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師姐(5)
夏瑜一夜都沒有睡好。
半夢半醒的狀態,凡是葉月如有點風吹草動她就會被驚醒,好在葉月如發現這點后就再也沒有動彈,只有胸腔在起伏,還有淡淡的呼吸聲在身邊。
因為沒睡好,所以夏瑜第二天精神額外的差,雖然喝了葯,但還是病殃殃的,一副隨時可能昏過去的模樣。
葉月如看她這病殃殃的樣子又喊來了李青草過來,雖然葉月如這是小題大做,但是李青草可不敢表示出任何的不滿。
喝著葉月如親手一口一口喂的葯,夏瑜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怯怯看著她,半分沒有霸氣,半分沒有柔情,甚至連瘋狂都沒有,和過去判若兩人。
夏瑜在偽裝著自己不是『夏瑜』,但葉月如一心認定她就是夏瑜,不是別人。夏瑜一開始就是偽裝著的,現在也不敢忽然卸下偽裝,只能硬著頭皮一直演著,葉月如也不再提她是自己師妹的事情,只是該如何對她就是如何對她。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就認定了。
「好好歇息,李青草說你要好好調養,不然容易落下病根。」葉月如溫聲細語,眉眼溫和的她竟是說不出的溫柔,和夏瑜認知中的葉月如簡直一模一樣。
夏瑜並沒有被她所欺騙,葉月如的黑化值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就可以降下去,只是系統跑掉,她怎麼喊都不出來,她也不知道葉月如如今黑化值還有多少。
「我在外面種了很多你喜歡的梅樹,等到花開的時候,你就可以和我一起欣賞那墨梅了。」
「我記得你喜歡吃江南的食物,我特地讓人帶了幾個江南的廚子回來,做的飯菜一定合你胃口的。」
夏瑜一句話也沒有說,但葉月如絲毫不介意,她一邊給夏瑜喂著葯,一邊自顧自的說著話。
喂完一碗葯,她抬手輕輕擦去了她嘴角的水漬,動作說不出的曖昧,但夏瑜似是習慣了一樣。
葉月如端著葯碗離開。
夏瑜見她遠去,看著這空曠的屋子皺了下眉,她往外看了看,只是窗戶緊閉著,她也看不到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但想來外面肯定是有人守著的。
葉月如剛出去沒有兩分鐘又走了回來,夏瑜也不驚訝,只是看著她。
「我吩咐了人去準備一些果脯蜜餞來,我記得你喜歡的。」
夏瑜抿了下唇,看著她,再次拘謹的開口:「謝謝。」
葉月如笑容一僵,嘴角下壓變得冷漠了些許,「不許和我說謝謝。」
夏瑜受驚的看著她。
葉月如的反應實在有些出乎意料,夏瑜並不覺得自己哪裡有做錯了什麼,畢竟她只是開口說了句謝謝,僅此而已。
她一直盯著自己。
夏瑜頂著壓力,低著頭:「我,我知道了。」
聽到她的保證,葉月如眉眼間的冷漠才消融了下去,抬手揉了揉她的頭,口中說著,「乖。」
像是一隻老虎在戲耍一隻兔子。
夏瑜忽然想到了這個形容詞。
雖然不太準確,但她現在和毫無威脅的兔子沒有多大的差別。
夏瑜乖巧的扮演著自己。
夏瑜在哪,葉月如就在哪,寸步不離的跟著。修養了沒有兩天,天月宮就有人傳來了消息。
看著跪在葉月如前面,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臉的人,被迫坐在葉月如腿上被她喂著東西都的夏瑜眼神止不住的往那邊飄去。
不是因為別的,她只是有些好奇這個人的身份,閑得無聊的在猜測會不會是熟面孔。
這人是天月宮的密探,葉月如和夏瑜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敢抬頭,只是拱手低著頭敘訴著青城劍派和各方武林勢力的動向。
聽到青城劍派,夏瑜微微一愣,想起來了那個傻得可愛的女子。
正道中人呀。
夏瑜心中為他們默哀,畢竟現在的葉月如已經不是聖母了。
不,或許不需要默哀。
夏瑜忽然想到了降黑化值這件事,救人當聖母這件事或許要落到她的腦袋上。
思及此處,夏瑜牙酸了。
正在她思考自己或許要代替葉月如成為聖母的時候,跪在下方的密探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屋內就只剩她們兩個人了,葉月如臉色陰沉的掐著她的下頜讓她轉頭看向自己。
忽然被捏住下巴的夏瑜抬眼就看到了臉色陰沉的葉月如,心中一驚暗道被誤會了的她來不及解釋,葉月如便忍無可忍的含住了她的唇。
「葉……」
夏瑜推著她,忽然被親住嘴,她十分的不自在,哪怕這件事其實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在想那些人?」
夏瑜不知怎麼回她了,畢竟葉月如又不是傻子,她要是矢口否認騙了葉月如,天知道葉月如會不會發神經。如果點頭,那葉月如肯定也會生氣,這個題目怎麼做都是一個死字。
葉月如的拇指親親摩擦著她的唇瓣,夏瑜低眼不敢對著她的眼睛,手輕輕的拉住了她的衣服。
「可以不殺人嗎?」借著這個機會,夏瑜試探的把這個讓她頭大的問題拋了出去。
可以不殺人嗎?
