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謝閑咬緊了牙關,臉色慘白,沒想到這一刻還是來了。
他早該料到的,蕭雪堂能從那種地方把他救出來,怎麼可能對他只是單純的清白心思?
原著里那幾個攻都那樣了,蕭雪堂一個反派魔尊,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可自己選的路,硬著頭皮也得走下去。
「你要是怕,就閉上眼。」蕭雪堂看著謝閑撲簌不止的濃密羽睫,忽然淡淡道。
謝閑驟然一怔,最終他閉了眼,咬著唇輕聲道:「不,是屬下的錯,宗主稍等。」
蕭雪堂藏在面具后的紫色瞳眸微微有一道光閃過,末了他淡淡道:「好,那你自己來。」
謝閑深吸一口氣,長長的睫毛還在不停顫抖著,可他手下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素色絲綢長衫全都褪了下去。
柔軟的衣料堆在他腳邊的地上,霜雪一般的皮膚微微繃緊,修長的小腿上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充分暴露了謝閑的緊張。
然而蕭雪堂清冷的目光只是在青年修長漂亮的身軀上淡淡一掃,便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頭:「你的族徽呢?」
謝閑:?
謝閑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看向面前的蕭雪堂,結果恰好對上了一雙略帶審視的,紫羅蘭色的深邃狹長的瞳眸。
那紫眸中的光很沉很潤,看上去似乎毫無情緒,可只要那一絲絲如葡萄酒一般的流光稍微一閃,便會讓人生出一種多情又瀲灧風流的錯覺。
謝閑的呼吸莫名一滯,過了好一會,他腦子才慢慢清醒了過來,微紅著臉,有些難堪地低聲道:「屬下的族徽,不在胸前。在……后腰上。」
謝閑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原著里特別描述過這一段——因為謝閑小時候太調皮,看到那烙鐵就哇哇直哭,最後家裡只能趁他看不見的時候把族徽烙在了他后腰。
之後,謝閑變成三個攻的爐鼎,薛聞纓每每還會在弄他的時候細細吻著他的族徽,惡毒地道:「你看,你這族徽的位置不倫不類,註定你這輩子只能當個不倫不類的謝家人了。」
想到這,謝閑的面色又白了幾分,睫毛顫得更厲害了——他不清楚蕭雪堂會不會跟薛聞纓有同樣變態的嗜好……
可謝閑並沒注意到,在他說自己的族徽在後腰上時,對面那一雙紫眸明顯在一瞬間亮了一下,綻放出了一道熾烈的精光。
但這一點異樣也就是稍縱即逝,很快,蕭雪堂便又恢復了那淡漠平靜的模樣,一手支起了白皙精緻的下頜,略略歪在榻上道:「轉過去。」
謝閑:……
無法,他只能默默轉過身。
將脊背對著蕭雪堂時,謝閑總能感覺到對方落在自己背後的目光遠不如方才他看到的平靜,這種感知讓謝閑如鯁在喉,皮膚也愈發緊繃。
忽然!一點帶著微微涼意的指尖輕輕落在了謝閑后腰處的一片肌膚上,隱約間似乎還有幾分溫熱的吐息傳來,謝閑一個激靈,驟然繃緊了身體。
下一刻,他便咬緊了牙關,強忍著逃開的錯覺,硬生生把自己定在了那。
還好,這種淡淡的觸感並沒有停留太久,指尖便退去了。
悅耳清冷的嗓音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似乎帶了一絲失望:「把衣服穿上,回去吧。」
謝閑:?!
