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摩盪道人
林雲生因見水中江清月的倩影,一時來了靈感,作了首歪詩誇她貌美。江清月聽了,心裡自然是歡喜的,忽然又聽雲生說,想到了練劍的方法,便急忙去問他。林雲生同她幾次相處,越來越混熟了,便開玩笑道,「我因看著你的盛世容顏,一時靈感迸發,就想到了練劍的方法。現在我好像又有些忘記了,你讓我再看一看。」
江清月寒著俏臉道,「你什麼時候也學得這樣油腔滑調起來,還不快說是什麼方法。」
林雲生正色道,「這本徵劍譜和那理術全書同出一源,待我用能量來催動劍招,看看如何?」江清月聽得雲里霧裡,不明覺厲啊!卻見他長身而起,走過去拾起劍來。雲生調息凝神,試以體內的能量運劍,催動劍招。霎時劍尖爆出寸許的劍芒,如熒熒燭火一般,使周圍的空間都有些扭曲變形了。江清月在一旁看得又驚又喜,幾乎喜極而泣!自己真的沒有看錯他,他真的練成了!眼前的情景跟劍譜里的畫面一模一樣,只是雲生激起的劍芒短了不少。江清月天生的一股傲氣在內心升騰,她想,我選中的人必然是萬里挑一的,又豈是那些庸俗的眼光所能比。
林雲生體內的能量雖然不多,卻是催動本徵劍法的關鍵所在。一旦發現了這個關竅,他手裡的寶劍越發舞得暢快淋漓,興之所至,口裡念出,「太極生兩儀,一劍化三清。」只見他手腕翻飛,劍尖抖出三朵劍芒來。他手中寶劍越舞越快,劍芒閃爍,又念道,「四面八方。落英繽紛。」話音未落,只見他騰身躍起,萬千飛劍的殘影如大雨磅礴一般籠罩下來,氣勢恢宏。忽然,又身形一頓,念道:「無有入無間,后發而先至!」這一招使出來,他手裡的寶劍居然向前接連閃現,瞬發瞬至,像缺了中間幀的電影畫面一樣,十分詭異!即便是江清月這樣的劍道高手也震驚不已,世間居然有如此強大、鬼哭神嚎的劍法!
林雲生將一套本徵劍法練完,並腳收劍,站在那一動不動,低頭側視,學著俠客的樣子,裝起了深沉,緩緩地說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不知要砍誰?唉,無敵是多麼地寂寞!」江清月搖了搖頭,笑著走上前去,說道,「你肚子里怎麼儘是些歪詩。」林雲生將劍鞘在空中來回揮舞了幾下,又說道,「我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頗有幾分豪氣。清月見他幼稚的樣子,忍不住想笑,說道,「恭喜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練成了。師祖練了三十多年,我又練了十幾年,而你竟然只用了半天時間。看來你真是一個練武奇才。」
林雲生聽她誇獎,心裡喜不自禁。想起從前都是別人霸凌他,現在他劍法大成,從今往後可算是揚眉吐氣了,笑道:「清月姑娘誠不欺我,這劍法果然厲害!太爽了,終於可以欺負別人了,哈哈哈。」
江清月眉頭一皺,怎麼就驕傲成這樣了?還想欺負別人,性格存在重大缺陷啊,難道小時候有什麼心理陰影?因說道,「好啦,別嘚瑟啦!你難道沒聽說過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嗎?你這劍法根本沒有實戰的能力。」
林雲生聽了有些失望,嘆道,「功夫本是殺人技,沒想到居然這麼沒用!」江清月懶得和他胡纏,雖然好奇他練劍的訣竅,卻又不好主動問他。這天下第一的武學秘技,又豈肯輕易示人呢?就算他不願告訴我,也沒什麼關係,只要能完成師祖的心愿就好。因說道,「公子現在已經練成了劍法,稍後還得煩請在我師祖面前演練一回,好了卻老人家的心愿。」
林雲生乾脆說道,「不如我將練劍的方法告訴你,等你也練會了,你親自去跟師祖老人家彙報,豈不是更好?」江清月看他如此爽快,知道自己想錯了他,心裡反而有些慚愧,低聲說道,「我怕自己資質愚鈍,一時學不會。」
林雲生輕鬆說道,「好簡單的,保准一學就會。不會退學費。」說得江清月心裡還產生了一點小小的壓力。雲生又說道,「已經中午了,我們去吃點東西。我慢慢告訴你練劍的方法。」
江清月一邊吃著帶來的乾糧,一邊喂著碧潭裡的魚群,問道,「你之前說這劍譜與什麼書同出一源呢?」林雲生便將理術全書的來源大致說了一遍。江清月知道,這就是武惠賢所說的重大秘密了。她的嘴角不禁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惠賢小姐你也算夠努力了,我還不是輕輕鬆鬆就能贏你!
