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讓一讓,衙門來人了!」
齊弘毅帶著仵作趕到,他一眼見到孫大夫死狀,立馬捂住眼睛轉過身去。娘呦,可嚇死他了!
仵作齊玉聽了韓靈的解說,便用剪刀剪開孫大夫嘴上的縫線,果然在孫大夫的口中發現了一顆馬糞。
圍觀的眾人都忍不住了,立即散了,找地方作嘔去。今兒晚上大家怕是都要做噩夢了!
「你如何知曉他口中有馬糞?」仵作心中起疑,質問韓靈。
「鼻子靈。」
韓靈可以蒙上眼睛辨別數百種草藥,馬糞味她昨日聞得太多了,自然能甄別出來。
齊玉嗤笑一聲,顯然不信韓靈的解釋。
「聽說昨日孫大夫誣陷你們是毒鴛鴦,說了很多難聽羞辱你們的話。今日孫大夫就死在了你們青城派住宿的客棧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暗指我們小師妹殺了孫大夫?」余元不滿地質問齊玉,「我們青城派可是門名正派,不會在暗地裡干這種殺人的下作事。」
齊弘毅一聽吵起來了,連忙過來調和氣氛。
「犬子不懂事,讓諸位見笑了。玉兒,還不快跟諸位少俠道歉!」。
齊玉哼了一聲,揚起下巴,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兒,根本不聽他老子的話。
齊弘毅拿齊玉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氣能得干跺腳。但凡他要有點辦法,何至於讓這混賬東西當了仵作,天天摸屍體多晦氣!
「原來你是齊縣令的兒子。」
余元譏諷地打量一眼齊玉,二十齣頭,容長臉,細長眼,瞧著就長了一臉刻薄相,不好相與。
齊玉見余元目光不善,也挑釁地回瞪他。
雙方正劍拔弩張的時候,一記軟糯的女聲插了進來。
「人不可能是我們殺的。」
韓靈的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繼續解釋道:「孫大夫眼球濕潤,尚未渾濁,屍斑指壓褪色,屍僵僅限於下頜、脖頸,死亡時間必然不超過三個時辰,那時候我和大師兄都在城外。夜裡城門關著,我們怎麼可能進城殺人?」
殷恆勾唇,倒不認為韓靈的解釋有說服力。城門是關了,但擋得住他么?
但韓靈的話卻唬住了齊玉,齊玉覺得韓靈所言句句在理,便拱手道歉,解釋他作為查案人必須去考慮所有可能性。
「齊仵作有所懷疑實屬正常,其實我也覺得孫大夫的死法確實與我和大師兄有關係。」韓靈應承道。
「這怎麼講?」齊弘毅聽著好奇,連忙插話詢問。
「閉上你的臟嘴。」
韓靈此言一出,再度吸引在場人的目光,大家都震驚地看向韓靈。
齊弘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位看起來文文靜靜的青城派小師妹,居然上來就對自己口出臟言?
