第 6 章

第 6 章

識海中,手掌大的烏雲漂浮在東邊,拳頭小的太陽遊盪在西邊;最奇怪的是,它們的身後均各有一條長線,像各自的尾巴般晃蕩著。

聽了呂溪月的解釋,神筆已經沒有力氣去和她計較暴戾悖逆和陰晴不定這兩個詞的差別;反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成畫的作品都和真正的天鈞劍毫無一絲相似之處。

看著頗為自得的呂溪月,神筆長吸一口氣,「好,按照你的解釋,烏雲太陽各表陰晴,我就想問問你你,劍呢?」

「劍?」呂溪月嘿嘿地笑了笑,解釋道:「我這不太專註於表達靈劍的氣質了嗎?這個劍,劍,它,它」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尷尬地笑了笑,「你不是說了嗎,劍的特質最重要,其它東西都無關緊要。」

神筆:??我什麼時候說過?它頓了一下,哦,這話我是說過。

「可你之前不是已經畫出來天鈞的輪廓了嗎?」神筆很不解,既然這輪廓未化成劍形,那就說明它在畫中被作為它用了。

神筆指著識海上空的太陽和烏雲,「你畫的輪廓去哪裡了?」

呂溪月小心地指了指它們身後帶出的長線,細細一看,正是之前兩筆所繪的輪廓;現如今正好被一分為二,一條在烏雲身上,一條在太陽身上;烏雲太陽涇渭分明地保持著距離,但兩條長線卻偶有交集。「這是不定」,她解釋道。

「不定?」神筆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陰晴不定的不定啊。

哇,這幅畫真是把這個詞體現得淋漓盡致,神筆已被呂溪月的回答弄得心力交瘁。它有氣無力道:「你覺著,你畫出的這把天鈞能帶你離開這裡嗎?」

呂溪月點點頭,反問道:「為什麼不可以?」

成了畫的呂溪月信心爆棚,她都能成畫了,為什麼不可以?是神筆說的,天鈞能破陣啊!

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神筆:……

它深吸一口氣,耐心解釋道:「暴戾悖逆是天鈞劍的特質,也是它威力所在的關鍵,你畫出來的」神筆頓了頓,「總之,它們根本不是天鈞,破不了陣。」

呂溪月道:「可我看它剛剛的威力也不弱啊。」你剛剛不是還被砸了三次嗎?她心裡嘀咕著。

神筆一聽簡直沒臉回憶剛剛的事,它大聲反駁道:「那只是意外。」還沒等它再多說什麼,便感受到突然有一群修士走向這裡;它分出幾分神識細看,沒成想竟看到這烏泱泱的一群人中竟突然出現了數名凡人。

沒緣由的,它的心裡倏然升起一股不妙,要趕緊離開,它心道;可看著呂溪月所畫的近乎兒戲的天鈞,神筆長嘆一口氣。

「怎麼了?」呂溪月關切道。

神筆突然問道:「我本就可以完美復刻天鈞劍,但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你自己畫出來嗎?」

呂溪月點點頭。

在修真界,靈器和修士之間最重要的原則就是匹配;一般來說,修為越高的修為匹配的法寶越好;當然也有些不成器的修二代會被自家長輩給予各種高階靈寶,但只要修士本人不爭氣,靈寶在手也毫無效果,甚至,還很有可能受到反噬。所以,此事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呂溪月自己畫不出來,哪怕她的半個識海里都是神筆畫出的天鈞,她也一樣動用不了。

畢竟,神器再神也終歸是器,是器便要受人驅使;如果說,靈器的品階決定了它的上限,那持有的者的天賦修為便是它的下限。

本以為天賦可以彌補修為,但神器沒想到自己看走了眼,呂溪月不是天才,這個變數瞬間讓神筆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就連它不曾放在眼裡的那些修士在此刻居然成了攔路虎。其實,若光是它離開倒也不難,可它畢竟還要帶著呂溪月,凡人之身在修仙界中行走起來畢竟多有不便。

神筆在心裡嘆了口氣,若是這裡有足夠的靈石靈氣供它取用,它說不定還能自主地發揮些威力,然而這裡是北界十八城,一個沒有靈氣沒有靈力的永絕之地。

該怎麼辦?神筆一時間一籌莫展,它焦急地在呂溪月地識海中四處飛游著,看起來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蚱。難不成,真的要用那個辦法?但若是那樣,呂溪月說不定就廢了。好歹是三萬年才出的一個,不能這麼倉促,它細細思量著,卻看到識海中的呂溪月在興高采烈地畫著圈。

神筆: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呢?