雖然內心極其難以置信,但得到了蕭雪堂這麼一句話,謝閑還是立刻就鬆了口氣。
隨即他便咬著唇,迅速地拾起了一旁的衣裳穿好,那動作之快,似乎生怕蕭雪堂反悔。
不遠處的一雙紫眸靜靜看著謝閑的動作,原本還有些淡漠的神情忽然就變得意味深長了一點。
謝閑對此,毫無覺察。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謝閑雖然心頭是十分想直接衝出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但還是沒有忘記之前侍女叮囑給他的,慢慢走到蕭雪堂面前,把先前溫好的酒自己先當著蕭雪堂的面試飲了一杯,再單獨給蕭雪堂斟滿,方才恭恭敬敬地對著蕭雪堂一拜。
「屬下告退。」
蕭雪堂沒有說話,只是伸手端起了那杯裝滿了葡萄酒的酒杯,卻只是拿在手中把玩,並沒有飲下去。
謝閑在他垂著頭,遲疑了好一會,便試探著站了起來,一點點向外挪動。
誰知他剛走出兩步,蕭雪堂卻忽然在他背後淡淡問:「那天你說,你會變成任何我想要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謝閑心頭一驚,頓時冷汗冒了出來,他當時不過是搏命一賭,賭的就是蕭雪堂會看在自己跟謝乘月長得相似的份上對他另眼相待。
可現在謝閑意識到——蕭雪堂這個時候喜歡謝乘月的事大家都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揣測到了他的心思而殺了自己?
想到這,謝閑立刻跪下道:「屬下當時腦子發昏,說錯話了,想說的是屬下可以替宗主做任何事。」
「哦,是嗎?」
謝閑咬牙道:「千真萬確。」
在謝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猛地就發現周遭的空氣忽然變冷。
謝閑心頭一顫,正想再說點什麼補救,就聽到蕭雪堂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嗓音響了起來。
「滾吧。」
謝閑:……
臉上驟然熱燙了一下,但謝閑也不敢反駁什麼,迅速便狼狽地退了出去。
看著謝閑倉皇離開的背影,一隻修長骨感的手靜靜摩挲著掌中玲瓏剔透的白玉酒杯,紫晶一般的瞳眸中冷意凜冽,慢慢凝聚起了一場暴風雪。
雖然有些相似,但果然還是東施效顰。
這世上,終究卻沒人比得上他。
念頭及此,握著酒杯的手竟像是被觸到了痛處一般,微微一顫。
緊接著,那杯滿斟的葡萄酒便被一飲而盡,深紅色的酒液順著霜白的下頜緩緩滑落,宛如鮮血一般。
·
謝閑從蕭雪堂寢殿中出來的時候,被冷風一吹,渾身的熱燙又瞬間化為了滿背的冷汗。
接著他便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還好,僥倖過關了。
頂著漫天的風雪,謝閑摸索著一步步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關上破舊的木門,便倒頭跌進了有些干硬卻還算溫暖的被褥中。
一睡不醒。
希望明天也能過的順利點……
這是謝閑閉上眼之前最後一個念頭。
可這個還算溫暖的覺謝閑還沒睡到一半,昏沉間便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
那鐘聲沉悶卻緊張,謝閑迷糊之間側耳仔細聽了一會,便意識到這是天魔宗出了大事的警報鐘聲。
謝閑心頭一震,立刻有些驚疑不定地爬起床來。
他正思索著要不要趁亂逃走,房間的門就被一群教眾給哐當一聲踹開了!
謝閑:!
這時,一個異常尖銳難聽的嗓音響了起來。
「就是這個小子給宗主下的毒,趕快把他抓起來!」
「這奴才竟然妄圖給宗主下毒!真是活膩了!」
謝閑猛地瞪大了眼,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掙扎著想要起身爭辯兩句,就被衝上來的教眾狠狠拽下了床,掌摑了兩下!
謝閑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忍不住大聲道:「不是我做的!」
結果還給他的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來得既狠又利落,謝閑半邊臉都脹紅了起來,耳朵里也嗡嗡作響,一時間腦子發昏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賤人,今夜只有你侍奉了宗主便出了事!你還想抵賴?!」
「別理會這小賤人的話,萬一處置晚了,少宗主怪罪下來,我們可擔待不起。」
「少宗主說了,宗主現在閉關解毒,沒時間處置這傢伙,就把他扔到千雪崖下好了!」
「少宗主真是好聰明,千雪崖關著那麼多妖獸還餓著呢,正好把這傢伙拿去餵了!」
謝閑:!
