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對不上
洛清逸平常實在是聽了太多諸如此類的訓誡，此刻已經是覺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但是又不能打斷爺爺，只能耐著性子聽他講完，之後又嬉皮笑臉的問：「那不如我現在就將這些東西謄錄下來，找個外頭的印刷書坊，將這些修撰成冊？」
洛老爺子拎起拐杖就毫不客氣地往他頭上一敲：「你個臭小子，我還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不想坐在這裡老老實實算賬，一天到晚凈想著跑出去野！」
洛清逸似乎早算到會有這麼一敲，在洛老爺子抬手的時候就立馬捂住了自己的頭：「哎呀爺爺，你知道為什麼我老算不好賬嗎？就是因為您這從小到大拿拐杖給我敲笨了！」
洛雲笙留在長房幫忙對賬本，一開始還不算順手，但好在她在現代當醫生的時候也處理過類似賬本，所以適應下來還不錯。
只是對到最後，洛雲笙發現有點不對勁兒。柳府才送來的嫁妝膽子另說，但是洛府中的一些賬目還實物有些對不上。
賬本上明明說還剩下兩百個琉璃盞，但從庫房清點過來竟然少了五十隻。這還不算，之前太子府上送來的洛老爺子六十大壽賀禮玉如意兩隻現在竟然也只剩下一隻了。不光這些，還有大大小小的金銀玉器，數量上都和賬本對不上。
器物是一樁，還有之前撥給廚房的日常開銷單子也和賬本對不上，比方賬本上說廚房糧庫還剩十袋子的米，清點過後發現只有七隻滿袋，兩個空袋。每次廚房要申請大米總是要用袋子去換的，這袋子是洛府定製，數量也有限，書坊應當會仔細保存才對，萬萬沒有弄丟的道理。
洛雲笙皺眉沉思，正打算將這些事情告訴洛老爺子，結果抬頭走出長房才發現天都黑了，沒想到自己已經在這裡忙活了一整天，這個洛清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外頭的印刷書坊去了，竟然一整天也不過來看看，這麼多賬目都叫她一個人清點計算，監督賬本先生一個個對過去，說好也好好對她這個妹妹呢？
果然，人類在數學面前一些諾言都能成謊言。
洛雲笙見田野黑了，估計洛老爺子已經歇下了，老人家能好好入眠不容易，台現在要是過去打擾他睡覺，多少是不合適的，還是等明天再去說把。
洛雲笙回到自己卧房，正準備梳洗一番睡下，結果一陣敲門聲響起。
伴著敲門聲的是一清脆女音：「笙姐姐，開下門，是我，衣兒。」
洛雲笙煩躁地從床上做起來，心想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找她做什麼？莫不是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洛雲笙不想因為她就搞沒了自己的睡意，於是轉頭對魚池吩咐道：「告訴洛雲衣，我現在累了半天已經睡下來，讓她有什麼事，明天來找我。」
魚池乖乖點頭，走到門前也不給洛雲衣開門，直接隔著門說道：「衣小姐，我家小姐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來說吧。」
看不見洛雲衣是什麼表情，但是洛雲笙猜得出來，她現在臉色一定很有意思。
洛雲衣確實心有不甘，她在隔壁等了半天就想等洛雲笙回來，沒想到好容易等回來了，她一過來人家就給她吃了閉門羹。
「魚池啊，我也只是有些話想對你們小姐說說，不費什麼功夫的……」
魚池說話間也毫不客氣：「既然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幾句話的，衣兒小姐又何必著急呢？不如等明天早上了，再跟我們小姐親自好好說說，總比現在巴巴地打擾她睡覺吧？」
洛雲衣：「……」
洛雲笙在一旁聽得想笑，於是拿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嘴，一面又給魚池豎起了大拇指。
過了半天門外也沒再傳出什麼聲響了，魚池也就以為洛雲衣已經離開，於是退回來準備收拾收拾，不曾想還沒走遠洛雲衣又發出了聲音：「……既然這樣，妹妹也不便打攪姐姐睡覺了。我明日再來。」
魚池面上笑著，嘴上語氣還冰著：「衣小姐既然心裡明白，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說完這些她才緩緩回到洛雲笙旁邊，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怎麼樣小姐？你以後可真得學著點！」
洛雲笙並不像她這麼小心翼翼，大著嗓門就直接說了：「魚池果然還是你會說話，不過你好歹讓人家進來喝口茶水啊，雖然不知道她來又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但畢竟等了那麼久，也不該是白等的。」
