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計娶親

「三年前，在小犬的百日宴上，先帝曾向朕許諾：若日後宮中再有公主誕生，願與朕結為兒女親家……」武德帝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公主寧蕊，一字一句地說著。

「是皇子！」寧蕊死死地抱著襁褓中的嬰兒，任誰都不許靠近，「母后誕下的，明明就是一名皇子！」

「公主金口玉言，可是當真？」武德帝上前一步追問道。

「本宮當然不會說謊！」年紀尚輕的寧蕊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她早就知道，武德帝對她垂涎已久，她是少不了要被這老匹夫染指的，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逃不了這命運也只能認了……

可是若她的妹妹將來也要被逼嫁給武德帝的兒子，那她寧可現在就與妹妹一同死了算了！

武德帝見寧蕊公主一副咬死不鬆口的模樣，終究沒再逼問，也沒有派人細細查驗，揮揮手就此放過了她們。

武德帝兵變一事，最終以前朝公主寧蕊入宮為貴妃，先帝幼子得以厚待，被封為寧王告終。

單純的寧蕊和年幼的原主也許會相信，武德帝是被她們給騙了過去。但是在寧越看來，事情卻絕不會這麼簡單。

也許，在那個時候，武德帝比寧蕊更希望皇後娘娘誕下的，是男嬰。

武德帝的帝位來得不正，當時立足又不穩，除了前朝末帝的庶長子逃亡在外，更有為數不少的旁系皇族不願屈服，朝中暗自支持前朝的文武官員也並沒有清除乾淨。

若是讓追捧前朝的老臣們去投靠了那位庶長子，這對武德帝來說，絕非好事。

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個年幼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先帝嫡子在，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只要寧王還在朝一日，那位庶長子就一日不能以「前朝末帝唯一繼承人」的身份站出來，與武德帝一決高下。

只要武德帝給予寧王厚待，就可以很好地堵住那些前朝老臣的嘴，讓他們無話可說。

在此之後，武德帝便能夠從容地騰出手來，鞏固自己的政權統治了。

說什麼希望寧越與太子成親？想也知道是假話！

武德帝怎麼可能允許流著前朝皇室血脈的女子，成為下一任皇帝的正妻？

就連寧蕊自己，即便被封為僅次於皇后的貴妃，這麼多年來也算是寵冠後宮，但卻始終也沒能誕下一兒半女，已經很能說明了武德帝的態度了。

前朝的帝女，不過是他用來拉攏人心，鞏固朝政的工具罷了。

若是長的嬌艷貌美，那正好還可以當做個稀罕的戰利品，時不時來玩賞一番。但是，他絕對不會容許前朝血脈污染他的子嗣後代！

原主的真正性別，武德帝未必沒有起過疑心。

只不過，寧越是個男子，顯然比寧越是個女子對他來說更好，所以他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多追究。

日後即便真相暴露，犯下欺君之罪的也是寧蕊自己，武德帝反倒可以平白得到一個清理她們的充分理由。

十六年光陰彈指一瞬，朝堂上，武德帝的掌控日趨穩定，該清算的老臣也已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就連散落民間的前朝皇室勢力也已所剩無幾。

與之相對的，原主卻出落得一日比一日更動人。反觀宮中的寧貴妃，雖然美貌依舊，但卻終究年華不在，這就讓武德帝蠢蠢欲動了。

——這些關於內情的猜想，寧越一個字也不想告訴寧貴妃。

畢竟，這些只是她的推測罷了。

在寧貴妃的認知里，她為了自己的妹妹犧牲了一切，甚至不惜委身仇人，只為護住自己妹妹的萬全。

若讓她知道自己所做全部都是徒勞，她們的一舉一動其實始終在武德帝的預料之中，甚至連她的妹妹都成了武德帝謀算天下的一枚棋子……

很難講以寧貴妃的性格，一時衝動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為了寧越這個唯一的妹妹，寧貴妃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原主寧王之所以甘願一死，很大程度上也是不想再成為姐姐的負累。

若是沒有她的存在，也許寧貴妃本可以過上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現在寧越既佔了原主的殼子，那自然有責任要代替原主保護自己唯一的親人不受傷害。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一想到武德帝很有可能十六年來一直虎視眈眈地等著她的妹妹長大，寧貴妃的心裡頓時一片蒼涼。

這些年來如履薄冰的後宮生活，已經讓她養成了對喜怒無常的武德帝有條件反射的恐慌情緒了。

「暫時還不用擔心。」寧越壓下心中的想法，笑著拍了拍寧貴妃的肩膀，「至少這三個月里，武德帝是不會再來找我麻煩的了。只不過……以他的性格，說不定會遷怒他人。姐姐……你——」