眾人中唯有殷恆沒有去看韓靈,只是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我是說兇手縫嘴塞糞的意思,該是想說『閉上你的臟嘴』。」韓靈重新解釋道。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有幾分明白了,且越想越覺得韓靈的揣測在理。塞了馬糞進去,又把嘴巴縫上,可不就是說『閉上你的臟嘴』么。
「那為何說與你們有干係?」齊玉再問。
「正如齊仵作之前懷疑的那樣,孫大夫的屍體被擺放在這,應該不是巧合。」
齊玉恍然明白過來了,直嘆韓靈推斷有理,「孫大夫昨日曾口出惡言羞辱你們,兇手由此記恨上孫大夫,便將孫大夫殺死,縫嘴塞糞。他特意將屍體運送到青城派弟子所住的地方,目的就是為了給你們瞧。」
齊弘毅還是不明白,「那兇手為何要這麼做?」
「齊縣令可還記得,昨日孫大夫曾認錯過大師兄,他很肯定地說大師兄是方圓臉。想來在永康,有一個人喜歡模仿大師兄。我猜測這個人很可能不光喜歡模仿大師兄,他還很崇拜大師兄,不許任何人玷污他。
昨日他大概知道了孫大夫曾出言不遜羞辱過大師兄,便就此記恨上了孫大夫,才會這樣報復他。」
韓靈不忘謙虛地表示這些只是她個人的猜測,覺得這個解釋比較能說得通。
齊弘毅這下全明白了,連連稱讚韓靈聰敏,「韓女俠過謙了,我覺得你說的都對。」
齊弘毅當即就命屬下照此方向徹查,昨日知情孫大夫言語羞辱過殷恆的人不算少,但都是青城派和衙門內等較為熟悉的人員,比較好查。
「恕我直言,青城派這些留宿在客棧的弟子們嫌疑最大,該全部去衙門述證供。」齊玉瞥向余元等青城派弟子。
「我今晨才進城。」余元知道齊玉在針對自己,率先解釋。
「那就請其餘的弟子去衙門走一趟吧。」齊玉道。
齊弘毅忙跟殷恆賠笑解釋:「衙門辦公,不得已而為之,還望殷少俠見諒。」
「理應配合。」
殷恆淡笑著目送走了齊弘毅等人後,他便轉眸審視一眼韓靈,踱步回了客棧,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韓靈馬上跟過來,拿著茶壺有眼力地給殷恆再續一杯。
「大師兄是不是在怪我多事,害得那麼多弟子都去了衙門,耽擱了追殺毒女的行程?」
殷恆斜睨韓靈一眼。原來她知道啊,所以到底是無意還是有心?
「大師兄,孫大夫之所以會誤認我們是毒鴛鴦,還敢帶衙門的人來抓我們,全因他有一顆俠義之心。他為這事無辜而亡,著實可憐。」
韓靈說罷,見殷恆表情雖然溫潤如故,但似乎不像有所動容。她便話鋒一轉,另闢蹊徑。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有人居然敢打著大師兄的旗號作假,還用這種下三濫的噁心手段殺人,甚至存著憑此跟大師兄邀功的想法,這怎麼能饒恕?若擱置不管,日久天長,這必然會玷污了大師兄風恬月朗的好名聲。」
「小師妹倒是很關心我。」殷恆笑了下。
「那當然了,大師兄是在青城派第三對我好的人。」韓靈見殷恆盯著自己看,訕訕地解釋道,「第一是掌門師父,第二是九師姐,大師兄不介意排在他們後頭吧?」
「不介意。」殷恆又笑,飲了手裡的茶。
韓靈繼續跟殷恆打商量道:「所以這事呢,看似小實則很大,咱們必須先揪出這個既殘殺無辜又害了大師兄名聲的兇手,再上路去殺毒女!不然毒女沒殺呢,大師兄的名聲先毀了,太不划算!十條毒女的性命都比不上大師兄的名聲重要!」
為了留下下來,她都豁出去貶低自己了。日子難啊,但還得過下去。
殷恆本想質問韓靈,她一個採藥女怎麼會仵作那些東西。不過此刻聽韓靈念叨這麼多,他倒是不想當場追究答案了。他要親眼看著韓靈一步步走向日暮途窮,那樣更有趣。
「小師妹言之有理,可惜我不會查案,幫不了小師妹的忙。」殷恆溫言嘆一聲。
「大師兄放心,我一定替大師兄把這事查明白了。」韓靈見殷恆有暫留永康的意思,立刻高興地跟他打保證。
等出了客棧,奔至衙門的屍房時,韓靈才恍然反應過來,她竟然一人攬下了所有?韓靈倒是不怕擔事兒,而是怕擔太多事兒會增多自己露出破綻的機會。
「韓女俠請進。」
聽說韓靈想協助調查此案,齊玉非常歡迎,難得有人和他一樣喜歡研究屍體。他禮貌地邀請韓靈進屍房,邊給韓靈倒茶邊跟韓靈解釋基本情況。