謝閑本來還忍著腦中昏沉的劇痛試圖解釋,但聽到這句話他便開始瘋狂掙扎。
然而抓他的天魔宗教眾修為卻都比他高,三兩下便徹底封住了謝閑所有的穴道,將他扛在肩上,抬了出去。
在被扔下千雪崖之前,謝閑最後看到的,便是慕容旭站在高台之上那冷冷藏著一絲笑意的,陰鷙如毒蛇般的目光。
謝閑這時終於隱約意識到一件事——像他這樣的炮灰,似乎根本不會有好運氣……
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
從千雪崖上跌落下來的時候,謝閑已經徹底放棄了活著的念頭了。
千雪崖,顧名思義,被千丈冰雪覆蓋滿的懸崖,而這崖下還有著天魔宗豢養的無數妖獸。
謝閑一個被取走七成先天本源的練氣二層,掉進這種地方,最好的死法可能是摔死,最差的……就是被妖獸分食而亡。
所以謝閑在跌落的時候乾脆便閉上了眼,徹底放棄了掙扎,想著直接摔死算了。
可他終究在這一點上也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瘋狂墜落之後,他猛地砸入了一片厚實綿軟的雪地中,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閑在昏迷之中竟然覺得身體暖暖的。
臉上似乎還有濕漉漉溫熱的呼吸噴著。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家裡養的那條金毛犬果果,湊近來舔他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等等……果果?
他穿回來了?!
這個認知瞬間讓渾身酸麻疼痛的謝閑驟然清醒,他猛地睜開眼,起身便想坐起來,可沒想到一抬頭便撞上了一個毛絨絨的東西。
「果果?」謝閑捂著被撞得有些暈的額頭,下意識道。
謝閑這個稱呼剛說出口,一個毛絨絨的龐然大物就異常欣喜地撲了上來,抱著他就是一陣狂舔。
謝閑頓時被撲倒在地,再次頭昏眼花。
可腦後傳來的鈍痛,身|下泥土和石子不平坦的觸感又讓謝閑重新意識到一件事——他並沒有穿回去。
所以……舔他的東西是?
想到這一點,謝閑渾身汗毛倒豎,瘋狂掙扎著就想起身。
然而,當謝閑掙扎中無意間睜開眼,瞥清了眼前這個黑白相間的毛絨絨龐然大物的長相之後,他震驚了。
千雪崖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熊貓?!
怎、么、會、有、熊、貓!
謝閑徹底愣在了原地。
見到謝閑震驚地愣住了,面前的大熊貓又咧開了嘴,衝上來對著他就是一陣狂舔。
謝閑:……
「等等、等等,你先讓我起來……」謝閑對於國寶的親熱還是很不適應,掙扎著就想起來。
本來他說這句話其實沒抱太大的希望,可沒想到他一說話,身上的熊貓居然就乖乖爬了起來,一屁股坐到一旁,歪著頭看他。
謝閑:……
沉默了半晌,謝閑也慢慢爬了起來。
對面熊貓在這時眨了一下眼,居然試探著湊過來,用毛絨絨的大腦袋,頂了謝閑一下。
謝閑看著大熊貓這親昵的動作,心頭莫名一軟,然後他抿了一下唇,就試探著摸了摸大熊貓的頭。
大熊貓頓時舒服地扭了一下身體,並且十分迅速地把肚皮也翻了過來,示意謝閑摸它。
謝閑:?
半盞茶之後,謝閑一邊任勞任怨地給熊貓撓肚皮,一邊在心裡嘀咕——這熊貓怎麼養得跟狗似的。
最關鍵的是,謝閑發現這隻熊貓居然也叫果果。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方才它才會對自己那麼親熱吧?
想到這,謝閑臉上不由得露出一點古怪的神情——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否極泰來么?
先讓他慘到不能再慘,再給他開一個金手指?
要知道,熊貓的咬合力和戰鬥力都是很驚人的,上古時期,熊貓還當過蚩尤的坐騎。
而且千雪崖下面豢養的基本都是窮凶極惡的妖獸,果果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肯定也不是菜雞。
就是不知道,果果的主人是誰?
