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

高高隆起的土丘上，立著一個身穿天藍色勁裝，面容清秀的少年。

少年眉頭微皺。

時而眺望遠處，用手中的炭筆來回比劃，好似在測繪著什麼，時而又低頭沉思，在小本上寫寫塗塗，似乎在記錄著什麼。

「楚凡，該出發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少年置若罔聞，依舊認真的在小本上記錄著，直到記錄完畢，合上了小本，才應了一聲，匆匆走下了土丘。

一個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同伴抱怨道：「楚凡，你幹什麼去了這麼久？」

叫楚凡的少年一臉認真：「如果要解釋清楚，最少也要一炷香的時間，你確定要聽嗎？」

同伴訕訕道：「呃，趕緊出發吧，時間不早了。」

很快，一行人翻身上馬，朝著遠處的群山縱馬而去了。

他們這一行人，皆是真武派的弟子。

寶鏡現世雖然距今已過去了一個月，但風波不僅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滄洲境內但凡數得上名號的宗門，幾乎都派出了人馬，朝寶鏡躲藏的墜仙谷趕去。

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這寶鏡太過玄妙。

真武派太和峰的首座真人，凌雲閣閣主，『嘯月夜叉』，至愚羅漢等等這些，隨便一個，都是名揚天下的強者。

可這些強者齊齊出手，卻都奈何不了那面寶鏡，只能一路跟在後面吃灰，眼睜睜的看著寶鏡躲入墜仙谷。

僅此一點，外界就篤定這寶鏡多半是上古遺寶！

而尋常法寶，就已經值得各家爭奪一番了，更別說寶鏡這種擁有『虛空騰挪』神通的上古遺寶了。

夕陽西斜。

一路奔波的楚凡一行，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墜仙谷外的真武派營地。

栓好了馬匹，楚凡沒有與營地內的其他同門攀談，而是一邊啃著乾糧，一邊走出營地，攀上了附近一個小山頭，眺望起了遠處群山之中的『墜仙谷』。

『墜仙谷』並非具體指某一處山谷。

它的得名，是源自兩百年前那場轟動天下的誅魔之戰。

當年正道數位真君，各攜神兵，於滄洲一處山谷內截住了當時的天榜第一，天下第一魔宗九幽宗的宗主金無我。

那一戰打得是天昏地暗，大地破碎！

最終邪不壓正，天榜第一的九幽宗宗主自爆魔體，魂飛魄散，九幽宗的鎮派神兵九幽攝魂鈴，也於那一戰中被其他神兵聯手擊毀！

從此，九幽宗便失去了天下第一魔宗的名號。

九幽攝魂鈴，也被神兵榜除名，讓神兵榜上的二十件神兵，變成了如今的十九件。

而為了誅滅金無我，正道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參與那一戰的正道真君中有三位當場殞落，倖存下來的幾位也都元氣大傷。

墜仙谷的『墜仙』二字，便得自於這場堪稱慘烈的誅魔之戰。

至於當時交戰的山谷，其實早就在大戰中被徹底磨滅了，所以如今人們口中的『墜仙谷』實際上是泛指那片時至今日，仍遍布空間裂隙，索命怨氣，以及污穢血毒的恐怖戰場。

眺望了一番后，楚凡將手裡最後半塊乾糧囫圇吞了下去，然後從身上翻出了小本，一邊觀察著墜仙谷，一邊在小本上記錄了起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

忽然，楚凡的身後傳來一聲質問。

楚凡卻沒有理會身後之人，專註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這時，他身後之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跟前，喝道：「你聾了？沒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嗎！」

楚凡斜瞥了一眼：「段師兄，有事？」

這被楚凡喚作『段師兄』的，跟楚凡一樣，也是位真武派的外門弟子，名字叫做段虎。

段虎冷冷一笑：「去跟你弟弟說，不要參加今年的真傳考核！」

「什麼真傳考核？」楚凡怔了下，旋即不在意的說道：「他的事我管不了，你自己去跟他說吧！」

段虎湊到楚凡面前，陰惻惻的威脅道：「話我是帶到了，聽不聽是你們兄弟的事，不過你們最好想清楚了，有些人不是你們這種小角色能得罪的。」

聽著段虎的威脅，楚凡緩緩抬頭。

段虎有恃無恐的咧了咧嘴角。

「你擋住我視線了，麻煩讓一讓！」

楚凡有些嫌棄的將攔在自己面前的段虎推開，隨後繼續觀察起了遠處的墜仙谷，手上筆觸不停的記錄著什麼。

「你這傢伙！」段虎頓時大怒，然後目光落到了楚凡手中的小本上，發現本子上的字一個都不認識，疑惑的問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文字？」

就在這時，一個容貌清秀，同樣穿著真武派勁裝的少女來到了小山上：「楚凡，令狐長老讓你幫忙的事做好了嗎？」

「令狐長老？」

段虎一聽，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少女口中的這位令狐長老，乃是真武派中負責掌管藏書閣的長老，在門中位高權重。