要不它換個人吧,可一想到這是它等了三萬年才選出來的,它就又不斷地告誡自己要冷靜,冷靜。

畫出「陰晴不定」的天鈞劍后,呂溪月又是興奮,又是稀奇。第一次成畫的她只覺著萬分欣喜,成畫真有意思,她想再試試。

可畫什麼好呢?略略思考,呂溪月拿起畫筆開始了自己的畫圈之旅。各式各樣的圓圈浮現在透明的畫卷上,它們大圓套小圓、大圈繞小圈,圓圓相套,圈圈相錯;圓圈們不斷地增加,漸漸地,呂溪月收回了手,但它手中的筆還在空中舞動著,似乎是隨著她的心意那般,它依然在繪製著各種圓圈。

呂溪月看了看上空還在焦慮的神筆,小心地詢問著:「為什麼我停了手它還在動?」

神筆乜了一眼,驚醒般地飛到圓圈跟前仔細打量著,「這是心隨意動,你,你怎麼做到的?」以她現在的修為,這根本不可能啊?

呂溪月也很茫然,她沒幹什麼啊?不過,心隨意動?她想了想道:「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想什麼它都能畫?」

神筆白了她一眼,「你想得倒是美。它能畫多少只能取決於你。」

呂溪月:「什麼意思?」

神筆解釋道:「比如說,你想它畫圓圈,同時你能畫好圓圈,在兩者都滿足都前提下,它才能隨著你的心意畫出圓圈。如果你只能畫出圓圈,卻想它畫出把劍,那它不可能畫出來。」

呂溪月道:「如果我想它畫出由圓圈構成的物體呢?它能實現嗎?」

神筆想想道:「分情況吧。」

神筆解釋道:「它作為神器,最高的境界便是——凡主所念,皆無不成;也就是說,只要是持筆者想的,它都能畫出來;但話雖這麼說,它的前幾位持筆者只能偶然達到這般境地,雖偶有實現,但難成慣例。」

「是個碰運氣的事,」神筆道,「不過,你為什麼要一直畫圈呢?」

重重疊疊的圓圈將呂溪月的識海佔了大半,她笑了笑,道:「我想試試。」

神筆不明所以:「試什麼?」

呂溪月沒有回答。

神筆似是想到了什麼,驚恐地問道:「難不成你想試運氣?」

神筆勸道:「可別逗了。」

呂溪月:……

人心思變,筆心亦是,之前還說她是天才呢,哼!呂溪月沉沉吐出一口氣,皺了皺鼻子,沒理會神筆的勸阻。她看著勾連的圓圈向後退了幾步,緩緩閉上了眼,道:「凡吾所念,皆無不成。」

這一句話似乎有著極大的威力。此言一出,原本靜止在識海中的圓圈接連高速旋轉起來,圓圓圈圈相套,漸漸地,它們匯成一團,圓圈從畫卷上飄了起來,形成一個莫測的圓形的黑洞;邊緣處的圓圈不斷飛轉,中心處一片漆黑。

「居然成畫了?」神筆覺著有點不可思議,但看著眼前的東西,它有點疑惑,「這是什麼?是傳送陣嗎,可怎麼沒有符文呢?」

「是傳送陣,」呂溪月回答道。她看著和漫畫里別無二致的傳送門,長吁一口氣,居然可以?她的唇角勾起大大的笑容,對神筆道:「我們可以走了。」

神筆趕忙送呂溪月的元神出去,順便提醒道:「有人在打開法陣,你動作快點兒。」

呂溪月睜開眼,先看到的是如墨色般的長夜;各派的弟子們依然兢兢業業地守在陣法外,許是因為有人要進來,眾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好機會,她手腕微轉,神筆霎時出現在她的掌心;呂溪月握著神筆在空中輕輕一點,識海中已經成畫的傳送門霎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前;在這個沒有光亮的十八城裡,黑色的傳送陣仿若和夜空融為一體,保險起見,她撿了塊兒小石頭扔進去。霎時間,只見傳送門裡閃現了一陣火花帶閃電;哦,打擾了。