寧貴妃迅速點頭：「我這就讓人傳話出去！就說……就說你傷勢嚴重，本宮憂心不已，所以要送你回京醫治腿傷去！

現在整個營地里已經傳遍了你被狐妖襲擊的傳言，那老色胚想來也不會再強留我們姐弟同行！」

「不錯不錯！這計甚好！」寧越撫掌贊同。

她還真沒有想到，這麼個完全不靠譜的傳聞，居然還能有這樣意想不到的功效！如此一來，倒是幫了她個大忙，能順利讓她們姐妹倆脫身了！

「只不過……這也非長久之計啊！」寧貴妃笑意未達眼角，眉間又蹙了起來，「那老色胚既然已經動了這樣的心思，只怕幾個月後他也不會放棄的。」

「所以，我必須在自己腿傷痊癒以前，先給自己找到一個可靠的靠山。」寧越鎮定地點了點頭。

「……莫非你已經有了打算？」寧貴妃眼睛一亮。

「說起來也很簡單。」寧越笑道，「本王的歲數也不算小了，也是時候談婚論嫁了。身為長姐，貴妃娘娘您是不是也該為本王參詳一位名門淑女，迎為王妃了呢？」

「你是說……你要成親？」寧貴妃嚇了一大跳，「可是你——」

武德帝本就已經在懷疑寧越的性別了，這個時候成親，豈不是白白送把柄到他手上？寧越要真要娶個王妃娘娘回來，她的性別問題難道還能瞞得住朝夕相處的妻子？

「姐姐，你相信我，養在深閨的豆蔻少女，其心機城府，不會比武德帝這老奸巨猾的狐狸更難對付的。」寧越笑了笑，「我只要隨便找個理由支應過去就是了。橫豎應付過一陣子，等那老狐狸放鬆了警惕，我們再找機會逃出京城！」

其實，這也是一直以來寧貴妃的計劃。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讓妹妹裝一輩子男人。

想來也是，怎麼可能呢？

就算孩童時期看不出差別，但等年歲漸長，進入青春期以後，男女差異那可是大過天的！遲早會有人看出寧越根本就不是男人。

再怎麼對外聲稱體弱多病，對性別的掩飾也是有限的。想要達到真正「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境界，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按寧蕊原本的打算，若寧越一開始就以女子身份自居，那就註定只能困守深閨之中，想要找個外出的機會都難，更不必想逃離京城了。她若是個男子，自由程度怎麼都要比女子多一些。

武德帝雖然同樣會派人監視著，但寧越好歹也是個名義上的王爺。武德帝為了表現自己對前朝皇室的厚待，寧越要在京城之內走動還是完全不受限制的。

所以寧蕊一直在等待，等一個能讓妹妹順利逃出京城的機會。

但十幾年光陰轉瞬過，武德帝對她們姐妹的監視卻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可寧越的偽裝也已經到了極限了。

寧王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在這個年紀，容貌要用雌雄莫辨來形容，勉強還能說得過去。可若再過兩年，等到她十八歲卻是這幅弱柳身姿，如花美貌，那就說什麼也糊弄不下去了。

與此同時，武德帝對前朝遺族的打擊力度越來越大，只怕再等下去，就算她們真找到了機會順利離京，天底下也找不到地方可以收留她們姐妹倆。

「兩年，最多兩年。」寧越細思后這樣說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期限。在此之前，娶一位家世雄厚，又與武德帝關係密切的王妃，這是我們眼下最好的掩飾。

我也知道，這樣做對不起這位閨秀，她確實是無辜的，卻要被我們無端牽連進這亂局裡。只是……事到如今，我也實在沒有旁的辦法了。」

寧貴妃聽她這話，不禁疑道：「莫非你已有了人選？」

而寧越很明顯有了確定的對象。

「嗯。」寧越坦誠地點頭，「我想迎娶丞相府的千金。」

「丞相府的嫡千金？！」寧貴妃大驚失色，「那可不就是皇後娘娘的親外甥女，太子殿下的表妹？！」

寧越點頭：「對，就是她。只有她才有足夠的分量和背景，能幫我平安度過這兩年。」

說白了就是——縱觀朝廷上下，只有這條大腿夠粗！夠抱！

要是抱不上丞相府這條金大腿，別說兩年了，只怕再過幾個月時間，她就得直接G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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