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混入

說話之人也是大學生模樣，脖子上掛著一台單反相機，此外還有更多的拍照設備裝在包中。

「以前都沒遇到過你。」他說道。

「是啊，我是第一次來，畢竟高教區離這邊比較遠。」田常回復。

「那有什麼遠的？我不也是從高教區過來的。這隻能說明你信仰不夠。我叫何協，藥科大學。」他半開玩笑的說著。

「西河大學，田常。」

兩人互通姓名，何協相當熱情的當起了指引：「只要是來看車的，都是好兄弟。現在港區正在給火車上貨，非常值得一看。走，我領你去最佳拍攝點。」

兩人繼續向里走，在靠近港區的地方，鐵軌散成七道支線，各自奔向一片集裝箱堆場。其中在最靠近大江的線路上，一台深綠色的機車拖曳著長長的拖車隊列，候在此處。巨大的紅色龍門吊橫跨在軌道之上，正從堆場里將一個褐色的鐵箱抓起。

看到這樣一幅畫面，田常心中也升出一陣感慨。這就是近代工業帶來的最粗獷的美感，難怪會有人如此痴迷於機車。

鐵軌分叉之處，恰好有一個小土堆，這裡便是何協所說的最佳拍攝點。此刻，土堆之上已有了六個人。他們之中有的著守著三腳架和相機，有人手握對講機監聽鐵道工作人員的頻率。看到何協領了一個新人過來，都相當友善的前來打招呼。

「你今天來得巧啊。」其中一人對田常說道，「今天港區可有大新聞！」

「怎麼了嗎？」

進入港區后，任何送上門來的信息都不能放過。

「今天有『中國-東南亞』專項貨輪靠港。這可是這艘貨輪首次靠港寧河。你看那邊，電視台都派人來了。」

那人將三腳架上的單反進行變焦，讓開身子，取景器上顯示出兩輛繪有電視台台標的轎車正停在那裡。

「瑞華，側線上有車開出來了！」拍車組中另一人喊著。

「先拍車，先拍車！」叫瑞華的男生立刻站回單反後面，調整鏡頭對向軌道交匯的位置。

田常看了一會兒他們拍車的狀態，憑藉一路上從司機哪兒聽來的知識，甚至成功融入其中，被硬是拉進他們拍車的群聊中。

「你們不是拍機車嗎？怎麼對航運也這麼上心？」熟絡之後，田常向這群人的組織者提問。

這位名叫陳瑞華的大男孩，正是他們的核心人物。儘管長得非常高大，但相處下來卻相當親和。

「其實，只要是大型交通工具，不管是飛機、輪船，我們都非常喜歡。」瑞華說這句話時，真就如同一個站在馬路邊上看汽車的孩子。

何協此時正監聽著無線電，猛然間，他欣喜道:「船要來了，F區靠岸！」

應著他的話，貨物堆場上一溜空載的貨車，沿江向遠處行駛過去。

「走！」

陳瑞華一聲招呼，小土坡上的八人，扛起器械越過鐵軌，跑向貨物堆場，將還在裝貨的機車如同過氣網紅般拋下。

江心傳來響亮的汽笛聲，一艘異於普通船的超大貨輪從中央航道緩緩靠近。

當田常一行人，邁著步子從A區跑到F區時，碼頭工人已將大腿粗細的纜繩套在堤壩的鐵樁上。

幾位身穿海關制服的人員將他們攔下，但也並未驅趕，放任他們在合理的地方架設機位。

不久之後，寧河電視台的兩位記者也趕到此處。其中手提攝像機的記者，看著陳瑞華他們忍不住吐槽道：「嘖，這群雜牌軍的裝備，居然比我們的都要好。」

田常不能放過這樣一個機會，拿出手機，裝作拍照的樣子，走到一個能聽清採訪的地方。

接受採訪的是一位海關官員，他介紹了這一船來自東南亞的貨物，以及海關專門為此開闢的綠色過關通道。

當海關官員還在洋洋洒洒的發言之時，港區里兩台最大的龍門吊啟動，從船上吊裝起首個專屬集裝箱。在碼頭工人的嫻熟操作下，穩穩落於貨車之上。司機駕車駛離，開進貨物堆場里一處被圍欄封起的區域。

此番忙碌的卸貨工作，從中午一直持續到傍晚五點，可船上仍有一小半的集裝箱堆著。陳瑞華收攏他的夥伴想要最後留張合影。

「唉~田常人呢？」何協突然發現。

田常實際上早就離開了他們，花了數個小時，可算摸清了整個貨物堆場的情況。寧河港共有從A到G七片貨物區域，頭五片區域為普通貨物，F區和G區為國際貨物，F區中還包括了海關新圍起的綠色過關區域。

此刻的他，正在E區由集裝箱搭建的鋼鐵迷宮間穿行，這是整個港口最詭異的一片區域。

數不清的帶著大片銹跡的空集裝箱被隨意堆放在這裡，高高隆起的堆頭將過道上放的陽光死死擋住。龍門吊下，嵌在水泥地內的軌道被從裂隙中長出的雜草掩蓋。每一個細節都在表明——這裡是無用之物的歸宿地。

隨著太陽沉下，潮濕和陰鬱從地表泛上，這種感覺讓田常相當不自在。

眼下有兩條線索，一是F區里被圍欄圈起的海關區域，二是E區的破敗集裝箱群落。兩處地方必定藏有此局的關鍵。

田常繼續朝E區深處走，現在就連過道里，也開始堆放起破爛集裝箱了。道路變得異常難走，有的時候不得不側著身子從滿是鐵鏽味的狹道中擠過去。

在路過其中一個曾明顯被撞過的箱子時，田常停下腳步。由於箱子變形，導致門鎖無法扣上，集裝箱的鐵門微微翕開。這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開門的集裝箱。

稍稍拉開鐵門，巨大的鐵皮摩擦地面的聲音傳來。田常強忍住噪音污染，繼續用力，直到打開一道供他通過的縫隙。

幾套被子？

看到裡面的東西，他瞬間疑惑了，這種地方難道還能住人？

靠近這些棉絮外翻的被褥，能明顯的聞到一股臭味。而除了被子之外，集裝箱里再無其他任何東西。

流浪漢嗎？這是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越走越近，田常留意到其中一套被子之下有一個異樣的凸起。他一手捂著鼻子，抱著各種猜想，一步步挪過去。

將手臂伸至最長，默數三聲，掀開被褥。伴隨著更加劇烈的臭味，一個模樣奇特的佛雕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