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已是夏末，各大高校迎來暑假，京都大學校園裡依舊人流如織。
畢竟是全國排名第一的高等學府，世界排名也穩居前十，除了作為一座象牙塔之外，還是國內著名旅遊勝地，再加上當天是校友捐贈儀式，更是熱鬧非凡。
整個京都大學唯獨西南角一座白色的獨棟樓房周圍沒什麼人。
那是早就棄置多年的生物系實驗大樓。
「小栗子——」
烈日下，長相清雋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穿著簡單的白體恤黑褲子，剛從人多的捐贈儀式場地小跑過來，白皙的面龐上滲著細密的汗珠，一邊喊一邊四顧著找人，神色有些著急。
「小栗子——」
「小野——」
喊到最後，他皺了皺眉，「厲小野，你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我們回南城就不帶你了，你自己在京都玩吧。」
茂盛的草叢中露出白色蕾絲裙邊的一角，聽到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稍稍動了一下，草叢中發出簌簌的聲音。
「好，」少年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草叢中的衣角，鬆了口氣的同時，抱著胳膊故意道，「我知道你覺得不回去也沒什麼，我們也覺得沒什麼，反正姨媽咪新買的樂高就都給小朗和小明玩，姨父買的巧克力、昭昭乾媽買的牛肉乾、霍叔叔送的最新款賽車就都給他們倆吧。」
「……」
徐樂說了半天，草叢裡也沒個反應，這要是平時，提到曼曼阿姨家的那對雙胞胎，厲小野早就一蹦三尺高跳起來罵人了，她打小就跟那對雙胞胎過不去，見面就掐架，雖然一對二，卻基本勝多敗少。
「小野？」
徐樂皺著眉朝著那片草叢走去，彎腰揪住那塊露出來的白色蕾絲裙邊，「小野——」
拽出來才發現是撕裂的裙邊布片一角，草叢裡根本沒人。
徐樂面色一沉，壞了。
耽誤這麼會兒功夫，這丫頭早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此時，廢舊的生物系大樓里，小皮鞋噠噠在地面上踩過，發出空空蕩蕩的聲音。
厲小野一邊走一邊往走廊兩側的教室裡面看，推了幾個門都推不開，直到走到最裡面一間屋子，門上的玻璃窗中照出明亮的燈光，她猶豫了一下，推開了門。
一進門就是一股刺鼻的藥水味，她一下子捂住了鼻子，「好難聞哦。」
屋子裡只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戴著防護鏡和口罩，兩鬢花白，從一對實驗儀器中抬起頭來，看到門口的小姑娘時，愣了一下。
小丫頭約莫五六歲的樣子，奶油一樣的皮膚彷彿能滴出水來，一雙大眼睛像是兩個黑葡萄似的，忽閃忽閃十分靈動。
純白色的泡泡袖裙子，裙角撕開了一段，可見不是個安靜乖巧的性格。
「小野？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厲小野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叫小野？」
吳教授放下手裡的實驗器材，摘了防護鏡和面罩，露出一張慈祥的臉來，「你不記得我了？你很小的時候在這兒大哭大鬧，弄壞了我好些東西呢。」
厲小野搖搖頭，環顧了一圈，小手摸了摸桌子的一角。
媽咪說她小時候發過一場高燒，所以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今天和昭昭乾媽一起來這兒，她就覺得這個地方好像來過一樣。
吳教授從身後的柜子里拿了好些零食出來，「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厲小野搖搖頭，「媽咪說不可以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
吳教授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厲小野解釋，自己不是『別人』。
「吳伯伯給的東西可以吃，」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澈的少年聲。
厲小野脖子一僵，尷尬的轉過頭去，扯了扯嘴角一臉心虛，「哥——」
徐樂無暇跟她算賬，搭著她的肩膀跟吳教授打招呼，「吳伯伯好。」
「樂樂也來啦，」吳教授往窗外看了一眼，猶豫道，「沒到日子呢，早上我就覺得外面吵吵鬧鬧的，你爸媽他們都來了？」
徐樂說，「昭昭乾媽和霍叔叔往京都大學捐了一棟新的實驗樓，今天是奠基儀式，正好又趕上暑假，大家都有空，就來京都玩一趟，我爸媽沒來，姨媽姨夫來了，說過會兒來拜訪您。」
吳教授擺擺手，「讓他們忙吧，我巴不得不和你們見面呢。」
看著厲小野已經很不客氣的拆了零食在旁邊吃上了，徐樂無奈的笑笑，「吳伯伯，我媽說世界上願意保守秘密的人不多，尤其是那些有巨大利益價值的秘密，她讓我不論什麼時候，見到您都一定要跟您好好打招呼。」
看著徐樂禮貌謙遜的樣子，吳教授多年的煩悶淡化了幾分，「樂樂，我們也有三年沒見了吧，身體怎麼樣？」
徐樂知道吳教授要問什麼，坦然回答道，「身體沒什麼問題，就是跟您預測的一樣，發育很慢，您看我和三年前應該也沒什麼區別吧。」
吳教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旁的厲小野，「這丫頭算是運氣好的，她媽媽當初沒被藥物完全滲透，出生后又治療及時，調整的還算好。」
「是，多虧了您了。」
「樂樂啊，你知道基因編輯為什麼列入禁止研究項目么？」
「因為實驗太殘忍么？」
徐樂想到自己母親和小時候那些經歷，歷歷在目。
「不光是實驗殘忍，更重要的是一個新的基因序列進入社會之後，一旦和舊的物種相融合，現有的技術跟不上這些基因的變化，單是從醫療這一方面，就沒辦法照顧到這類人群，衍生出來的就是不公平。」
「……」
「舉個例子，一旦有大型傳染病侵入，普通人可以得到正常治療，可他們呢？」
一旦這種變異物種擴散到一定的範圍，醫療技術又跟不上的話，重大災害來臨時，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消亡，那個時候消亡的就不會是所謂『另一個與你無關的物種』，而是你身邊的戀人，朋友，同事，這才是最殘忍的事。
徐樂俊秀的臉上神色凝重，眉頭微微擰起一個小山包，沉默了會兒，正色道，「吳伯伯你放心，我想過了，這個基因在我這兒就會結束，不會再有任何延續。」
吳教授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篤定堅毅的眼神，心中放心了些，「好了，不說這些了，聽說你月底足球聯賽，現在可是明星球員了你，一票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