江清月也覺得他這番奇遇有些匪夷所思,因笑道,「那老者必是位高人,能夠將這麼重要的秘籍贈予你,說明你肯定有特別的地方。」
林雲生笑了笑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做個普通人,淹沒在人群中多好。」江清月心有靈犀,似有觸動,嘆道,「大隱隱於市,隱於平凡。我看你是用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業。可惜塵世中這樣的知己又能有幾個?」
林雲生知道她懂得自己,便笑說道,「被你這麼一說,境界果然就高了不少。你真是花能解語,玉卻生香。」說完還用鼻子吸了一吸。
江清月笑道,「你就貧吧。究竟這理術全書和劍譜有什麼關係呢?」
林雲生道,「修鍊理術心法之後,體內就會獲得一種能量。我剛才就是將這種能量運到劍上,催動劍招的。」說完便開始教她修鍊的心法。江清月本身就有武學功底,修鍊起來進步神速。
江清月道,「這麼重要的武學秘籍,不要落入壞人的手裡才好。」
林雲生道,「是的,日國已經派人潛伏進來了。目前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我師父和我師姐,我們務必要保守好這個秘密,理術心法的秘技切不可顯露出來!」
江清月現在終於明白了,武惠賢確實沒有欺騙她。那夜在望月湖畔,武惠賢說林雲生有一種超能力,或許就是指這本書里所記載的武學。她想雲生未必就不知道身邊日國人的目的,自己若去提醒她,反而令其懷疑,因笑說道,「你就這麼信任我嗎?」
林雲生笑道,「嗯,一起跳過崖的,算是生死之交。」
江清月心裡暖暖的,便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的。更不會讓日國人知道我們的秘密。」
林雲生心想,金庸小說里一般這樣發誓的人,後面都會說:沒錯!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的,但是這裡是第四個,第五個啊。。。他心裡雖然這樣想著,嘴裡可不敢說出來,又覺得好玩,暗暗地發笑。忽然發現江清月以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忙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又起身說道,「你也去試試,運用能量練一遍劍法。」
奇怪的是,無論江清月怎麼催動體內的能量,都無法將其運至劍上,也就不能發揮劍法的威力了。一旁的林雲生急得額頭直冒汗,生怕她懷疑自己傳了個假心法。倒是清月不疑有它,認真地說道,「這種極上乘的劍法,即便是修鍊的方法得當,如果沒有公子那樣過人的天賦,恐怕一時也難以練成。」
林雲生道,「肯定不是因為你的天賦問題,應該是有什麼訣竅我們還沒掌握,等有機會我問問師父。」江清月點了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她想,同樣的修鍊心法和劍譜,雲生能在片刻練成,自然是因為他極高的天賦了。這種天賦極高的人往往也以為天下人都和他一樣的聰明。傳他心法的那位老者想必是位世外高人,主動接近他的那位日國女孩舉手投足間有種高貴的氣質,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都足以說明他必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可見,自己平時接觸的多是些平庸之輩,自己恐怕也只是矮子裡面拔將軍了。想到這裡,她也就釋然了,因笑道,「公子,你現在已經練成劍法了,你可以離開了。只是,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得多。。。」
林雲生也覺得在這荒郊野外,生活多有不便,就跟江清月一同回到了秋水觀。宗門比劍已經過去了兩日,剩下的都是各門各派的強者。那些中途被淘汰的,有留下來或繼續觀摩比武,或遊山玩水去了,也有的自己提前走了。臨近最後一日的比武決賽,江清月要在觀里處理各種事務,雲生便自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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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雲生來到自助餐廳,心想終於回歸文明社會了,等下要飽餐一頓。他正端著餐盤打菜,猛聽得身後有人甜甜地喊了聲哥。肖安貞笑吟吟地看著他,旁邊還有張嘯吟和李利貞。張嘯吟一手端著餐盤,一邊不斷地夾菜,一邊問李利貞喜不喜歡吃?雲生看到他們,心情大好,說道,「原來是張大哥和二位貞子。」
肖安貞輕嗔道,「你可真是個好哥哥啊!還說要去替我加油呢,結果兩天都沒看見你人影兒。」
