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意外的求親

第一零六章 意外的求親

雅初暈乎乎回了侯府,鄭氏紅著眼圈接閨女進門,偷眼看去,這孩子怎麼丟魂兒了一般!

這該是受了多大委屈!

雅初的事情很快被一個更大更勁爆的消息給壓下去:殿試學子中,有一位在大殿之上主動提及自己父親是個集香人!聖上不但不怒,反而大加褒獎,最後欽點了探花!

要知道,狀元乃是一位實至名歸的的五十來歲的學子,榜眼也是將近四十,見地獨到,偏這探花只有二十一歲,膽子頗大,言辭犀利見解不俗,居然不輸狀元榜眼,關鍵人長得又好看,更是因著一句「集香人也是大慶子民,亦是為國盡忠為家盡孝,理當受到尊重」,被聖上大加褒獎!

集香人是哪個?

無論貧富貴賤,是人便要吃喝拉撒。尤其最後一項十分私密,尤其是城裡人,每日清晨,攢了一夜的東西都要悄悄倒掉。偏這些東西是農家寶,一年收成六分看天,四分就看肥料,農人有的是需要的。

雅稱城裡人給這東西取名「夜香」,那麼村莊里專門每日晨起趕車拉這個的就是「集香人」了。顧名思義,收集到一處,拉進田地里,實現又一個輪迴。

集香人,拉大糞的是也!

普通人要是親爹干這個,恨不得閉口不談才好,而這位進了殿試大門的優等學子,偏要自己講出來,不僅講出來,還尤其的驕傲,彷彿他爹是大才子齊晏一般的驕傲。

齊晏:我不是,我沒有!

不是看不上集香人,而是集香人好高尚,陛下親口講的。所以我不配啊!

這位學子不知道是真聰明敏銳還是運氣夠好,恰恰撓到聖上的癢處。聖上在眾多皇子中出身幾乎是最低的,這次宮變后又處置了自己的親娘和外祖,私下不是沒有道貌岸然的說他不孝,而且太妃一脈的宮變中有牽扯不少勛貴,聖上開恩科就是想著不拘一格提拔些沒有背景的學子為他所用,這樣才足夠忠誠。

集香人可以說是民眾間地位低下的,但背景乾淨,也是為國出力,鼓勵肯定這樣的人,不就是釋放足夠的信號給世人:出身不重要,為聖上盡忠、不搞什麼亂七八糟的就能得到肯定和重用。

而這位學子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父親的身份,肯定他那就表明聖上注重孝道啊。

哦對了,這位學子的姓氏也如同他的事迹一樣叫人一聽難忘:複姓詹台,名奉先。

拉大糞的集香人的兒子,今科探花郎,聖上擺明了欣賞的年輕人,詹台奉先。

不到一日公府,京城裡從皇宮到普通百姓,均是傳遍了。

侯府也不例外,老夫人還十分唏噓,嘆息這個年輕人是怎樣的不容易,是怎樣的努力上進,又是怎樣的孝順厚道。

如今這個年輕人正站在侯府前院的客廳,與齊晏和鄭氏面對著面。

鄭氏仔細打量著這個孩子,二十齣頭,身材高挑,眉目俊朗,神采飛揚,叫人稀罕。

「老師,夫人!」詹台奉先跪倒在地,行了個大禮。

齊晏是本科主考,錄取的學子都該稱他一聲「老師」。

鄭氏有點無措,「這怎麼說的,你投拜帖特意說要見我,就是要行個大禮的?我可沒做什麼。」

「有一件大事,學生沒同聖上說清楚,今日里想說給老師和夫人知曉。」

齊晏就覺得這事不對,他多精啊,沉下臉來道:「欺君?你還是去正陽殿負荊請罪吧,侯府太小,容不下你!」

「不不不,學生不敢欺君!」詹台咚的一聲磕了個實打實的頭,抬起頭來額上紅了一塊,但神情卻不是惶恐而是痛快的微笑,「學生的生身父親,不是集香農人,而是……」

「難道是賊人?是流寇?!」鄭氏打斷他的話,眼前一黑。

關心則亂。這孩子可是齊晏選出來的,要是身份不妥,頭一個牽連的就是齊晏。

「夫人,學生的養父卻是是集香人,複姓詹台名純,生恩大不過養恩,學生並不算欺君。只是學生有求於老師與夫人,不願隱瞞生父之事。」

「你快說。」鄭氏鬆了口氣,好奇心一下子就來了。

「學生生父不是賊人,卻也遠不如一個集香的農人。他是南州刺史孫鐵明。」

「什麼?!」這回輪到齊晏驚呼出聲。

詹台奉先臉上的笑變成了嗤笑,冷哼一聲復又頹喪的點點頭。

「那可,真不如……」真不如個集香的農人。齊晏礙於這天天發現在場,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侯爺,這個孫鐵明,妾身聽著怪耳熟的。」鄭氏想了想道。

「不錯,孫鐵明文采卓著,頗有才名。」

「那,他是官聲不佳?」

「官聲尚好。」

「不仁酷吏?」

「非也非也。夫人,這事以後再說吧!」

咱們就別當著兒子罵他爹啦!