呂溪月向左轉體四十五度,拿著筆把傳送門撥拉到現在的位置,石子進去后瞬間被雷電擊成了粉末。感情這裡也不能走?行吧,她再度轉體,可轉了整整360度,沒一道門能走的。

哪裡出問題了?呂溪月撓撓頭,瞥見四周法陣上閃過的雷電火光,她這才意識到,感情這門是把她送到陣法的邊界上了?對了,這法陣布了好幾層,難怪這門裡有水有火、多雷多電的。

「他們走到最後一道了」神筆道,「馬上就要進來了。」

呂溪月抿抿嘴,她就不信還找不到個地方了;她緩緩地踱步思索著,看著腳下堅實的土地,頓時有了主意。

現在困住她的陣法是修士們聯合臨時布置出來的,雖然四周都有結界,但這腳下好像還沒布置什麼法陣。想想也是,雖然都是人,但修仙者一貫傲慢;在他們眼中,一介凡人哪有什麼入地的本事。

呂溪月握著筆向下一滑,傳送門直接掉到地上。一塊兒石頭進去,沒有出現什麼過於駭人的景象,它好似投入了一口深井,悄無聲息。

眾人的談話聲越來越近,呂溪月咬咬牙,不管了,她縱身一跳,進入傳送門後用筆一收,圈圈圓圓的傳送門霎時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最後一道法陣被眾人打開。

開門的幾位修士神色倦倦,畢竟這個北界十八城裡一點靈氣都沒有,耗費靈力的速度卻遠勝於外界,實在讓人疲累。好在經過長老們細緻地討論,此事終於有了結果。

他們決定:讓每個門派都派出一定的凡人出戰,哪派帶來的凡人能先殺了呂溪月,神器就歸於哪派。讓凡人和凡人對戰,以比試定輸贏,多麼公平的一種方式。不得不承認,姜還是老的辣。修士殺人會背天雷債,但凡人之間互相殘殺可沒這顧忌。

修士們打著一把好算盤,可沒成想,打開陣法后,原本在此被拘的凡人竟然會消失無蹤。

「人呢?」一個修士怒吼道。

在法陣外看守的眾弟子這才如夢初醒,怎麼回事兒?人呢?人剛才還在呢?他們不過是闔眼打坐了一小會兒,人怎麼不見了?

……

另一端,呂溪月正在下落。

呂溪月把傳送門開到了地上,垂直的方向註定讓她不走尋常路。

自傳送門跳下后,呂溪月的雙腳就沒有著過地,她仿若進入了一個直筒的滑梯,一路向下滑行。而且,這滑梯還有點崎嶇。怪石嶙峋的地下時常冒出尖銳的石子,一重又一重的塵埃撲面而來。

「這傳送門的另一端通向哪裡?」神筆道。

呂溪月咳嗽了幾聲,「我不知道啊。我這也是第一次畫,你覺著它能通向哪兒?」

對呂溪月的回答,神筆居然已經不再感到意外了;它嘆了口氣,道:「它通哪兒已經不重要了,按照這個速度,我怕你到時候摔死。」說著,它周身藍光微閃,一層以呂溪月為中心的靈力屏障漸漸形成。

「摔不死,」呂溪月信心滿滿道。說著,她一隻手遮著鼻息,擋著迎面而來的塵土;另一隻手微轉,輕輕一點,一朵雲彩出現在了她手中。此物正是她之前畫出的烏雲,是「陰晴不定」的天鈞中的陰,厚實又綿密,抓在手裡像是被壓實的棉花,紮實又踏實。

有了雲彩在手,她下落時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慢悠悠地,一點點向下落。

神筆:??這也可以?