張嘯吟奇道,「這兩天他都不在嗎?」
大家都不去理他。林雲生笑道,「對不起了,臨時遇到了一位朋友,沒能去給你加油。」
張嘯吟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有一位美女將你喊走了。」
肖安貞小聲地嘟囔,「哼!重色輕友的傢伙。」
林雲生聽了一臉黑線啊。張嘯吟也不敢看他,像是避雷一樣,輕聲對李利貞道,「利貞,我們去那邊坐吧。」就領著利貞走了,又聽他輕聲說道,「我就不像他,別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肖安貞打好了飯菜,自己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林雲生坐到她的對面,道:「你這兩天比武怎麼樣?有沒有遇到什麼厲害人物?」肖安貞話未出口,嗤嗤地先笑了。雲生見她有趣,便笑道,「我猜你肯定是贏了,樂成這樣。」
安貞奇道,「你怎麼知道?」
雲生道,「要是輸了的話,肯定哭著鼻子走了。」
安貞道,「我就不能留下來觀摩學習嗎?」
雲生看著她清澈的眼眸,笑道,「我猜你是留下來等我。」
安貞不屑道,「等你幹嘛,你又不好玩。明天的比武才真正的精彩呢。劍榜排名靠前的秋水觀、武當、峨眉和終南劍派又將重新爭奪第一名!」
雲生道,「還弄個劍榜?真有意思,搞得跟真的一樣。就這排行榜奪了第一名又能怎樣?能迎娶像你這樣的白富美嗎?」
安貞笑道,「如果奪了劍榜第一,自然就會有名望、權力和金錢啊,當然也有美女了。」又低聲道,「據說還能參修秋水觀的上乘劍譜。上次劍比,秋水觀就靠一套上乘的劍法佔了榜首。哥,你是不是也心動了?」
雲生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這些我都不缺。就連秋水觀的上乘劍法我也已經學會了,妹妹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啊。」
安貞見他越說越離譜,說道,「你這人就是滿嘴跑火車,沒一句真話。你來這裡也不參加劍比,據我看啊,你應該連劍都沒碰過吧?」說完笑著斜眼看他。
林雲生急道,「兩天前我是沒碰過劍,但是現在我學會了。你不信,吃完飯我就教你!」
肖安貞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哥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不會武功也很正常啦。」她眨眨眼睛又說道,「頂多我不欺負你就是啦。」
雲生無奈,又好奇問道,「那你在劍榜排名第幾?排名第一的又是誰呢?」
肖安貞道,「我們三和觀目前的排名是第十位,第一名就是秋水觀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名叫江清月。當然長一輩的人當中也有劍術更高的,只是不願同晚輩們去比。大家都說秋水觀的這位青年弟子資質很高,是位難得的人才。就是為人比較孤傲一點。」
林雲生點了點頭道,「是有些孤傲,卓爾不群。」
肖安貞切了一聲,「你又知道了。這位江姑娘才是真正的白富美呢!」
大家吃過晚飯,張嘯吟已經不需要林雲生這個助攻了,他將李利貞直接約到自己的房間里探討人生去了。林雲生和肖安貞也就各自回到房中休息。雲生甜黑一宿,不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自己印象中,清晨的樣子已經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下午的宗門劍比,已經到了決戰的階段,再不去給安貞加油,恐怕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林雲生剛走出門,就見異子粲子和安貞正迎面走過來。異子笑吟吟道,「下午的比武大會要決出劍榜第一名了,師叔讓我們來請公子觀摩指導。」肖安貞心道,這兩位小姐姐也太客氣了吧,居然還說請他去指導?林雲生微微一笑,手一揮道:「走!正好我要去給安貞妹妹加油呢。」
秋水觀的練武場在東側的一個小院內,場心是一個大八卦圓圖形。練武場的周圍已經坐了不少各派的代表,身後則站著幾位晚輩弟子。張嘯吟陪著李利貞也早早地來了,二人坐在西側的下首,有說有笑,分明就像熱戀中的小情侶一般。見雲生和安貞進來,張嘯吟朝他們揮著手,喊道,「林兄弟,這裡!」
林雲生正要過去,江清月迎了上來,便要引他往北面的一排椅子上去就座。林雲生知道那是為各派中有名望的代表準備的坐席,便不肯去,指著張嘯吟下首最末端的幾個座位說道,「我跟肖姑娘坐這裡就可以了。」江清月見他陪著一位漂亮的小姑娘,也就任由他了。
林雲生同安貞入座。肖安貞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認識江小姐?」林雲生點了點頭,認識江小姐很奇怪嗎?