「侯爺,讓學生對夫人講吧。」

「你?」齊晏認真的看著詹太奉先,「他可是你的父親!」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學生心中只有養父,不記得生父。」

「這怎麼說話呢?到底怎麼回事?你倆和我打啞謎呢?」鄭氏著急了。

齊晏拍拍鄭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對詹台道:「你,確實要當著我們的面說?」

「學生想與雅初小姐攜手一生,不敢相瞞。」

「什麼?」齊晏和鄭氏的注意力立即又被轉移,這詹台奉先是吃什麼長大的?在大殿之上放了個雷不夠,這是又到侯府來炸家了?!

「學生愛慕雅初,要向侯府求親!」詹台奉先還跪在地上到那時認真的看著齊晏,又咚的一聲磕了個響頭,抬起頭來,腦門都青了一塊。

鄭氏看看齊晏,又看看詹台,張張嘴沒出聲。

驚喜還是驚嚇,總之還來的太快,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雖然涉及親閨女叫齊晏有些意外,但這點陣仗真不能叫齊相爺慌亂,他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四平八穩的道:「還是先說說你生父的事情。」

詹台奉先又一個頭磕到地上,然後才道:「孫鐵明曾是南平州的少年才子,但是家境貧寒,而且幼時體弱多病,屢試不第。后尋得個機會,與商人女定親,在岳家的資助下調養身體,專心攻讀,一路考入三甲進士,仕途平平,後來趕上肅清謀逆,官位空缺,不到四十歲便做到了南州刺史。」

齊晏道「這孫鐵明與妻子的事情我不得而知,只是聽聞他入仕不久,有人送了他一個瘦馬。這孫大人居然動了真情。」

「寵妾滅妻?!哪怕是商戶之女,也能告的他丟官!他怎麼敢!」這事所有正室夫人最最痛恨的事情啊!

詹台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個瘦馬可不一般,卻是孫鐵明少時的鄰居和玩伴。原來在於我母親訂婚之前,她們早已有了姦情,私定了終身。孫鐵明功成名就之後私下找過她,據說是父母雙亡遠走他鄉了,不料是自賣自身進了那種地方。孽緣未斷,她們最終還是遇上了。孫鐵明他使了手段讓糟糠之妻自請下堂,然後宣稱被女子傷透了心,此後再沒有娶妻。」

「不明所以之人還同情與他,卻不知刺史府中還有一個能當家的妾!這還多虧了朝廷明令禁止以妾為妻,要不然得做出多麼沒有臉面的事來!」憤怒使鄭氏聰明。

方才她心裡對詹台奉先口口聲聲稱呼自己生父的姓名頗有微詞,如今恨不得自己上場手撕渣男。

「對!他保住了官,還保住了名,但在知情人看來,實乃小人!斯文敗類不過如是!尤其這個妾還不安分,屢屢干預政事,又每次被孫鐵明護得周全。」齊晏說,「所以,雖然他官聲政績都不錯,為人卻被同僚不齒,屢次考評均無優等,在刺史任上已經近十年了。不出錯,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萬一有一天被人抓住個小辮子,朝里也是不會有人替他說話的。」

「那你母親她……」身為女人的鄭氏關心的點也有不同。

詹台奉先抬起頭,紅了眼眶,「學生就是那可憐的正室夫人之子,當年的孫縣令設計害死舅舅,自古民不與官斗,何況這個官還打著『大義滅親』的旗號。母親為護住真箇家族自請下堂。學生在府中又掙扎生活了七年,直到十二歲才被母親接出來。」

「母親那般柔弱之人,最後拼著魚死網破也要將學生帶走,乃是因為那妾室,一開始只是擋著學生念書,後來她有孕了,便幾次欲置學生於死地!學生是舍了最後一點值錢的物件兒,尋了機會託人帶話給母親的。」

「那你父親他……罷了,怪不得人說有了後娘便有了后爹!」鄭氏嘆了口氣。雖然她是雅慕和雅頌的繼母,可她卻從未起過歹念。這等心腸歹毒之人,她是難以理解的。

齊晏也頗為動容,又拍了拍鄭氏的手背。

「那你是十幾歲才開蒙讀書的?」齊晏聽說妾室一直當著詹台念書,可見他開蒙額晚,可是文章見地卻都優秀,不禁驚嘆。

「不,學生五歲就開蒙了,最開始那妾室膽子沒有那麼大。後來手段多了,學生也長大了,白日里能進學堂,晚飯一般是吃不上的,學生就趁機睡覺,晚上大家都歇了,學生再找地方讀書。」

「這是吃的什麼苦啊,好好的一個少爺呢!」鄭氏唏噓。

「外祖帶著學生遷出南州,學生隨母親與外祖家在廣涼州過了兩年平靜的生活。兩年後外祖父思念舅舅,身體每況愈下,不幸去世,母親深感愧對父母,不久也鬱鬱而終。舅母……唉!」。詹台奉先長嘆一聲,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舅母說先是舅舅身陷囹圄,再是家裡生意逐漸走了下坡路,都是拜學生和母親所賜,便將學生趕了出來。」

說著他抹一把臉,不讓齊晏二人看到他的眼淚。

這個說話常帶著三分笑的小夥子,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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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雅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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