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搖櫓
一直忙到深夜,鍾靈的小筏子才完工。只兩米寬三米長的樣子,之前的一張大的足足頂四張這樣的小筏子。
鍾靈站上去撐著試了試,有些歡喜,這樣一路上也有自己單獨的空間了。不過撐這筏子還真費勁兒,就這麼小一隻,只一會兒她就覺得有些乏力。
「爹,您不會打算一路這麼撐著去吧?」
「那不然還能咋地?」
「當然是用槳啊,額,不,搖櫓啊!」鍾靈拍了拍腦門,有些懊惱,應該前天就想到這個的,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趕緊去灶間抽了根未燒完的木棍,就著木棍頭上的黑炭,拉了她爹在堂屋的桌子上畫起來。
所謂一櫓頂三槳,一槳抵三篙。
且不說現在河水高漲,篙的長度不一定能夠著水底,就算能夠得著,那也是傾斜出力,效率不高呀。
再有一個槳和篙都有的問題,撐過一篙劃過一槳以後都有一個額外的費力過程,你得把篙收回來才能撐下一篙吧,你得把槳提出水面複位才能撥下一槳吧。
但櫓不需要,搖櫓的時候,一左一右都能產生向前的推力,中間只需要把櫓葉轉動一下。這樣子櫓葉一直埋在水下,可以一直連續不停地提供船前行的推進力。不像篙和槳,推一下還得停一下,費力把篙和槳複位。
搖櫓不僅出的力利用率更高了,而且也更省時啊。且不說櫓的手把長,能利用槓桿原理省力,就是人的身體動作也舒展啊。不過,搖櫓會導致船左右擺動起伏,好在這筏子大,應該不至於暈船吧。
鍾靈給她爹解釋了一通,鍾興維也還是暈頭轉向,「這櫓是往兩邊撥的,咋還能把船往前頭推呢?」
又說到:「倒是你前頭提過的槳,我原來在縣城附近也見過幾回,人家正兒八經的船都是划槳的。」
「只是咱們這村子里也不興往水裡去,也沒見誰家有正兒八經的船的,就只你舅公家和村東頭冬生家有條竹筏子罷了,誰還特意去弄個槳?都是一根竹竿子了事。」
「爹,這櫓就跟水裡的魚兒一樣,可比那槳好使省勁兒多了。那魚兒擺尾不也沒直接把水往後撥嗎,不也是左右擺的,那魚咋能往前游呢?」
「這倒也是。你這丫頭打哪兒聽來的?不會是唬你玩兒的吧?咋聽著也覺得不靠譜啊。」
「爹,你就試一下嘛。也不費多大事啊。要是真行,那可得省多大力氣。」鍾靈抱著她爹的胳膊撒嬌。
「也成。」她爹拿她沒辦法,本就是寵孩子的人。
鍾靈在一旁指點著,
「這櫓葉部分要削得扁平,就跟魚尾巴一樣。」
「這兒,這櫓的支鈕可重要了。一推一拉能把櫓葉一左一右地擺不說,還得能讓櫓能轉,不然也不能調整櫓葉對水面的方向不是?全靠這支鈕了。
咱就弄個環在這兒固定住,把櫓從這兒穿過去,就既能左右擺也能自個兒轉啦。」
「爹,這櫓柄和主幹可得綁結實嘍,力大著呢,別搖兩下就咯吱咯吱響給搖散嘍。」
父女倆一直忙活到次日丑時,才裝在了大筏子船尾。
畢竟這麼大個傢伙,而且自家閨女還誇得那麼神,尤其是最近閨女的各種想法都挺靈的,鍾興維還是滿懷期待的。
可惜他勉強試了下,搖得筏子左右亂晃不說,那筏子也紋絲沒有向前去。頓時有些氣餒,還好鍾靈馬上親自給他演示了下,令他瞠目結舌。
他閨女能有多大的力氣呀?就剛才那小筏子還撐出汗來了呢,這會兒卻氣定神閑地左搖一下,右晃一下,愜意地很!那筏子卻乖乖地往院門口去了。
鍾興維非得再試試,讓鍾靈教他。鍾靈讓他去睡也不肯,現在已經是凌晨了,好歹睡會兒吧。
「爹,您也看見了,這也不費力。明兒我來搖,到時候再教您,您先去睡會兒吧!」
鍾興維一想,也不能虧了閨女,這個年紀還得長身體呢!只好強行壓住激動,想著還是明早再讓閨女教吧。
不過倒是可以趁出發前再做一個出來,給她嘎公用。
鍾靈只好威脅他,「您再不去睡,我叫娘起來了。看娘怎麼說您!」
又勸他,「您這些做木頭的傢伙什都要帶上的,這兩天在路上得空了也能做。不急這麼一會兒。一會天亮了還指不定有啥事呢,多少睡一個時辰吧。」
話別,父女倆稍微收拾了下東西,就各自去睡了。
又過了一會,天還未亮,各家的大人們就都已經起來了。捲鋪蓋的捲鋪蓋,扛鐵鍋的扛鐵鍋。有些人家甚至晚上就在竹筏上睡,早飯也在竹筏上做的。照著他們的說法,總之是要在筏子上過的,還不如提前一夜熟悉一下,也好看看是否漏了啥東西。
鍾靈也早早起了,打著哈欠抱著鼎鼎坐在灶屋裡看粥。她爹娘乒乒乓乓地正忙活。
整個村子都沸騰起來。
東家的婆婆責罵兒媳笨手笨腳,西家的兒子抬了正哭鬧著不肯走的老娘塞進筏子里,她們家的鼎鼎正哇哇哇地放聲大嚎呢。。。。。。一片雞飛狗跳!