肖安貞忽然想起雲生和嘯吟又不修道,也能來參加宗門劍比,便問道,「是江小姐邀請你倆來參會的嗎?」
林雲生也覺得奇怪,就問嘯吟道,「你那兩張邀請函哪裡來的?」
張嘯吟隨口說道,「我一個娛樂圈的朋友送的。」
林雲生想了想,很不知趣地繼續問道,「是葉闌姍嗎?還是李雨辰?」
張嘯吟見兩位貞子都在望著他,心裡暗罵了一聲,臉上卻笑著道:「好像是叫李雨辰,是大江文化傳播公司旗下的藝人。據說大江文傳在全國各地修建了不少叢林精舍,供人禪修。我覺得很有投資價值,就去做了下調研。」又看著利貞溫柔地說道,「有機會我帶你去體驗一下,正好對你的修行有幫助。」
肖安貞笑道,「我也要去!」說完看了一眼林雲生。
林雲生也笑道,「那你就跟他們去唄。」說完居然笑得更厲害了。肖安貞氣鼓著個臉,乾脆不理他了。就在這時,整個練武場忽然安靜下來。肖安貞推了推雲生的胳膊,示意他往主席台那邊看去。卻見江清月推著一輛輪椅,上面坐著一位老太太,滿頭銀髮,雖然老態龍鍾,但兩眼裡聚著一種精氣神兒。眾人開始在底下紛紛議論起來:
「這位就是云云大師吧?」「聽說大師已經修成長生之術了!」「也沒見大師返老還童啊?」。。。
原來昨日江清月回到秋水觀,因事務繁忙,還沒來得及向云云師祖彙報雲生練成劍譜的事情。她想這件事除非是師祖親見,說了估計也不會相信。云云大師心知,這次比武勝出的青年才俊是她了卻心愿最後的希望了,所以她堅持一定要來親自觀戰。秋水觀的眾弟子見師祖親臨,士氣大振。其他各派弟子也都想著,揚名立萬勢必在此一舉了。
主席台上,明彩明霞二位大師坐在云云大師旁邊,還有武當、終南和峨眉等劍派的長輩。上陽子和下虛子依次坐在東側的首位和次位,接著便是江清月。異子粲子等晚輩弟子則伺立在身後。西側邊依次按照輩分年齡坐了各大劍派的年輕弟子。
各方代表坐定,比武大會就要開始了。主席台上,武當派樞機道長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看起來一團和氣。只聽他高聲道,「第一場比武。三和觀弟子肖安貞,對秋水觀弟子上陽子。請雙方選手入場!」
林雲生道,「安貞妹妹,該你出場了,我好緊張。」肖安貞反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啐道,「沒出息。」說完就大步走進練武場。林雲生還不忘在後面喊了一句,「加油!」對面的上陽子見雲生給肖安貞加油,心裡揣測昨天跳崖的事情,不知道師妹和他怎麼沒死?這小子怎麼又和三和觀的小姑娘攪在一起?難道師妹失戀了?想到這裡,嘴角現出一絲笑意,還向清月師妹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卻見江清月仍然是平常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這不是自己想看的結果,暗暗罵了聲:哼!真踏馬能裝!
