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
天空灰濛濛,濃厚的烏雲翻湧,狂風四起似乎席捲著整個南平。
陸承頤坐在椅子上,捏在一起的雙手泛白,神色平靜,眼底翻騰著黑色的霧氣。
他的兩邊坐著南平政府所有理事的人,回來的趙副官站在他的身後,沉默不語。
整個會議室沒有人說話,氣壓低沉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動了身子,終是開了口,「段錚此次想必是接到了命令,怕是來著不善,所以屬下並不希望總長前往赴宴。」
「可是他們此次邀請的並不只是我們,還有左嘉良,若是我們不去,豈不是讓別人笑話怕了他們了!」另外一人冷哼道,「照我說就讓他們來,有什麼大不了的,在咱們的地盤上還能讓他們翻了天?!」
「老趙,你能不能動動腦子!」被他嗆聲的人立馬反駁,「對方來著不善,我們自然不能迎頭上,形勢嚴峻,自然是要我們自己掌握主動權,此才為上策!」
被叫老趙的人翻了個白眼,「你們文人就是扭扭捏捏的,有啥事不能打一架,拳頭底下見真章,段錚那孫子居然還敢來南平,數年前的仇老子還沒跟他算!要是讓老子見到他,定要將他打的鼻青臉腫,叫他親媽都認不得。」
其他人似乎被他的話逗笑,房間里的氣氛也緩和下來,其他人緊張的心也在逐漸的平復,頭腦風暴思考著他們此次送帖子的緣由。
「按理說,這裡是南平,是咱們的底盤,咱們東道主迎接客人,哪裡有讓客人遞貼子邀請咱們上門的規矩。」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其他人隨聲附和。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大老遠的來南平就是為了請咱吃飯?」
有人去輕嗤一聲,「吃槍子兒還差不多,革命越鬧越烈,人心隔肚皮,他們心裡怎麼想的咱們誰也不知道,萬一其他兩系有人想易幟,咱們也不得而知。」
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朝他看來,同樣認為他的話說的非常對。
「保不齊他們就是來跟咱們談這件事的。」另一人感嘆道,「自從大帥去時候,北洋軍閥分裂已經數年,三系戰爭不斷,偏生還有一小股人在鬧騰,此時看來還真的讓他們鬧起來了。」就連他們北洋的人也逐漸倒戈。
「若是如此,想必皖和直兩系已經私下聯繫好,此時就是逼著咱們表明態度的。」坐在最後的人接著他的說,扶著額頭頗為頭疼。
想著要是三軍打起來,他們能堅持多久。
陸承頤目光隨著他們轉動,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兩邊人還在吵吵鬧鬧的說著自己的見解。
將所有的可能性說了一圈,忽然有人想起最開始的話題,話鋒一轉說:「要說我這次的宴會我們必須參加。但是由咱們來辦,既彰顯了這麼好客,符合了規矩,也將主動權掌握在咱們手上。」
這是最好的辦法,畢竟對方是怎麼想的,他們還不知道,堂皇赴宴全身而退還好說,若是被擺了一道,後悔的可是他們。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隨聲附和,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他們不可能讓陸承頤置於危險之中。
他們想好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麼想的。
聽說夫人還是直系左嘉良的外甥女,嘶,真他娘的難辦。
終人交換了神色,齊齊轉頭看向陸承頤,等著他的回答。
陸承頤半闔著眼眸,終於換了維持了大半天的姿勢,靠在椅背上,放在桌上的手輕輕叩擊著桌面,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他們心上一樣。
其中有耐心不太好的人,直接開口問道:「總長,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吊著我們心痒痒。」
陸承頤睨了他一眼,隨後說:「你們說的確實對,南平是咱們的底盤,作為東道主的確不能讓他們請宴。」
他的話一出,其他人的心就放了下來,安安心心地坐在凳子。
「重新擬一份帖子送到他們的府上,讓他們三天在岳樓赴宴。」他微側著臉對身後的趙副官說。
趙副官應下。
陸承頤說的他們自然是聽的,在岳樓宴請確實好過總長府,一來是對方兩人不放心,萬一人在總長府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不好解釋;二來也防止他們在總長府下手。
「另外,還有些事情要交代給你們。」陸承頤再次開口,「林蕭,傳令下去,南平的巡邏必須打起精神,另外派出兩個分隊監視左嘉良與段錚,人手若是不夠直接從軍中調取;老趙,姑蘇與江北那邊軍隊待命,邊防的要點多派人防止有人偷襲。」
「是!」相關的幾人應下。
「方北,與兩邊的應子聯絡,查探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麼。」
「是!」
「這段時間的打起十二分精神,絕對不能有紕漏!」陸承頤的手重重敲在桌上,目光如炬。
所有人直起脊背,應下他的話。
剩下的是更加細緻的東西,散會從房中出來已經是後半夜,眾人皆一臉疲色。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陸承頤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出聲道。
和他們散開后,陸承頤坐上回總長府的車,抬手揉了揉眉心,腦子裡還在想著段錚此次來的目的。
因著這件事宋清晚都從左嘉良那裡出來,何嘗不是擔心因為她,自己受人牽制。
宋清晚想的他都明白。
陸承頤遊戲疲倦地靠在背靠上,閉著眼睛閉目養神。
夜色昏暗,萬物沉寂,月亮被濃厚的雲層遮住露不出一點光芒,危險伏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下,逐漸靠近南平,似乎要將它一口吞下。
陸承頤小心地躺在床上,將側身的小女人抱在懷裡,大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輕喟一聲,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
意識逐漸昏沉,大手忽然感受到一下跳動,幾乎是瞬間陸承頤睜開眼,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僵硬不敢動作,似乎是膽怯,又似乎是在等待。
彷彿知道他的心情,肚子里的胎兒又動了一下,陸承頤瞳孔微縮,手下有些顫抖。
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什麼是生命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