卯時將過的時候,鍾靈一家四口出發往穀場去了。她娘頻頻回頭,不舍地看著自家的老房子,淚止不住地流。「秀蘭,咱還會回來的。」她爹抱了抱妻兒。
等到了穀場,發現才稀稀拉拉地有三兩戶人家,其中還有人吆喝著,「大哥,我回去一趟,忘了拿我家虎子的尿壺啦。」
「憨頭!拿啥子拿。這一路都在水裡,夜間直接在床鋪子上端了把尿,尿地上,早晨起來一瓢水沖一衝,不就竹子縫裡漏下去啦,多省事!」
鍾靈聽得笑的一顫一顫地,遠遠看著又有幾戶人家往這邊來了。
辰時過了一半,未見得還有船來,也沒人過來帶話說還有人來。村長就揚了揚手,說了幾句鼓勵打氣的話,開始清點人數。
村裡大約一半的人家都來了。整個村子人家以鍾姓和陳姓兩族為主,本就是沾親帶故的,一家動,其他的人也會想著跟著動了算了。
清點完戶數,村子又招呼鍾靈過去,「靈靈,那個凈水的竹筒子你做了多少啊?咱這有五十六戶人家,能夠嗎?」
「夠的,舅公。我做了不少呢,原先不知道這麼些人,不過本打算咱們一戶兩個的,現在一戶一個肯定是沒問題的!」
「那感情好!」說完便轉向眾人,眾人早盯著他們這邊了,好奇村長叫了個女娃子過去幹啥。
村長高聲說,「咱們村裡的娃娃們機靈啊!這不,我這侄外孫女做了個小東西,看著簡單,但好用得很咧。這一路上總少不了要用水的,你們看這水裡不僅泥沙不少,現在還混了各樣的骯髒物,咋個辦呢?」
說著揚了揚手裡的竹筒,「用這個。你們別看它小,我試過了,管你什麼水進去,底下流出來的都是清亮兒的水!」
眾人一陣嘩然,雖有村長的威信在,但明顯是不信的。村長也不多說,只從一旁舀了一瓢渾水,往筒子里倒,下面用個碗接著。
眾人看著流到碗里渾濁的水,露出一副,「你看吧,牛皮吹破了吧」的表情。
村長既不生氣也不著急解釋,只氣定神閑地說,「這頭一回用,筒子里還有些泥水,等這最開始的泥水流完了,清水就出來了。」
說著人群中已經有人喊到,「誒誒誒,已經清了,水清了!」
村長倒了碗里的水,重新放到水筒底下接著,接了半碗以後,傳給各家各戶瞅瞅。碗還沒傳完,各家就爭先恐後地找村長討要,一早就看見旁邊的一箱竹筒子了。
鍾靈給一家發了一個。期間,大家少不了對她又是誇又是贊的,鍾靈都只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還一一交代大家,吃的水還是要煮開了再用,別看水清就吃生水。多的一些竹筒就收了,搬回自己的小筏子了。
時辰差不多的時候,村長對著前來相送的其他人家,仔細交代他們。
「等到了郡城,我們定好方向,就託人捎信回來。萬一實在找不到人,我們就到城裡的醫館留個信兒。醫者父母心,醫館向來願與人結個善緣,想來會幫這個忙。到時候再給夥計點喝茶錢,保管留下消息。你們要是去了的話,就各家醫館問一問,准能找到信兒。家裡呆不下去了,就找我們去。」
來相送的連說好,也是淚眼漣漣,一是感動於村長的大度,他們沒一起走不僅沒怪他們,還為他們打算;二是多少沾親帶故,這一別,還不知能不能再見。一時不管是要走的,還是要留的,都紅了眼睛。
村長交代得也差不多了,又不想大伙兒傷懷沒了士氣。便不想久留,既然要走,還是趁早出發,趕在晚上之前到郡城,也好找落腳點。見各家也準備就緒了,就起了篙,撐了竹筏到最前頭,揚揚手,大喊一聲,「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