有烏雲在手,呂溪月下落的速度瞬間慢了許多;雖然它只有巴掌大,但作為一個曾砸鍋神器的烏雲,它還是可以支撐處呂溪月的;它悠悠地下落著,呂溪月則在這個過程中不斷調整著姿勢,從拿著烏雲、抱著烏雲,變成了坐在烏雲上。可舒服的姿勢還沒持續幾下,她便來到了另一端的傳送口。

這依然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呂溪月的一隻腳剛踩在地上,一路被當作背包、翅膀、坐騎的烏雲便「噌」地離開了她的臀部,趕緊找了個地方休息;棉花團般的烏雲此刻癱成了一張大病,看起來好似累得氣喘吁吁。

驟然失去支撐的呂溪月身子一歪,自然而然地向下倒。

「啪」的一聲響起,緊接著一陣咣啷聲隨之而來。「我的腰,」呂溪月齜牙咧嘴地用胳膊撐起身體,她手腕微轉,一輪小太陽出現在她的手中。這是她之前為了體現天鈞劍「陰晴不定」而畫出的「晴。」

小太陽一出,立刻將整個地下照得亮如白晝。她的身下有一具屍體,收斂屍體的棺材似乎因為她的無意一摔而四分五裂;棺材板兒飛的到處都是,屍體也歪到了一旁。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猛然向後一縮,屍體不小心被踹到了一旁,面朝下栽到了地上。「對不起,對不起啊,」著急忙慌的呂溪月此刻光顧著道歉,沒注意到屍體的動靜;她俯下身子誠懇地表達著自己的歉意,「在下無意冒犯,還請勿怪。」

正在突破封印的原書男主:呵,你先幫我翻個身,我保證不打死你。

「他還沒死呢,」看著她連連作揖,神筆掃了一眼,道:「是個活人。」

「活人?」呂溪月道歉的動作這才一頓,她長舒一口氣,用手捂了捂心口,「嚇死人了,原來是個活人。」

「不對,活人怎麼會在棺材里?」呂溪月很迷惑,總不能是個吸血鬼吧?

神筆:「你再這麼愣著,他就快死了。」

呂溪月這才看見這具身體面朝下栽倒了土裡,這裡的土蓬鬆柔軟,他的頭很快就陷了進去,脖頸處漲的通紅,似是憋氣造成的,見此,她趕緊上前把男子翻了過來。「還好,沒破相,」她虛驚道。

「和破相也沒大差別了,」神筆涼涼道。

原來,男子潔白勝雪的脖頸上現下是一張滿是泥塵的臉,厚厚的塵灰敷在他臉上,什麼妖冶氣質都被這大地般的膚色毀得一乾二淨。

他的臉上此刻滿是塵土,沒了棺槨的桎梏,他眉心處的印記在這一瞬間隱匿於肌膚之下,無人可看到。

呂溪月趕緊用袖子幫他抹了抹臉,可越擦越臟,灰頭土臉的男子變成了灰頭黑臉。

「你別擦了,」神筆提醒道,「你是忘記自己剛從地下過來的嗎?。」

呂溪月瞧瞧自己被滾滾塵土浸染過的袖子,訕訕地收回了手。

「我交你個凈塵訣吧,」神筆道。

「不用那麼麻煩,」呂溪月擺擺手,她舉手一撈,把正在休息的烏雲一把拽了過來。她拍拍烏雲,再指指地上的男子,道:「來點雨。」

剛剛休息又被拉來工作的烏雲,不情不願地滴了幾滴水。

呂溪月伸出手,半天掌心裡才接滿里一掊,她道:「雨再大點兒。」

烏云:無良老闆,壓榨苦力。哼,它抖了抖身子,嘩啦啦,一陣大雨傾盆而下,呂溪月眼疾手快地推了推烏雲,雨滴盡數落到了男子的身上。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呂溪月不好意思道。見狀,她趕緊讓烏雲把雨下小些。

被雨淋了一身的原書男主:呵,是嗎?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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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男主是個火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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