上陽子的劍法,雲生是見識過的,雖然比不上劍榜第一的江清月,但也是十分厲害了。而且她為人又十分陰毒,還真有些替安貞擔心。肖安貞劍榜排名第十,而上陽子排名第五。眾人見這麼年輕的一位小姑娘居然這次比武能進入決勝環節,向權威挑戰,都投來讚許和羨慕的目光。
練武場中,肖安貞向上陽子恭謹地抱拳作揖,上陽子也略抱拳致意。這兩人比起劍法來,卻見肖安貞精巧靈動,而上陽子更顯老辣穩准,一時斗得難解難分。周圍的觀眾大多替台上的小姑娘捏了把汗。長得這麼年輕漂亮,能和劍道前輩斗這麼多回合已實屬難得了,即使敗下來也是一種榮耀,都希望她能全身而退吧。
上陽子開始還有些輕敵,後來發現這小丫頭居然有些實力,竟堅持了五六十回合!她急欲在師父和師祖面前邀功表現,就使出了本門秘技本徵劍譜里的劍招。果然,才幾招下來,肖安貞已經險象環生,有些支撐不住了。上陽子此時急於求勝,招招狠辣,觀眾都不免擔心起來。也有小聲譴責的,「好好的比武,不要傷到人才好啊!」「就是啊!能分勝負就得了!」
李利貞見師妹越斗越險,心裡急得如一團亂麻。張嘯吟握著她手,也抱怨道,「比武而已,怎麼像以性命相搏似的。」
忽然上陽子從下方斜斜刺出一劍,將安貞略顯寬大的袖管刺穿了,差點就刺中肖安貞的胳膊。肖安貞驚出一身冷汗,眾人也都嚇得驚呼起來。林雲生自然知道上陽子使的是本徵劍譜的招數,昨天自己可是揣摩研究了一整天的。上陽子的劍招當然少了八九成的精妙和威力,但要擊敗安貞卻是足夠了。
正在這時,上陽子又使出了一個險招,正是雲生取名的一劍化三清。上陽子劍勢凌厲,在場稍稍懂劍的人都知道,這是一門極上乘的劍法!眾人心想,劍榜第一的秋水觀果然是名不虛傳。肖安貞輕咬下唇,仍不放棄。林雲生一見她柔弱之態,頓生憐惜之心,恨不得替她去受這一劍!他凝神一看,知道上陽子還不能一劍抖出三個劍花來,便大聲提醒道,「往左邊躲!」張嘯吟聽他出言指點,心裡暗道:草泥馬什麼都會點嗎?肖安貞本不知道如何應對,猛聽得提醒聲,便靈光乍現,也不及分辨是何人好心提醒自己,急忙縱身往左邊一躍。果然,上陽子這一劍只有右邊是實招,左邊都是掩人耳目的虛招。
眾人都驚得張大了嘴巴,好險!也不知道是誰瞎蒙的,這一提醒,居然讓她躲過一劫。肖安貞緩了一緩,已經知道是雲生提醒了自己,便朝他可愛地笑了笑以示感謝。上陽子本欲早點贏她,卻見這幾招都不湊效,恨得直牙痒痒。接著又使出一招「無有入無間」,只見劍鋒開合,劍影飛幻,向安貞削去。眾人都驚嘆這一劍招的精妙,如痴如醉,甚至都忘了眼前這位小姑娘所處的危險。連武當樞機道長都贊道,「妙招!真是大象無形!」林雲生早看得清楚,又說道,「站住別動,用劍刺她。」
眾人都覺得奇了,站著不動的話不是要被這麼多劍鋒削死。連主席台上的幾位老者都驚訝地咦了一聲。卻見肖安貞果真就一動不動,手裡劍尖往前疾遞。原來,這一招「無有入無間」本意是用劍芒殺敵。因劍芒是無形無有之物,所以能以「無有」入「無間」,使人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基本是無法防禦的。但是上陽子沒有功力,徒有劍招,催不出劍芒,只能用速度幻化出虛影,這「無有」虛影也就傷不到安貞了。反被她當面一劍,險些刺中面門!
肖安貞見雲生的指點屢番湊效,心底喜開了花。底下的觀眾見那劍影快如閃電,虛實難辨,居然又被這小子猜中了,這回也都覺得不可思議。剛才小姑娘真就定身不動,都心想真是少女心性,哪有這樣信任別人,以自己性命相賭的?這小子難不成是她的情人吧?
