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成殤(八)
上午還是陽光溫暖,下午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不大,卻讓人莫名心煩,幸村精市背著網球拍,百無聊賴的聽著好友的敘述。
「我查了學校的檔案,根本就沒有叫錦織兮的人。」真田皺著眉頭,冷聲道。
太鬆懈了,偷走了幸村祖母留給他的球拍,還留了假的信息。
幸村精市打著傘,微微勾唇,「算了,總會再遇到她的。」
他相信他看人的眼光,那女孩雖然狡詐,卻也有自己的原則,更何況,她應該是真心喜歡網球的,不然也不會拿那條寶貴的手鏈來換他的球拍的。
「去那邊找找——」
「她受了傷,一定跑不遠——」
不下十個黑衣人頂著雨水,著急的找著什麼人,有一個黑衣保鏢在路過幸村和真田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看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後,又迅速地跑開了。
真田皺了皺眉,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幸村精市倒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什麼都不要說。
真田知道自己好友的意思,自己一個孩子什麼都做不到,更何況這些人衣裝整齊,一看就是黑道組織,他們不應該牽扯是非。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廢棄堆里蜷縮著一個小小的少女。
雨水把她的樣子弄得異常模糊,但是只這麼看一眼就知道她到底有多狼狽,她乖巧地倚著牆,一動不動,眼神渙散,獃滯地注視著雨水——
不堪重負的睫毛滴了一大坨水下來,在少女的滿是血跡的臉上留下一道不是很明顯的水漬,鮮紅,卻又淺淡。
她是誰呢?從哪裡來呢?又要到哪裡去呢?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呢?她微微動了動,整個人像是快散架的木偶,木訥的瞳孔上移,看著被高樓隔斷出的天空。
胸口沉重的像是被壓下一塊重重的大石,額頭好疼,眼皮好重,頭像是爆炸了似的,什麼都聽不見,只有一個玩笑的聲音不停的在耳邊響起。
他在說什麼?她聽不清。
少女模模糊糊地想著,眼睛已經越來越沉,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讓原本更漸冷的體溫流失的更加迅速。
空白的記憶沒有帶給她任何有用的訊息,她時不時地會忘記很多東西,她也知道她也會時不時地記起來。
不過此時,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尋找那些模糊的記憶了。
疲憊地閉上眼睛,五月的雨,好冷。
「喂,錦織兮,你還好嗎?發生了什麼?」溫和的聲線透過雨水傳到了她的耳中。
「幸村,她···」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說話。
「弦一郎,麻煩你幫我聯繫田中醫生。」幸村精市蹲下身,將雨傘微微往前伸,替少女遮住冰冷的雨水。
少女緩慢地睜開眼,「冷~」
也許是那抹下意識的無助,她抱著自己的胳膊,似乎只有這樣,才不至於那麼冰涼。
真田眉頭皺的厲害,眼前這個臉色蒼白,額頭布滿血跡,渾身青紫,目光獃滯的女孩兒真的是那個偷走好友球拍,趁機襲擊他的那個頑劣女孩兒嗎?
顧不上打傘,真田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小心的披在女孩兒身上,生怕碰到了她的傷口。
女孩兒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
幸村精市一手撐傘,一手掏出手帕,細心的幫少女擦拭著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的東西。
真田則快速的掏出手機,撥打著熟悉的手機號碼。
少女呆愣愣地仰頭看著眼前的藍紫色,明明很模糊,但是她覺得,他一定很溫暖。
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她還是伸出了手。
幸村精市微微驚訝,拿著手帕的手一僵,隨即,將手帕放回,反握住了她顫抖的手掌。
那些熱度從乾燥的掌心傳到了身上,心臟似乎重新開始泵出溫暖的血液。
少女僵硬的唇角浮現出一點笑意,似乎是因為這份溫暖。
他的臂膀並不寬厚,背起她的時候似乎格外小心,好像怕碰疼她似的,有人在打著傘,走在她身後,原來,她——
不是一個人。
她意識模糊,卻沒有失去清醒。
「弦一郎,把她的頭蒙住。」幸村精市皺著眉,認真道。
真田注意到越來越混亂的腳步聲,便知道,是那幫人又回來了。
動作小心迅速的幫少女蓋好衣服外套,自己則背著兩個網球帶,盡量的和好友挨得很近,藉以遮擋少女的下半身。
黑衣保鏢們先前已經來過這裡,所以並沒有仔細的查看,再看到熟悉的幸村和真田,並沒有多疑,只是以為他們是一對青梅竹馬,小情侶。
少女平安的躲過搜查,在幸村和真田的幾番輾轉下,被送到了幸村家,田中醫生也因為先前的一通電話,更是早早的就帶著醫療用具,直接準備手術了。
等到到時候,少女早已暈得不省人事。
她的情況很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不僅僅是失血過多,淋了一天雨,手術的時候已經燒到了四十多度,身上傷口發炎感染,嚴重骨折,肋骨破裂。
所幸除了這些並沒有其他的傷害,可是對於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即便這樣就已經非常非常危險了。
「止血鉗。」
「去血庫取血。」
「酒精。」
那一晚,幸村家的燈亮了一晚,天亮時,幸村和真田相視無言,隨後又是唇角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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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醒過來,差不多都是五天後的事情了。
很累很累,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是燃燒的火,還有那個邪魅的聲音在盤旋,她在黑暗的河流里沉沉浮浮,有人在叫喊,她仔細地聽,卻聽不真切。
也許,那個聲音是在叫她的名字也說不定。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記憶和名字。
夢境終結在這裡,然後她睜開了眼。
很難受,眼睛很燙,這裡好亮,刺的她眼睛生疼。
試著發出聲音,沙啞短促的氣流從氣管深處噴出口腔,嘴巴好乾,腦子很迷糊,她半合著眼睛,疲憊地喘氣。
「咔嚓」,門似乎是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