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發配
吳有才聽到老太監洪公公的冷喝才突然反應過來，嚇得他渾身一顫，冷汗不自主地冒了出來，他立馬跪倒在地向著大周國主方向口頭請罪：「末將有罪，辜負了陛下，可是此子明明知道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卻要下這麼狠的手，實在該死！」
大周國主此時臉色同樣不太好，今天是公主認祖歸宗的好日子，卻險些傷了人命。作為一國之主，他自然不會去想一切是因為他樂於看到下臣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不會去想那李岩最後是不是無法收手，在天子眼中，除國事和自身之事外其他的都算不得大事，吳晨垂死不是大事，但是李岩製造的結果造成了他的顏面有損，卻是天大的事。
「暫且留下李岩愛卿詢問方才具體細節，再定過失！吳愛卿也無需太過傷懷，太醫馬上就到！」不過作為一國之主，自然要表現出他的度量，更不會太明顯表露自己的態度，自有人會去揣度他的意思。
李岩還不知道自己馬上要經歷一場牢獄之災，只以為這次只是簡單的詢問，走個流程。他此時有些虛脫，不過慢慢的他也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先是周圍眾人對他有所敵視，甚至林白都不靠近他，然後是有人架著他就要往外走！
李岩這時心裡才開始發慌，趕忙看向林白，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是林白此時只是恭謹地跪地垂頭，不敢起身，根本沒有看他，彷彿被帶出去的只是與他素不相識的人，更不要說為他辯解。
看到這一幕，李岩突然有一種煙霧散盡，世界重回了原來的真實一般，他的心中一涼。他不知道林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就放棄他了，但是他聽說過林白的心狠手辣，此時他最擔心的反而不是自己，而是遠在林北土城的小陽、月牙兒兄妹和蒼茫域黃土坡寨眾土匪！
審訊流程比李岩想象中的還簡單，根本就不需要弄虛作假，審問者直接問的就是吳晨傷勢是不是都是李岩造成的！李岩點頭，然就蓋棺定論了。
罪名出自君臣之禮，李岩在大喜日子驚動聖駕，破壞國喜，當廢去修為，發配三千里！
李岩聽到這話就懵了，發配流放他能忍受，他畢竟是在蒼茫域長大，而且還在蒼茫域遊歷過三年，什麼苦不能忍受？但是廢去修為就是在忍無可忍了！
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好歹他算是活命了，既然無力反抗，李岩只能默默接受！
事後，他被關在地牢之中。
李岩有些遺憾，最後也沒有能夠見到蘇老師一面，沒過多久他就要被發配出去，也許會有很多年他都回不來，甚至是一輩子。大周國對於此時的他實在是龐然大物，而他又不是毫無顧忌之人，自然只能任其擺布。
這天夜裡，李岩正在睡覺。
此時的他有些狼狽，修為剛剛被廢，由於他只是淬體境，沒有穴竅、氣脈可言，所以整個過程十分簡單，就是挑斷了手筋腳筋。他的身體因為疼痛蜷縮成一團，身下還有尚未乾涸的血跡。
「李岩？」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李岩輕輕一顫，睜開眼睛，雙眼此時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此時還有誰回來見他，但是能有人來看他終究是一件好事。他抬頭向牢門看去，在微弱而搖曳的火光下，沒有一個人影，此時他才意識到已經是深夜了。李岩以為自己是身體太過虛弱產生的幻覺，蠕動了一下身子，又要入睡。
「李岩？」這時，那到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邊！」
李岩循聲望去，原來是他隔壁的獄友，一個鬍子拉碴、滿頭白髮的老頭子。
李岩不想理他，閉上眼睛，但是很快又睜開了眼睛，靜怡不定的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是我，蘇仲文！」老頭回答道。
「滾！」
「真是我！這是我的儒家臻語，以己度人！」老頭一本正經道。
李岩從學姐那裡知道了儒家神通的奇妙，聞言到有幾分相信，可是依然問道：「你怎麼證明自己？」
「大衍神訣！」
李岩一聽這話瞬間激動起來，身體踉蹌起來趴到二人之間的牆壁處道：「老師，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那天夜宴目擊者眾多，自然有人告知！」蘇仲文不想詳細說是誰通知他的，緊接著對李岩道：「你這次實在是太魯莽了！」
「老師指的是什麼？」
「你不應該來救我！你應該聽齊直取的話！」蘇仲文唏噓道。
李岩沒有想到身在牢獄之中的蘇仲文竟然知道齊直取的事，滿臉苦澀道：「我怎麼知道泰安城中的水竟然這麼深，一進去就身不由己了？」
「哎！」蘇仲文嘆了口氣，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對李岩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記住，這次出去后無論如何你不要再回頭，不要說話，只走官道，任何熱鬧都不要停留、更不要駐足圍觀甚至參與！」
李岩心中一驚，道：「難道我被流放期間還有人想要害我？」
李岩說完，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有任何迴音，李岩又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低聲道：「老師？你還在嗎？老師？」
沒有迴音，看來蘇仲文已經離開了！李岩重新回到原來的床鋪上，這床鋪潮濕陰冷，還有些破洞，不知道在此之前有過多少主人，又在這上面留下來多少污垢。只是李岩自身已是難保，很難在意到這些，雖然他此時滿腹心事，可是他實在是太疲憊了，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
另一邊，泰安城東邊的一個監獄，這裡是城守府專有的地方，凡是能夠進入到這裡的囚徒都是泰安城最沒有本事的人。但是這段時間卻「住」進來一位大人物。
蘇仲文仰頭看向牢窗外的殘月滿目滄桑，低聲道：「李岩，你一定要堅持下來走到最後，這次死劫一過你必將脫胎換骨，一飛衝天！」