在場的人只有江清月清楚,林雲生不是在胡說瞎蒙。心道,他身邊年輕漂亮的女孩還真不少!惠賢啊惠賢,你在他身邊這麼久都沒進展,也不能怪你了。卻在這時,上陽子又使出一招「后發而先至」。只見她舉重若輕,疾若遲緩,大家都深諳道法的玄妙,知道這種表面輕慢的劍招才是最厲害的。
這回林雲生更顯輕描淡寫地道,「搶先攻她!」肖安貞聽了,手中的寶劍如蛟龍般搶攻而出,殺得上陽子一陣手忙腳亂。林雲生還輕蔑地哼了一聲,「可惜后發而不至!變成後下手遭殃嘍!」
一句話惹得上陽子惱羞成怒,大聲喝道,「你們作弊!哪有比武現場,還臨時現學的?」
江清月也很討厭這位師姐,見雲生輕侮她,心裡還有些小暢快。眾人見林雲生坐在下首最末端的位置,年歲也就二十多點,還一身俗世的裝束,居然敢在這裡大言不慚地點評秋水觀最上乘的劍法。大多數人心想,連我都看不懂,這小子可不是在這胡說嗎?只有武當的樞機道長和云云大師幾位老者微微頷首,卻也不清楚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林雲生朗聲說道,「是你自己學藝不精,還怪別人。豈是出家人胸懷?」
上陽子對他是積怨已久,氣得滿臉橫肉都扭曲了,半天才忍住暴怒,道:「哼哼!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不如就請你上場來,我親自跟你請教如何?」
林雲生兩手直搖,嘴裡說道,「不打,不打。我不跟你打。」在他看來,自然是自己打不過她,又不想打架,就不打嘍。在別人和上陽子聽了,卻是滿滿的鄙視和不屑,懶得和你比呢。上陽子更是氣得渾身亂顫,咬著牙道,「沒那個膽量上來打,就閉嘴!」心想:清月師妹做的好事,泄露本門秘籍!誰知這小子有些慧根,居然已經參透了其中劍招的破綻。
大家見這一鬧騰,還不知道要不要比下去。卻有一人早已等不及了,走進了練武場內,高聲道,「你們在這如小兒一般作些無謂的口舌之爭,也不怕同門師兄弟笑話嗎?你們兩個誰來和我打?不如兩個一起上吧!哈哈哈。」眾人見來者是一位四十來歲的道長,獐頭鼠目,鷹鼻薄唇,形容十分猥瑣。本來應該是上陽子和肖安貞二人中的勝出者與他對決,爭奪劍榜榜首。然而這個時刻他整整等了五年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他雙手抱劍,交叉在胸前,神情冷傲,彷彿將在場的兩人都不放在眼裡。
李利貞見此機會,正好讓師妹下來。大家都知道,憑肖安貞自己是絕對打不贏上陽子的。就算有人在旁邊指點能占點上風,但畢竟不是自己所學所會,一個差池便非死即傷。李利貞心想,師妹若是受了傷,自己在師父那裡也不好交待的。
樞機道長見此突發情況,便起身說道,「這位是終南摩盪道人。二位道友誰願出戰?」
肖安貞心裡長吁了一口氣,也學著雲生的樣子,兩手直搖,笑說道:「不打,不打。我不跟他打。」說完便退了下來。底下觀眾都被這個俏皮可愛的小姑娘逗樂了。
上陽子也覺得肖安貞走了更好。跟這小姑娘比劍,雖然對方是靠別人在旁邊指點,似乎也難取勝,即便勝了也不光彩。她一腔怒氣正沒地方出呢,心想正好拿這個終南道人開刀,挽回些顏面。比武場內,兩人略微抱拳致意,瞬間殺氣陡增。底下吃瓜群眾都感覺一場激烈的爭鬥就要開始了。
肖安貞此時已經坐回了雲生的旁邊,心裡說不出的開心舒暢,比武場中的情形居然一概不關心了。林雲生本來就不懂劍術,對場中兩人的比劍也沒什麼興趣,只低頭和安貞在底下竊竊私語,情意融融。林雲生笑道,
「我說過給你加油,可沒有騙你吧。」
肖安貞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雙眼笑出月牙狀,道:「你這是有史以來最牛的加油了!別人加油都是精神上支持,哥哥你加油全是實實在在的乾貨啊。」又低頭嘆道,「嗐!可惜我不會秋水觀的上乘劍法,不然定破那老道姑!」
