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請
「寧王殿下,請問……您身上擦傷——」
寧越等的都快睡著了,太醫們才好容易才包完她那條傷腿。
結束了手頭的工作之後,為首的老太醫反手拭去自己額頭滲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傷葯留下,孤自己擦。」寧越的回答簡明扼要。
開玩笑!這些太醫使的葯比她自己的可差了遠了!這腿是已經讓他們包好了,但她回頭還得費力氣拆了重搞。
貢獻條傷腿出來讓他們發揮技術,已經是她對他們工作最大的敬意了,她可不願意為了讓他們工資領的不愧疚,就讓自己連全身上下都要捱這麼通折騰。
更何況……她也沒有這個資本,原主一直以來對於太醫們的不配合態度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的情況,並不適合讓任何人接近。
太醫們立即喏喏著退到一旁,掏帕子拭汗的拭汗,開箱子拿葯的拿葯。顯然這位寧王殿下提出類似的任性要求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們一點勸她的意思都沒有,只顧著在寧越身前的案几上列了一排的傷葯。
還沒等寧越吩咐侍女去把葯收好了,就見適才領頭的那位侍女傾身湊到了她的耳邊。
「賀公公來了。」
言簡意賅,但語氣中滿是焦慮。
寧越挑了挑眉。
繼承了原主記憶的她自然曉得,這名侍女名喚桃枝,原是跟隨原主多年的心腹侍女。原主的一切秘密,她都心知肚明。
而這位賀公公,則正是當今天子身邊的大紅人——堂堂大內副總管,其地位僅次於總管太監李公公。
不過此次出行,李公公留在宮裡不曾跟隨,所以,在伴駕出行的宮人里,就數這位賀公公的地位最高。
比起還算得上為人正直的李公公,這位賀公公就幾乎全是靠阿諛奉承,專門替皇帝處理些上不得檯面的醜事上的位了。
據說,此人在後宮之中那是相當跋扈。就連他的頂頭上司李公公,如今也不得不看他幾分面子。
若不是李公公資歷夠老,地位也夠高,行事又穩重老練,加上曾對當今聖上有救命之恩的舊情在,只怕連那大內總管之位也早早就被這善於逢迎拍馬的賀公公給奪去了。
不過即使如此,這位賀公公至今仍未死心。他在各種地方動足了腦筋,為的就是想讓自己的地位能夠更進一步。
原主之所以會被逼到寧願一死的絕境,這位慣會推波助瀾溜須拍馬的賀公公,實在算得上是一大功臣。
當然,她願不願見到此人自是兩說,目前這位賀公公確實是她開罪不起的人。
「還不快請進來。」寧越吩咐道。
桃枝依言退下,不多時,便引著一位白面無須的中年男子進了營帳。
這中年男子生得比一般成年男性更為高大許多,要按現代的標準看,他至少也得有一米九。嬌小的桃枝站在他身邊,瘦弱得就跟只小雞仔沒什麼區別。
寧越暗暗對比了下自己與桃枝的身材,相信自己若是站在這位賀公公身邊,視頻效果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現代人對於太監的印象是:矯揉造作,又瘦又小還極可能個娘娘腔——但事實告訴寧越,這種認知顯然是有偏差的。
想想也對,沒道理雞鴨貓狗之類的閹了后體型會變大,唯獨人類閹了就會變得嬌小呀!這十之八九是現代宮廷劇臉譜化拍攝導致的偏見。
畢竟根據史料記載,知名太監高力士的身高就接近兩米了,鄭和更是足有兩米開外。
根據科學研究,這和他們在幼年時期便去了勢,青春期不能再產生雄性激素,骨骼發育的閉合時間就比正常人更晚所致。
寧越曾對這樣的說法半信半疑——電視劇的影響確實深遠——但現在事實擺在她眼前,再不想信也不行。
有這樣的內侍在身邊伺候著,當皇帝的想來也會很有安全感吧?寧越暗搓搓地這樣想。
「參見寧王。」才見到寧越,賀公公便畢恭畢敬地跪了下去,絲毫看不出其身為皇帝寵臣的傲慢。
他聲線與普通男子相比略有些高,但卻並不如寧越想像中的尖銳。一派高大威猛的外貌讓他看起來還頗些忠厚淳樸的氣息,完全看不出內里竟是那般陰險齷齪。
「免禮。」寧越的眼皮抬都不抬,對這位御前紅人的態度跟對待之前那群老太醫並無任何分別。
賀公公全然不以為忤,確切些說,他覺得寧越這樣的態度才是正常的,這就是寧王一貫的脾性。
他依言起身,上前兩步,關切地問道:「陛下聽說寧王殿下意外落崖受了傷,很是憂心,特命咱家前來瞧一瞧。寧王的傷可要緊?太醫們可診治過了?是怎麼說的?
若還需要什麼藥材,請殿下儘管跟咱家說。陛下早就開了口,但凡宮裡有的,任憑寧王殿下取用。哪怕是要千年的人蔘萬年的雪蓮,陛下也絕無二話!