朝楚凡俏皮的眨了眨眼后，少女板起了臉，故意對段虎問道：「段師兄，你在這幹嘛？」

段虎有些不信：「令狐長老會需要這小子幫忙？」

少女笑了笑：「怎麼，段師兄也想為令狐長老分憂？莫非你跟楚凡一樣也背過《山勢圖》，能辨別山勢，讀過《雲霧談》，能記錄氣象？」

「我...」

段虎頓時語塞，只得瞪了楚凡一眼，悻悻離開了。

趕走了段虎，少女立刻來到了楚凡面前：「楚凡，你趕了一天路肯定餓壞了吧，喏，這是我專門為你帶的甜柿餅。」

楚凡的視線卻落到了少女另一隻手拿著的羅盤上，眼一亮：「觀山羅盤！」

「呃，對，這是令狐長老答應借給你的觀山羅盤，我順路給你帶過來...」

不等少女把話說完，楚凡就接過了羅盤：「陸師妹，謝謝你了。」

見楚凡一拿到觀山羅盤就興緻勃勃的觀測起了四周的山勢，少女愣了一下，隨後跟了上去，低著頭，將手裡的甜柿餅遞向了楚凡：「甜柿餅，很好吃的！」

正醉心觀測四周山勢的楚凡也沒聽清少女的話，餘光掃了下少女手裡的柿餅，隨口道：「柿餅性寒，易脹氣，結石，一次不要吃太多。對了，吃完後記得漱口，不然會蛀牙的。」

說罷，見少女還沒離開，楚凡又問道：「令狐長老還有吩咐？」

「沒...沒了！」

......

入夜後，營地里燃起了一團團篝火。

眾人聚在篝火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寶鏡的傳聞。

因為這寶鏡現世的過程實在離奇，所以哪怕距今才一個月，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傳聞，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了。

楚凡沒有加入師兄弟們的閑聊，只是一個人靜靜的望著遠處的墜仙谷，不知在想些什麼。

邊上跟他關係不錯的張山，見他心不在焉，用胳膊輕輕捅了下他：「怎麼了？我之前看到段虎跟著你出了營地，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楚凡默不吭聲，視線依舊落在夜幕下寶光四溢的墜仙谷上。

張山憤憤不平：「你不用理會那傢伙，他就是個只知道逢迎拍馬的小人！」

轟...

突然，遠處的墜仙谷中傳來了一聲轟鳴。

沒等眾人緩過神來，一道璀璨耀眼的寶光從谷中升騰而起，直入雲霄，將整片夜空照的如白晝一般！

「怎麼回事？！」

圍坐在篝火前的一眾真武弟子們紛紛起身，滿臉詫異的望向了墜仙谷中的那道沖霄寶光！

緊接著，被寶光攪動的夜空捲起了一道道雲霧。

這些雲霧無比深沉，它們翻滾著，咆哮著，只片刻就塞滿了天空，不僅遮蔽了原來夜幕中的星空，甚至連谷中那道沖霄的寶光都被它壓制住了，讓天色再次昏沉了下來。

「劫...劫雲？」

「那面寶鏡要渡劫了？」

「天啊！」

抬頭望天的真武弟子們頓時目瞪口呆。

世間的器物大致被分為了『利器』，『靈器』，『法器』，『法寶』，以及最強的『神兵』這五個層次。

如果說法寶是世間上稀少珍貴的寶物，那神兵就是能鎮壓一派氣運的神物了。

真武派能成為滄洲最強的正道宗門，被譽為天下道門三宗之一，靠的就是神兵榜上排名第九的神兵，龜蛇劍！

整個九洲，一共也只有神兵榜上的那一十九件神兵。

這些神兵已經不能單純的被看做是寶物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祂們是另一種形態的神祇。

就像真武派的龜蛇劍，在門中的地位就在掌門真人之上，受真武派世代供奉。

所以既可以說是真武派擁有神兵龜蛇劍，也可以說是龜蛇劍選擇了真武派！

而此時墜仙谷中的那面寶鏡引動天劫，無疑意味著這橫空出世的法寶試圖衝擊神兵的境界！

意識到了這一點后，一位真武弟子磕磕巴巴的說道：「最近的一次法寶渡劫，好像是天鳳四十五年，不，是四十六年，雲洲狂...狂刀門...」

與其他人不同，望著翻湧的劫雲，楚凡的眼中是激動多過驚訝，忐忑勝過震撼，他打斷了同門的磕巴，流利的說道。

「一百五十一年前，雲洲狂刀門的噬魂狂刀嘗試渡劫，失敗！」

「三百三十三年前，泰洲燕氏的鳴炎槍嘗試渡劫，失敗！」

「五百七十二年前，中洲竹林書院的守禮寶尺嘗試渡劫，失敗！」

「七百六十年前，中洲明心樓的綾羅傘嘗試渡劫，失敗！」

「九百二十四年前，蘆洲極光閣的寒光劍嘗試渡劫，失敗！」

聽著楚凡如數家珍一般的報出歷年來渡劫失敗的各派法寶，身邊的同門們連連側目。

楚凡好似在為同門介紹，又好似自言自語的繼續說道：「《雲仙錄》寶兵篇中記載，噬魂狂刀在天劫下只堅持了十一息。《滕王遊記》中描述，鳴炎槍五息毀於天劫。《陸生集》中提到，守禮寶尺的戒律清氣被劫雷一擊擊潰...」

一位同門忍不住出聲道：「法寶渡劫這麼兇險？」

「這些只是有記載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法寶暗中渡劫，殞落的悄無聲息！」頓了下，楚凡的目光越加深沉：「強橫如噬魂狂刀，在天劫下也只能勉強堅持了十一息，弱一些的如綾羅傘，寒光劍，三兩息就灰飛煙滅了。千年來，沒有任何法寶渡劫成功！一件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