但能養出果果的人,多半也很厲害,而且看得出來,果果被教得很好,這人應該還比較有修養。
思緒到這,謝閑原本已經自暴自棄的心態又活絡起來,這時他便低頭湊到十分舒服地享受著他按摩的果果耳畔,低聲問道:「果果你的主人呢?」
果果低低叫了一聲,晃了晃四條粗短的腿,似乎有點不耐煩謝閑提出的這個問題。
謝閑忍不住又笑了笑——這麼會撒嬌的熊貓,主人一定很溫柔吧,要不然也不會慣成這樣。
謝閑這個念頭剛落下,便聽到外面隱約傳來一聲極為痛苦猙獰的咆哮。
那聲音明顯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但到這卻依然還有餘波震動,這人的修為一定極為深不可測。
謝閑臉色一變,立刻就想爬起來,儘快遠離這聲波的範圍——他知道這千雪崖下不光關有妖獸,某些魔丹變異,失去控制的天魔宗教眾也會被關進來。
他可不想被瘋子殺死。
誰料他剛一起身,一旁的果果動作卻比他還快,聽到那聲長嘯之後,嗷嗚一聲便翻身而起,一口叼住謝閑扔到背上便開始拔足狂奔。
謝閑趴在果果背上,立刻便緊緊抱住了果果,將臉埋在了果果厚密的絨毛中。
此刻外面還下著漫天大雪,北風呼嘯,但果果身上的毛極為暖和,謝閑整個人趴在果果背上,幾乎被絨毛包裹住了一半,罕見地沒有覺得冷。
謝閑將臉貼在果果身上的毛中,忍不住默默笑了笑,正想誇獎果果兩句,但接著,又一聲痛苦的咆哮傳來,這次的愈發凄厲了。
謝閑臉色驟變——果果跑得方向不對啊!它怎麼朝著那咆哮的聲源中心衝過去了?
立刻,謝閑便著急地抓住了果果,大聲道:「果果,你跑錯了!快回去!」
誰料果果充耳不聞,反而加快了速度!
謝閑此刻趴在果果背上,也沒想到一個熊貓居然能跑得這麼快,心情極度複雜——他有些想跳下去,卻又不敢。
好不容易找到的依靠,他真的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就在這時,謝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山洞,山洞內散發出的那種扭曲又充滿魔氣的威壓讓謝閑立刻意識到——方才那個人,就是在這洞里!
謝閑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就想從果果背上跳下去。
可沒想到果果比他還聰明,似乎早就覺察到了他的意圖,嗷嗚一聲,便瘋狂加速,猛地一下衝進了山洞。
謝閑:……
·
果果一衝進山洞,謝閑便被那撲面而來的魔氣威壓弄得頭昏腦漲,搖搖欲墜,幾乎嘔吐出來。
原本他還想掙扎著跳下來,但現在他只能緊緊抱住果果,連跳下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忽然,果果停了下來。
謝閑:……?
謝閑強忍著身上的難受,睫毛顫了顫,勉強從果果厚實的毛皮中抬起眼,便看到了令他極為震驚的一幕。
不遠處,一個巨大的水池中的青石平台上,靜靜坐著一個人。
無數條深黑色的粗大玄鐵鎖鏈從山洞四處蔓延伸出,鎖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一頭長長如流雲般的黑髮披散下來,蜿蜒著浸入到一旁的水池中,靜靜垂著頭,面目被黑髮遮去了大半。
赤著的精實上身上布滿了鮮紅色的猙獰魔紋,渾身還散發著一縷縷紅黑色的魔氣,看上去異常可怖。
謝閑:……
這又是哪個被拋棄的入魔教眾?
謝閑遲疑了一下,正想掙扎著從果果身上爬下來,果果卻忽然一低頭,一撅屁股,一下子就把謝閑從他身上掀了下去。
謝閑毫無防備,被果果這麼一掀,一下子就滾了出去,咕嚕嚕滾了三下,他竟然直接滾到了那人的腳邊,還壓住了那人的頭髮。
謝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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