即便是現在太醫院沒帶著也無妨,只要寧王殿下用得著的,陛下立時便可派人回京去取,讓寧王殿下千萬不用擔心!」
來自九五之尊的殷殷關切,非但沒讓寧越覺得感動,反倒心頭往下又是一沉,平添了一股壓力。
寧越努力剋制住自己想擰成川字的眉毛,微微一低頭,再抬起時,已是一副感激不盡的神色。
她坐在榻上略微直起身子,拱手謝恩道:「微臣多謝陛下厚愛!適才太醫們已經替微臣診治過了,微臣的傷勢實無大礙,都是一些小小擦傷,還有……左腿折了。」
賀公公大驚,瞪大眼睛盯著寧越那條被包裹得異常誇張的左腿上下打量。
剛進來的時候他雖然便已經發現這條腿包的誇張,但寧越面色一片平靜,他壓根就沒有想過這傷竟然如此嚴重。
「這腿傷……可嚴重?」賀公公看了好一會,才認真地問道。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啊!」寧越故作為難地撓了撓自己的發,「啊,陳太醫還在?公公不如直接問他?」
賀公公如電般的質問目光立即射向站在一旁,只恨找不到逃跑機會的老太醫們。
為首的陳太醫聽到自己被點了名,心知推脫不了,只得顫著身子,勉強躬身道:「寧王殿下的腿傷並無大礙,只消靜養三個月,定能痊癒如初。」
「那——可還能泡溫泉……調養?」賀公公自己也覺得這問題不太合理,只能強行加上「調養」二字。
「這……自然是不能的。」陳太醫連連擺手,「寧王這傷雖說無大礙,但到底還是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外傷在,就連日常擦洗都需倍加小心。怎麼可能還娶泡溫泉……這傷口一旦浸水,只怕又要引發炎症,更難痊癒了啊!」
寧越挑了挑眉,暗自給這位生性耿直認真的老太醫點了個贊。決定下次他再來診治的時候,她一定多配合些,少嚇唬人家老人家。
「賀公公。」
雖然內心無比得意,但寧越臉上卻還是掛上了失落傷感的表情,「這可要如何是好啊?難得陛下恩賜孤陪沐湯浴……唉,這樣一來,豈不是孤有負皇恩了?」
賀公公心中也覺得晦氣得很。但寧越那泫然欲泣的小臉往他面前這麼一露,那失血后的蒼白更使她顯得膚白勝雪,楚楚可憐。
他本就完美無瑕的五官在燭光映照下更顯明艷,整個人竟散發出一股雌雄莫辨的美。
寧王原就貌美絕倫,但因常年抱病之故,臉上總有一股子揮散不去的郁色。再加上他滿面病容,平時蠟黃著一張臉,眼眶還總是烏青的,硬生生把十二分的美貌折損了好些。
可今晚,許是因為失了血氣的關係,現在斜倚在榻上的寧王整個人都顯得無比蒼白而又脆弱,本身蠟黃的膚色反倒不那麼顯眼了。
這般孱弱的姿態,就連早就失去了男性功能的賀公公見了,也覺得自己心頭不免有幾分痒痒的。
寧越自然不會注意不到他那赤|裸裸的猥瑣視線,心下厭惡得厲害,到底還是擰起了眉。
為了遮掩這身白得透亮的肌膚,原主臉上身上長年塗滿了藥膏,為的就是讓皮膚看起來發黃些。這特製的藥膏防水防汗,平時很難卸除,但架不住她今天整個人在山坡上落葉堆里狠狠地滾上那麼一遭啊!
所以,回營時,她臉上的藥膏本就被蹭掉了不少。
等回了帳里,侍女為她拭去臉上的浮灰,她還沒來得及塗上新的藥膏呢,這一連串的太醫啊公公啊……就像大閘蟹似地都冒出來了。
也就是因為她才穿來,對這個世界的形勢還沒有什麼真實感,敏感度不夠。若是換了原主,只怕一開始就會寧可頂著一臉灰塵,也要拒絕侍女為她擦洗了。
反正原主是以性格霸道喜怒無常出了名的,即便有些不合情理的要求,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這樣想來……也難怪當時桃枝看她的眼神里透著些異樣。想來是知曉真相的桃枝,難得見到她竟然會乖順配合到這般田地,心裡也覺得頗為詫異吧?
原主的處境確實艱難,要說舉步為艱都不為過。她但凡一個不小心,露出一星半點破綻,便有可能引來災禍。
寧越思及此,擰起的眉頭硬生生擠出了川字,重重往後一靠,擺出了不悅的表情。
「賀公公。」寧越板著臉,十足是被寵壞了的傲慢貴族子弟模樣,「若賀公公覺得確是本王的錯,那麼本王拼著這條腿不要了,也必是要去陛下面前叩頭謝罪的!就有勞賀公公替本王帶路吧!」
話是這麼說,但寧越的屁股在軟塌上坐得那叫一個四平八穩,一點想要挪窩的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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