「哎呦我的好小姐啊，每次就您最好心了。以往她裝可憐欺負你的時候你都吃了多少虧了！現在怎麼還不長記性。」
洛雲笙把玩著自己鬆散下來的一綹秀髮，語氣淡淡的：「你怎麼知道我沒長記性？現在某人估計還躲門後頭聽著咱們講話呢。反正說話功夫咱還是有的，魚池你不妨大聲點，氣人也要氣出門道來。」
魚池恍然大悟，這回輪到她給洛雲笙豎大拇指了：「原來還是小姐技高一籌。」
洛雲笙淡淡一笑，黝黑的眸子閃出幾分靈動：「行了你也別忙活了，快些吹了燈睡下吧。」
魚池乖乖聽命，下床吹了燈，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洛雲笙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透，於是就一個人坐在窗前看著朦朧中萬物的活動。
當初她還是醫生的時候，整日忙個不停，從來都沒有像這種閑下來的時候，更別說是好好地，安安靜靜地發會兒呆，養會兒神了。這些年枯燥快節奏的生活，真是能把她壓榨乾凈啊。
所以一場車禍，讓她從哪些忙碌的時間裡抽出身來，來到這麼個與眾不同，靜謐而又古樸的地方，也不知是福是禍。
收回思緒，洛雲笙坐在梳妝台前給自己簡單挽了個髮髻，正準備出門找爺爺說一下賬本的問題，接著就又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洛雲笙猜得到是誰，就吩咐魚池：「看看是誰來了？」
魚池揉著自己的惺忪睡眼，一面嘀嘀咕咕：「還能是誰？我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到。」
開了門，門前穿著粉色淡裝的少女微微低著頭，雙手無措地腳弄著衣帶，清晨朦朧的光線將她攏在溫溫和和的浮塵之中，美好的像一幅畫。
洛雲笙不得不讚歎兩句，洛雲衣長得是真好看吶。
不過好看也沒什麼用，誰知道這副皮囊下究竟藏著怎樣一顆心？
以貌取人，從來是處世大忌。
洛雲笙也笑著問道：「妹妹一早前來，是有什麼事嗎？我昨天聽魚池那丫頭說你找我想和我說話，這丫頭素來被我慣壞了，怎麼也不摘掉把你請進來喝口茶，更深露重的，也別把妹妹凍著了。」
洛雲衣依然垂首輕輕笑著，面上似乎浮上了兩團淺淺的紅云：「不礙事的，昨日也是妹妹粗心，沒顧慮到姐姐累了一天需要休息。我這冒冒失失的……沒打攪到姐姐休息吧？」
洛雲笙擺擺手：「沒什麼，你直接說吧，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一面說來，洛雲笙又給魚池使眼色。
魚池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有些不情願地將洛雲衣請了進來，又好好地給她斟上茶。
洛雲衣落座，卻還是低著頭，嬌羞怯怯，讓人不忍出聲責怪。但魚池是素來知道她每次擺出這副樣子總是沒好事的，於是沒好氣：「我們小姐問你話呢，你倒是說說啊。」
洛雲笙佯裝生氣：「魚池不得無禮，衣兒怎麼說也是你的主子。」
魚池不情願地推到了一邊，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結果洛雲衣啟唇說道：「姐姐也知道妹妹年紀小，做事多有不成熟的地方。魚池說的也對，我回想起來我確實有很多失禮的地方。但笙姐姐畢竟比我大幾歲，以後看我還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直接指出來，妹妹會一一改正的……」
洛雲笙不說話，只是勾唇輕輕笑了：「妹妹來，不是為了僅僅說這兩句話的吧？」
洛雲衣微微抬了頭，卻還是一副不敢用眼睛看洛雲笙的樣子，怯怯的說道：「我這次來……其實是想和笙姐姐道歉的。」
「道歉？衣小姐，我們聽錯吧？」魚池忍不住發出質問的聲音。
也是洛雲衣來道歉這種事，如果結合以往多年她做出的事情來看的，實在是顯得讓人難以相信。
哪次不是她暗中使絆子，讓洛雲笙出醜，事情出了之後，每次也是她溜得最快，從來不留下什麼把柄。就算是有什麼把柄也是三言兩語全推到洛雲笙的身上。
洛雲笙在洛雲衣這吃的虧，要是一一記下來的話恐怕都能出書了。
饒是洛雲笙被她害得如此這般，洛雲衣從小到大就沒給洛雲笙道過歉。甚至有時候，都是洛雲笙主動跑過去巴巴地道歉。
這回洛雲衣竟然有事沒事主動跑過來給洛雲笙道歉？別說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奇景了，簡直就是母雞生狗崽啊。
魚池一聽這話就想拎鎚子和她單挑了，但是洛雲笙眼睛微微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看著洛雲衣的眼睛，一臉認真：「衣妹妹要向我道歉？不知道妹妹是做了什麼，還需要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