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他們有錯嗎

葉擎蒼拿起藍色的藥水，推進封無期體內。

封無期本已經咬緊牙關，迎接痛不欲生的折磨，卻發現身體毫無異樣。

非但不難受，好像還挺舒服，連傷口處，都涼絲絲，只是，雪花落在上面時，他會忍不住打哆嗦，好像一塊冰敷在上面。

「怎麼樣，是不是很舒服？藍色藥水，名叫放大劑，對身體沒什麼壞事，就是放大一些感官，比如，痛。」

葉擎蒼話音剛落，封無期突然覺得身體開始火燒火燎，傷口處一片灼熱似火燒。

他終於切身感受到藍色藥水的作用。

能將疼痛放大十倍不止。

那紅色藥水呢。

封無期不敢想象。

葉擎蒼倒像是個老頑童。

「我真不建議硬抗，因為，剛才都是小兒科，只是傷及你的肌膚。」

「這紅色藥水一旦注射，會傷及你的靈魂。」

封無期渾身顫抖，涕淚橫流。

他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葉擎蒼。

「求……求求你，讓我死吧。」

葉擎蒼表情轉冷，「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就是讓你聽聽，這漫天的風雪聲，是漠北軍三十萬人的哀嚎哭訴。」

「他們浴血廝殺，錯了么？」

「他們保家衛國，錯了么？」

「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遭到這樣的對待！」

狂風咆哮，壓不住葉擎蒼的狂吼。

雪花灑落，蓋不住葉擎蒼的憤怒。

漠北軍整整擋住朝國七十萬皇屬大軍，三天三夜。

一軍擋一國。

殺的昏天暗地，山河無光。

無一後退，唯有死戰。

到最後，援兵到了，卻也敲響了他們的喪鐘。

漠北軍的屍骸，墊高雪谷的水平線。

漠北軍的鮮血，讓雪谷成了血谷，二十五年，不管長出什麼植物，都是血紅色的。

他們用血肉，築起北境的長城。

他們得到了什麼？

他們被冠以無字軍，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

這是兩代北境雄主的心結，是百萬龍軍的心結，是每一個北境人的心結。

漠北女人哭瞎了眼。

十年征戰無人歸，屍骸未回罵名背。

此冤不洗，誰還死戰！

這也是陳南為何一改之前北境的低調，各自為營。

他遣散十幾萬精銳，寧可拉低龍軍的戰力。

也要織出一張網。

一張罩得住的網。

甚至，連京畿營這樣的要害，也明目張胆派上北境的人。

北境低調了，就不遭人嫉恨？

北境唯諾了，就沒人說你功高震主？

倒不如大大方方站出來，掌握主動！

任何的優柔寡斷，瞻前顧後，都可能將北境推向滅亡的深淵。

葉擎蒼雙瞳微縮，手一動，紅色藥水推進去。

瞬間，封無期升華了。

他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煉獄中，烈火焚身，寒冰徹骨。

刀在割，劍在刺，斧鉞鉤叉齊上陣。

他已經喊不出來，只能發出呃呃聲。

沒人可憐他。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當葉擎蒼喝乾一個羊皮袋酒後，封無期終於崩潰了。

「我受不了了……」

「說吧，何必自討苦吃。」

「這點手段，不算什麼，我老了，心也軟，再年輕幾歲，我直接把你丟到漠北，你想想，那三十萬遺孀，會怎麼對你。」

封無期吹著頭，身上已經沒有半點力氣……

「你……你說的沒錯，我能……統兵，是事先安排……」

當年的封無期，躊躇滿志，一心想要建功立業。

當他得知自己有幸統御十萬援軍，馳援雪谷時，他彷彿看到自己眼前是一條康庄大道。

漠北軍乃是天下勁旅，戰功赫赫。

自己能夠支援他們，撿點功勞，還不是隨隨便便。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接到一條密令。

葉擎蒼心一下揪起來。

「是誰給你的密令。」

密令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

「不……不知道，執法殿乃是維護法度之所，得罪人是常有的事。」

「為了不遭報復……我們有一套自己的運作模式。」

「我只知道，我還沒出發，就已經知道漠北軍會成為叛軍……」

封無期面容凄苦，若是再給他一次從來的機會，他或許不會那麼做。

這些年，他每每從噩夢中醒來，總會問自己，值得么？

他雖搖身一變，成為執法殿刑司的主管，可他心頭背負的壓力，又有誰人知。

從那以後，他變得多疑焦慮。

他每時每刻都在怕被人滅口。

更怕漠北軍的遺珠會找他報仇。

葉擎蒼咬著牙，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他絕不允許封無期還藏著掖著。

「你已經說了這麼多，就差一個名字。」

「我要知道他或者他們是誰！」

封無期聲音微弱，就像風中殘燭。

「我真的不知道，或許，這也是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吧。」

葉擎蒼瞪大眼睛，有些懊惱。

封無期怕是真的不知道。

這件舊案，聲勢浩大，更是直接讓北境與龍都德關係，緊張到極點。

這背後謀局之人，怕是手眼通天。

能讓一個執法殿的武官，搖身一變，成為領兵大將。

事發之後，還能讓三大院統一口徑，認定漠北軍是叛軍。

這怕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吧。

難道，是三大院的人聯手？

若是那樣，針對的，絕不會是漠北軍。

而是北境。

龍都不想眼睜睜看著北境一天一天強大起來。

北境與其他三域不同。

他們是虎豹熊羆，而北境，是龍。

龍，是無法馴服的。

會是這樣嗎？

問號太多了。

想要解開，沒那麼容易。

好在，葉擎蒼很有耐心。

瓮裡面的羊皮袋子被拎出來，用刀刺破，滾熱的燒酒瞬間燙化積雪。

幾名啞奴拎著羊皮袋子，繞著一片空地，來回走動，滾熱的酒融化白雪，露出堅實的地面。

中間凹陷，竟然出現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坑。

鐵籠子被吊起來，緩緩放入坑中，正合適。

「你……你不殺我？」

封無期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活下來。

葉擎蒼幽幽一嘆，「好好贖罪吧。」

把雪谷血案的重要見證人藏在這裡，簡直是天才之想。

謀局之人就算猜到封無期是被北境的人擄走，也絕不會找到這裡來。

他們也怕被三十萬冤魂索命。

鷹落崖的雪，越下越大。

一切痕迹，重新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