林雲生見她開心,心裡就比她更開心,不免有些膨脹起來,道:「你想學嗎,我教你啊。」
肖安貞忽然想起他之前就說過這樣的話,當時自己還不信,便問道,「你之前說學會了秋水觀的上乘劍法,這是真的?難怪剛才你能指出其中的破綻。」
張嘯吟聽他們聊得離奇古怪的,心想為了泡妞比我還會騙。他往雲生身上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說道,「你小子什麼底細我還不清楚嗎?你又什麼時候會劍法了?大妹子別信他胡說,我猜他剛才就是瞎蒙的。」
林雲生急道,「秋水觀這上乘的劍法叫做本徵劍譜,我怎麼不會?」
張嘯吟道,「是是是。是不是第一頁寫著,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啊?兄弟你也真下得去手。」
肖安貞聽得臉都羞紅了,也就不好意思再說這個話題。對面的江清月見他們聊得火熱,雲生和安貞還卿卿我我的,倒是看他們比看練武場還要多些。那邊上陽子和摩盪道人已是斗得難解難分,上陽子心想這不是辦法啊,便故技重施,將本徵劍譜的招數又使出來。眾人見這些精妙劍招再次重現,生怕錯過了細節,個個都睜圓了眼睛仔細觀看,心道這回沒有那位小哥指點,這位摩盪道人怕是要輸嘍。
咦?不對呀!卻見摩盪道人似乎早有所料,哈哈大笑,手裡長劍飛舞,招招克制本徵劍法。一時,上陽子臉色驟變,方寸大亂,接連中劍,敗下陣來!幸好只分勝負,摩盪道人不曾下得重手,只不過受些皮外傷。
原來上次宗門劍比,這個摩盪道人曾敗於江清月之手,排名二十。他心有不甘,本想一舉成名,不料早早就被淘汰了。回去后就閉關修鍊,回憶當日對手的劍招,終日苦思其中的破綻。這人也頗有資質,又肯用功,居然被他想出了一些破解之法。所謂防守艱難,破綻易見就是這個道理。
摩盪道人不知經歷多少辛酸,今日終於得償所願,興奮得臉上肌肉一陣扭曲,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小人得志,大放厥詞道,「劍榜第一的秋水觀也不過如此。」這種人只信奉力量和強者,自己比別人弱小時,還算謙虛忍耐,便卧薪嘗膽;一旦成為至強者,又極力打壓弱者,唯我獨尊。
上陽子敗退下來,自去處理傷口了。他原以為這次宗門劍比,師妹江清月沒有參賽,自己必能獨佔榜首了。不想這樣千載難逢的機遇自己不但沒抓住,反而還令師門受辱。她越想越心灰意冷,把從前的各種憤怒也都消散了。明彩明霞大師、云云大師和江清月等人無不驚訝,誰都沒料到最終勝出的是這樣一位狂妄宵小之徒。即便此人有驚世的資材,又有非凡的毅力,但這種品格,又豈堪以本門上乘劍法相授?云云大師失望地連連搖頭,黯然神傷,不僅心愿難了,本派還顏面掃地。她想,若是本派中能出個不世之材,將那本徵劍法的真正威力發揮出來,又豈容這個狂妄道人在此猖狂呢?想到此處,不由嘆了口氣。
江清月不忍師祖傷心失望,便走到她旁邊說道,「師祖,讓弟子去會會他吧。」云云大師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你本徵劍譜還未大成。看看武當峨眉有沒有人能出戰。」江清月只好應了聲是,便回到座位上。
那摩盪道人知道江清月起身,必是請示師祖要出戰。先時還有些擔憂,後來又見她退回去了,心裡越發得意。不禁劍柄指天,環顧四周叫囂道,「還有誰?誰還不服?」
等了半天,再沒人出現。武當樞機道長起身說道,「本次宗門劍比的勝出者是——」
「啊喲!」一個叫聲打斷了樞機道長的宣講,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個奇怪的聲音看去。卻見一個人從座椅上撲了出來,一個趔趄,踉蹌幾步,幾乎走到八卦圓才穩住腳步,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