話音言罷，牆上被他畫出來的卦象突然崩潰，像是受到某種不可知之力抹除了一般，蘇仲文頭上的髮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
三天後，李岩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不同於蘇仲文，大周國主似乎是巴不得蘇仲文被人劫走，不僅所安排的牢獄防備力度差，而且有著對外的窗口，是整個泰安城最容易被人劫走的意見牢房。李岩是真沒有人在意他，甚至還有人想多踩幾腳給上面的人留下一個有顏色的好印象，所以李岩的牢房是能多惡劣就多惡劣。莫說是窗口，就連牢房內的空氣都殘留著上一任主人的氣味。
「快點兒走！」就在李岩眯起眼睛開始享受陽光的時候，他突然背身後一身差役官服的年輕人推了一下。
李岩此時手腳筋被廢，四肢無力，又帶著有幾十斤重的枷鎖，被人一推直接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李岩心中惱怒，但是他沒有回頭，更沒有說話，他心裡謹記著昨晚蘇仲文對他說的話。他不知道蘇仲文所謂的不要回頭是指出去之後就不要回來還是就是表面意思，他不知道蘇仲文的不要說話是閉嘴一句不吭還是不要在人前說話，只是此時關乎著自己的小命，李岩不能不慎之又慎，蘇仲文又沒有時間解釋，他只能按照最嚴苛的要求來！
李岩費勁全力才終於站了起來，他這些天不是沒有想過就此輕了，結束這無力的一生。可是他這些天終於見到了天地之大，還沒有好好過過手，實在是心有不甘。而且他的親生父母還沒有找到，大當家的他們還不知道躲沒躲過林白那一劫，蘇老師還身陷囹圄之中前途未卜，等等等等，未必需要他，但是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李岩曾一直自責自己因為這些有的沒的的牽絆舒服了自己的野性，可此時他又萬分慶幸自己心中還有太多放不下，否則早在被挑斷手筋腳筋的第二天李岩就已經死了！
身後的差役見李岩這副病弱的樣子，滿臉都是不耐。這次是他第二次押解犯人，第一次漫漫路途早磨滅了他的好奇心，現在有的只是對出差的排斥，一想到李岩這模樣還不知道要耽誤多長時間，就更厭惡李岩臉！
砰，又是一腳，這衙役狠狠踹在了李岩的腰上，李岩剛剛站穩就又摔倒在地。
押送李岩的自然不會只有一個人，總要有人在路途中相互替換，比如上廁所什麼的，回來的時候也可以聊聊天，不寂寞。另一個差役是一個中年人，滿臉的油黃，苦著個臉，卻並沒有多少憤怒，像是被生活磨平了稜角。
他看到身旁的年輕同僚還要動手，終於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越揍他，他走的就越慢！」
「呸！真是晦氣！憑什麼別人押解的都是高手，到我們手裡就凈是些廢物！」年輕衙役開口道。
「憑你我的實力能押解得了那些高手嗎？再說，你以為這位會是個一般人？」老衙役顯然見識得更多一些，對李岩並沒有像年輕衙役那麼輕視。
年輕衙役則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李岩不想把自己的心情敗壞在年輕衙役手裡，此時他正一邊走路，一邊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
蘇仲文告訴他不要湊熱鬧，李岩因此沒有四處看，而是開始思考自己這次為什麼會突然有了這樣的遭遇，彷彿他的情況瞬間急轉直下。
他認為林白之所以放棄他，應該是擔心大周國主遷怒與他，可是這又與之前林白一有機會就推薦他的行為相矛盾，李岩不認為這樣的人擔不起一點兒責任。所以他最終還是覺得和他與吳晨比試有關，畢竟這一切都是在那個時候轉折的，或許林白以為他偷師了林白，所以惱羞成怒，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了。
李岩知道自己現在的危險之一就是來自林白，林白是一個不給自己留後患的人，即便李岩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廢人，就是不知道林白會怎麼動手除掉自己。
然後是吳有才這個人，李岩還不知道吳晨此時是生是死，當時情況太緊張，李岩不能讓傷害在自己體內爆發，他只能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更何況這一切也都是吳有才他們挑釁在先，而且傷害也都是吳晨打出來的。李岩對此問心無愧，只是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如果吳晨能恢復還好，否則不管吳晨是死還是廢了，李岩都要被吳有才報復，從他當時不顧顏面直接向大周國主告狀就知道此人雖然粗魯，貌似豪邁，卻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這兩個雖然已經非常致命了，可是李岩更擔心另一個人——大周國主。確切說是大周國主對他的影響，李岩清楚記得大周國主只是讓人詢問他一些細節，可是他卻稀里糊塗落得如此境地。李岩哪裡還不明白這是下面的人對聖意的揣摩？關鍵是大周國主或許已經忘了他這個小人物了，也或許大周國主默認了，但是當大周國主不出聲時，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默認，就像大周國主不在意一個小子性命一樣，其他人也是如此。相比於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的性命，又哪裡比得上自己的前途？倒不是說處置了李岩就會給他們帶來光明的前途，但是至少不處置李岩可能會讓他們前途受影響，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李岩有理由相信，隨著他離泰安城越來越遠，聖意就會被琢磨的越來越極端，沒有人認識他或者在意他，但是出於上文的理論，都會踩他一下甚至乾脆利落一下，以表示自己與上面的大人意見一致的決心。
而李岩此次被發配之地就是在大周極南之處——雲州！
發配李岩之人顯然對李岩也有了一些了解，知道發配到北地只是讓他提前回家，甚至李岩還巴不得如此。
此去不僅路途遙遙，更是滿含殺機，便縱是他一路無礙，但是到了那裡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累死！再加上，那裡山高水險，李岩很可能就「意外」失足而亡。
此時李岩才明白，為什麼蘇老師叮囑他要只走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