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逝（三）

「什麼？媽媽她被告病危了！」當班主任說出她父親告知的情況后，知念不敢相信的大聲質疑。

班主任深深的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是真的。

「呵——」知念沉沉的呼出口氣，玩命似的跑出教學樓打車去班主任所說的醫院，司機看到知念一副拚命的表情，都有點嚇住了，連忙加足馬力開車。

又是這家醫院，自己也是來這急救的，這下子剛好顛倒了，人生還真是平等。

知念一路奔到急診室，看到父親正在門口焦急的等著，父親看到她來了，想說什麼又沒有說，知念便直接開口問到：「怎麼回事？現在怎麼樣了？」

知念過分的冷靜讓父親震了下：「突發性腦淤血，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高血壓引起的，現在還在搶救中...」

「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和誰吵架了嗎？」知念憑直覺一針見血的問到。

母親的性格簡單的不得了，暴躁易怒，加上性格太直，又認真，更是容易生氣，在單位是典型的女強人，作為工程總監，對工程質量把關嚴格，得罪人在所難免，偏偏她的性格又不願妥協。

「...恩....」父親支支吾吾的恩了聲，接著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知念看到了卻不想理會。

「真是...」知念話還沒說完就被想法除卻未發出的苦笑卡住了。

父親來回走著，知念也不想再說什麼，就是這樣保持著空氣的沉寂。

知道急症室的門被推開，然後就是過電影一樣的情結，對知念來說是如此的，從母親告病危時就有這種不真切的感覺，當宣告搶救無效時這種感覺就更強了。

「這種情結不是應該在電視上才有的嗎？怎麼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是在做夢，還是被開玩笑了...」結果是——事實。

來聽說母親當天早上先是看股市上自己買的股竟然跌的那麼慘，後來查確實是連本都賠了，後來又因為工程的問題大發脾氣，事情就演變成這樣了。

知念只覺的整個過程都恍恍惚惚的，事後她就什麼也記不清了，急診室，殯儀館，火葬場，似乎都只是一場幻境，夢醒時分便會消散。

但是好奇怪，明明感到如此虛幻的東西卻在之後變得越來越清晰，之前的整個過程知念都只是安靜的在一旁或者幫幫忙，完全沒有大的感情波折，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當時只是覺得一切都結束了，母親可以解脫了，可以不痛苦了，可以不用再去面對腐化的單位，可以不再和她吵架，沒有母親會再壓著她考名牌高校了，沒有人會在她旁邊一天到晚碎碎念，沒有人會再對她皺眉板臉，沒有人再去作為她死亡的羈絆了。

可是，本該解脫的一切卻因為不自覺的回憶起以前的事而重新束縛起來...

母親是一個不懂得溫柔的女人，這一點是知念肯定的，從小到大，她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母親強制性的命令口吻，連關心也是一種強制，這讓知念從小和她的母親就不和。

而且母親很少笑，一天到晚都愛板著臉，見到知念似乎只有一種話說，那就是學習怎麼樣了，這讓知念覺得很煩很煩，要不然就是平常的瑣事就和知念吵的沒完沒了。

這些都讓知念很討厭她，可是情緒正常些的知念一想到自己的媽媽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巨大的悲哀一下子就從心底蒙了上來，自己終究還是止不住的哭了。

讓知念心最痛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她自殺時母親的舉動以及自殺後母親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死了的話，我真的...一點也不想活了。」

在那個時候，母親最像知念所認為的母親的形象，「親愛的媽媽，那麼溫柔的媽媽。」

知念心中所想像的母親應該是這種，經常能夠讓她心裡暖的可以溫煦全身的溫柔，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即使如此，因為是母親，因為母親真的很在乎自己，無論自己承不承認，母親在自己的心中占著一片很重要的位置，穩穩的在那裡，這就是所謂的血緣的羈絆嗎？

知念依舊只能夠在死亡的大門外徘徊，這下子阻擋的圍牆更高了。

母親的影響，讓她不敢再隨便下決定，更何況，她這樣逃避，自己解脫了，就留下父親一個人怎麼辦，讓父親一個人那麼痛苦，她做不到。

可是，她真的覺得在這個學校多一天折磨就多一天，就算不死掉，她也會瘋掉，不，不僅僅使學校，無論到哪裡去，像她這樣的人，結果都是一樣的，她肯定會傷害到別人，別人也會因此討厭她...

與其讓悲劇再次發生，不如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