葉月如愣住。
她眼神陰翳,緊抿著唇瓣一臉冷冽,看樣子是想起來了什麼。
夏瑜可沒有葉月如這麼好的記性,但葉月如這鬼樣子實在是不正常,她開始回想是不是葉月如以前和她說過這種話,所以現在她想了起來。
說來還真的非常有可能。
畢竟以前的葉月如是個聖母。
許久后,葉月如臉上的陰翳消散,笑了起來:「為什麼?你想做個好人嗎?」
「雖說如今這個世道上壞人才能活得隨心所欲,但是我更喜歡好人。」
「更喜歡好人嗎?」
葉月如眼底閃過複雜。
夏瑜鼓足了勇氣,小聲的在她身前說道:「我聽說,你以前是一個很好的人。」
「聽說?聽誰說?」
「就是你帶我走時,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她和她師兄。」夏瑜小聲道:「他說你以前是一個很好,很有俠義心腸的人。」
葉月如聽她說這話笑了起來,側頭看她,眸色陰沉的問:「那你可知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夏瑜茫然的看著她。
葉月如凝視著她,只有無知才會善良,知道的越多,對黑暗的了解就會越深,她恨夏瑜把自己拉進了黑暗,讓自己看到了世界如此不堪的一面,但也感嘆自己現如今至少不再像個傻子一樣活著取悅他人。
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心裡的話,也沒有去諷刺什麼,只是道:「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那人……可以不殺嗎?」
葉月如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如果他們執意要殺我呢?你叫我束手就擒,等死嗎?」
「不,不是這樣的。」夏瑜怕她誤會,有些著急的說著:「他們要殺你,你當然可以殺他們!但是,但是……如果你不願意,他們應該走不上來吧?」
夏瑜說著讓自己都惡寒的聖母發言,回憶著葉月如曾經的性格,揣摩著說著話,把心思完完全全藏在心裡沒有顯露半分。
葉月如眼中暗光閃過,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為什麼喜歡好人?」葉月如笑過後不想再與她討論青城劍派那些人,轉而問了一個自己有些感興趣的事。
「大家,應該都喜歡好人吧?」
「那你呢?」
夏瑜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否認這個世界令人討厭的人有很多,這個世界也並不太美好,但是好人象徵著正義,雖然我知道別人的正義之下可能隱藏著很多不太友好的事情,但是至少表面上他們給了人希望,讓人心生憧憬,有了繼續走下去的慾望。」
「我聽過一句話啊。」夏瑜笑道:「身在黑暗,心向光明。越是深陷在黑暗裡,心裡就越渴望著救贖的光明來到。我一路過來也遇到過很多人間險惡,我也不算是一個好人,但是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更心向。」
越是陷在黑暗中,就越是渴望著被光明所救贖嗎?
葉月如想起來了以前。
她一直想不同夏瑜為什麼會慢慢變成那個模樣,直到她死了,永遠留在了自己心裡也不懂,更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念念不忘,瘋癲成狂。
現在她懂了。
對夏瑜而言,以前的自己就像是一道光,她想努力抓住自己所以才會做出那麼多瘋狂的事情。
而她念念不忘,瘋癲成狂,何嘗不是在經歷種種大變,又親手殺死了自己喜歡的人後徹底墜入黑暗后的現照?
在她融入黑暗后,深愛著她的夏瑜就成了她心裡的那一道光,對這個江湖,對這個世界了解越多,就越是想念夏瑜。
才隱約覺得,夏瑜當年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另有隱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死在自己手裡。
她抿了下唇,眼神警惕的看著夏瑜,抓緊了夏瑜的手。
不,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放開!
「有點道理。」
親手殺死夏瑜的葉月如渴望著被她所救贖,這些年來她開心嗎?不,她每日都活在痛苦,愧疚,自責之中。
「所以可以不殺人嗎?」
葉月如眼底劃過一絲暗色,輕笑著道:「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啊?」夏瑜裝傻充愣的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想出去走走嗎?」
夏瑜眼前一亮,但隨後又遲疑起來,小心的道:「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不麻煩了。」
「可是我想出去走走。」葉月如拍了拍她,讓她起身,道:「我帶你去後山走走吧,或許會想起什麼也不一定。」最後那一句意味深長,讓夏瑜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