孫大夫在昨日從衙門離開后,就回了藥鋪坐診。黃昏時曾有人目擊他出現在主街上,之後就沒人再見過他的蹤影了。他家人以為他又是半路被哪戶有急病病患的人家請去了,因為他以前就有過徹夜不歸的情況,所以這次也都沒多想。
「我爹已經將所有知情的人都查了一遍,青城派的弟子,還有當時知情的衙役,以及王員外和錢員外。但目前還沒發現誰有嫌疑,不過你們青城派倒是有五名弟子都長著方圓臉,雖說他們互相作證了,都有不在場證明,但很可能是團伙作案,互相包庇。
而且你們青城派的弟子才最容易崇拜大師兄吧?所以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那些弟子中指不定就有一個殺人魔頭。你晚上回去睡覺的時候可得小心點。」
韓靈:「雖說事無絕對,但我覺得青城派的弟子沒必要使這種下作手段殺人。」
一個門派風氣好不好,先看掌門的品行如何,再看下頭的掌事、管事如何。陸綏峰是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吳振樓人品也不差,至於殷恆那可是出了名的溫文爾雅。若說派內偶爾出一個不正常的壞弟子倒有可能,但幾個人互相包庇地同時出問題,韓靈不太相信。
韓靈問齊玉,可還在孫大夫的屍身上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齊玉:「身上沒有其它淤傷,雙手乾淨,穿著一雙新鞋,鞋後跟處也沒有劇烈的刮擦痕迹,該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勒死了,被殺前很可能被人下藥了。對了,嘴是在死後縫的。」
韓靈點點頭,見桌案有一張白紙,白紙上有幾根呈赤黑色的斷線。
「這是縫嘴的線?」
齊玉應承。
韓靈討來一隻碗,將豬牙皂磨碎融進冷水裡,再將幾根斷線丟了進去浸泡,偶爾用竹鑷攪拌兩下,很快碗中便洗出血色。韓靈將洗得差不多的線取出,放回白紙上,清晰可辯這線的顏色為紫色。
「是紫色!」齊玉驚嘆完畢,興奮地看向韓靈,這可是重大線索!
在大宋,三品以上官員才服紫色。雖說如今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對顏色的使用沒那麼苛嚴,但紫色依然是貴人用色,普通百姓不可能隨便弄到,穿得起的。像青城派這些普通弟子以及衙門的衙差們,都不可能隨隨便便拿到紫線去縫死者的嘴。
「看來殺死孫大夫的兇手出自富貴人家。」齊玉眼珠兒一動,「莫非是王員外和錢員外?可這倆人都有年紀了,錢員外鬍子都花白了,怎麼可能偽裝成你們青城派的大師兄。」
「這兩家都與大師兄熟識,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的家裡人?比如,王員外和錢員外被請來衙門作證,在衙門內知悉了整個案情經過之後,回到家就免不了把這些當成新鮮事兒告訴了家人。」
「啊——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錢員外的小兒子是方圓臉,模樣隨他母親,身材高高大大的,遠看確實有幾分肖像你大師兄。」齊玉這就去稟告自己的父親。
韓靈在屍房的等待的時候,注意到里側有六具屍體格外血淋淋,雖然這些屍體都被草席包裹著,除了腳看不到別的部分,可還是有大片的血跡滲出了草席,可見他們的死狀必然慘烈。
韓靈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走到了屍體前,將草席掀開。
五具著黑衣的屍體被利落斬首。剩下一具身受百刀,左臂被砍斷,韓靈隨即就認出這具屍體的臉是周滿。
韓靈立刻重新檢查這六具屍體,整齊一致地利落切口,周滿身上所有的刀傷都出自同一把兇器。也就是說,周滿當時不是被一群玄衣教的人反殺,而是被一個人虐殺。
每個人因用刀習慣和力度的不同,會造成切口有不同的狀態。韓靈觀周滿左臂切口的方向和角度,和另外五具屍體的頸部切口幾乎一致。而且這個切口,讓韓靈莫名地有些熟悉,像極了當初在青城派時殷恆給唐胖胖的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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