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癯老者
「王主任,正巧遇見,我想跟你請個假。」
「有,有什麼事嗎?」王本昌聲音顫抖,身子抖如篩,他眼睜睜看著那個詭異的嬰兒從田經理的身上爬下來,然後堅定不移地朝他爬了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無論是與不是,他都不能暴露自己見到鬼的事實,否則工作難保——公司老總最厭惡封建迷信。
「是這樣的,我妻子身體不舒服,一個人在醫院,我想請假去照顧她。」田經理眼神有些躲閃。
「別,別找我,不關我的事,離我遠點……」
王本昌猛地縮腳,像是觸碰到毒蛇猛獸,忽然驚聲大叫道。
在他的視野中,那詭異的嬰兒一點一點的朝他靠近,來到他的腳下,咧嘴笑著,伸出手即將觸碰到他的腳面。
這時候他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恐懼,腦袋一仰,撞了牆也不管不顧,一把推開擋路的田經理,亡命而逃。
「有病吧?」田經理看著王本昌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算了,直接去和總經理請假吧,老婆剛打了胎,身邊需要人照顧……」
好不容易跑回辦公室,王本昌終於恢復正常,視線中不再有那些髒東西的出現,他擦了把汗,坐在辦公桌前喃喃道:「到底怎麼回事,自從昨天帶著爸媽去了趟醫院,回來以後就能看見那些髒東西了。」
「爸所謂的老年痴獃,根本就是隔壁樓那個混蛋小子信口胡說,所以我也沒必要關心則亂,難道是我最近沒休息好?還是真的中了邪,惹到了什麼髒東西?」
小跑了一陣兒,感覺有些熱,王本昌鬆了松領帶,脫下外套。
在其看不到的背後,藍色襯衣下,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烏青手印,有大有小,有的遍布血絲,其中又以嬰兒手印居多。
在其脖子上,一對新的嬰兒手印緩緩烙實,緊接著一個渾身烏青,眼神怨毒的嬰兒憑空出現,嘴角勾起,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在其脖子上一閃即逝……
王本昌打了個寒顫,劇烈咳嗽兩下,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想著顧總找他還有事,王本昌就暗嘆一聲,準備起身去開會。
結果他剛站起來,身子一晃,似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
啪的一下,他摔倒在地,感覺身上有無數個人在疊羅漢。
耳邊繚繞著無數個不甘的咆哮,有嬰兒啼哭,有婦人哀嚎,有男人罵罵咧咧……
「王主任,王主任!快來人幫忙,王主任昏倒了……」
……
救護車很快來了,渾渾噩噩中,王本昌被幾個同事在醫護人員的指揮下抬到車上。
他其實並沒有徹底昏迷,潛意識中他是清醒的,卻無法對外界做出回應,就好像清明夢,鬼壓床,整個人都被一種無法言喻的力量壓制。
「病人心臟衰竭,把病人扶起來,保持呼吸通暢,進行靜脈注射……」
在醫生愈發急促的聲音中,王本昌呼吸愈發困難,他清晰感覺自己身上那股壓制感越來越重。
他就像是一盞忽然照耀了城市黑暗面的明燈,將那些藏在路邊,巷子深處,下水道,乃至城市中的各個角落的『影子』全部吸引過來。
救護車上空,一道巨大可怖的漩渦緩緩浮現,無數哀嚎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道道木然的影子匯聚而來,它們尖叫著,帶著一絲興奮,一絲清醒主動沒入漩渦,導致漩渦肉眼可見的迅速擴大……
終於,在某一刻達到某個極限。
王本昌忽然感到身下一空,他隨即墜入無底深淵,不斷地向下墜,永無止境。
……
天南公園
下午兩點半左右。
陽光普照,萬里無雲。
這座偏僻安靜的公園如往常一樣,被一群老年人佔領。
遒勁的松樹下,七八個臉上長滿老年斑的老頭搖頭晃腦,閉目聽著小曲,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老人的臉上,映照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象。
不遠處生長著一顆拔地參天的大榕樹,樹蔭底下,三五棋桌,圍著十幾個犟嘴,吵鬧的老人,吆五喝六,吵得臉紅脖子粗,好不熱鬧。
大榕樹對過,一座涼亭底下,五六個大媽姿勢古怪地扭來扭曲,伴隨著節奏感極強的音樂,大媽們的舞姿絲毫不輸給年輕人。
再遠一點的地方,靠近護城河,一片綠草如茵的草坪上,一位衣著樸素的老教師竭力挺起胸膛,噙著微笑,面容和藹,面對著眾人,彷彿下面坐著一群朝氣蓬勃的學生。
他的對面,眾人圍著一副畫板,一位面容清癯,渾身裹著黑袍的老者認真在畫板上落筆,毋需多久,便輕鬆勾勒出老教師一副德高望重的形象,生動傳神,比照片真實,更多一筆無法言喻的靈性。
「又畫好一個,太真實了,比照片都好看!」
「畢先生真厲害,比我家小孫子找的那個繪畫教師強多了,那個,下一個到我了吧。」
「老趙,你過來,畢先生已經畫好了,你自己看看怎麼樣。」
「我看看,唉唉,大家都別擠……霍,這,畢先生果真高人也,先前我老趙還敢在眾人面前質疑畢先生的畫技,現在看來,是我枉做小人了!」老教師拿到畫像后臉色幾經變化,最終搖了搖頭,一臉嘆服的對畫板前的老者豎起大拇指。
清癯老者態度溫和地擺了擺手,「小計爾,不足掛齒。」
隨即,他起身收拾畫板,手上的畫筆一看就是路邊商店買來的便宜貨,他卻在用過之後沒有丟棄,反而視若珍寶地將其放入筆架內,連同畫板一起,背在身後。
「畢先生,您這是要走嗎……莫非是因為我?先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如果先生覺得我礙眼,我現在就走,先生不用走的……」
清癯老者抬手攔住老教師,笑著道:「今日有朋友來訪,不宜久留,否則怠慢了朋友,到時候可不好交代。」
「諸位放心,明日這個時候,有時間我還會再來,爭取給你們每人畫一幅畫像。」
「原來先生有朋友來訪,既然如此,若再要先生留下,就是我們失禮了。」老教師不知不覺被對方感染,說話也變得有些文縐縐的。
「先生慢走,對了,我騎自行車來的,載先生一程如何?」
「不用,我朋友已經來了。」清癯老者笑著一指小路,迎面走來一名身穿簡潔黑色制服的青年男子,臉上帶著墨鏡,行走間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