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的是瘟神

救的是瘟神

「哦……是啊,算來真有十七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文木點了點頭。

「文爺是來大理遊歷?」子雅回對文木說的無門無派甚是不信,一個無根浮萍能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化,除非神仙附體,但實在又想不到文氏到底在祛邪宗哪個旁支。

「上個月,潭州虎妖作亂,我追著它從辰州萬州烏蒙部一路而來,終於在此地將它制伏。」文木淡然地道。

「天吶,虎妖啊,文爺是在跟虎妖打鬥中受傷的吧。」晏昊神情一驚,真是厲害啊,敢跟虎妖叫板,簡直不可思議,這這這還是人嘛,不會是武神附體吧。

「區區虎妖倒不至於傷我至斯,是有人覬覦虎妖的靈識,在重傷虎妖后遭小人暗算,結果被虎妖反撲所傷,拚盡餘力縛住了虎妖,並收了它的靈識,沒料想那小人趁我真氣耗盡之機,現身與我爭奪虎妖靈識,無奈體力不支,終被他搶奪而去。」文木說著說著臉上便現出一臉的戾氣。

「魔門中的人么?」子雅回問道。如能將虎妖的靈識納為己用,對提高修為大有裨益,破境易如反掌,也難怪有人覬覦。

「不是,是道門的屑小之輩。」文木冷聲道。

「道門中竟有這樣的厚顏無恥之人,明擺著趁火打劫嘛……」子雅回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什麼,遲疑半晌,期期艾艾地道,「文爺……您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孤鴻散人吧?」

孤鴻散人近十年來聲名大振,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也很少有人見過他的長相,是個讓祛邪宗既愛又恨的存在。

愛是因為孤鴻散人功力高深法術了得,除妖斬魔幾無失手,無聲無息間替祛邪各宗門擔了不少風險,加上所用法術和法器皆出自祛邪宗一脈,在道門中長了祛邪宗臉面。

恨的是孤鴻散人既不攀附宗門,又不親近各旁氏門第,單打獨鬥,自由散漫,再好再多的靈識都是獨自佔有,決不讓別的祛邪門人染指一步,明面上就已經和祛邪宗幾大門第起了衝突,與蔡氏子弟打過架,與霍氏子弟打過架,與毛氏子弟也打過架,甚至在爭鬥中手刃了幾個祛邪宗旁支衛氏的子弟,與容州岣漏山衛氏成了冤家。

雖然祛邪宗有些人恨他恨得牙痒痒,但孤鴻散人修為過人,傳聞他的修為達到了八重境中品,與緋院四尊不相上下,尋仇也沒人奈何得了他。

「沒錯,我就是孤鴻散人,如假包換。」文木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是您呀。」子雅回樂得直蹦,沒想到順手一撿,撿了個世外高人回來,這緣分也真是沒得說。

「小心蹦到火塘里去了。」晏昊冷冷地提醒道。真搞不懂這傢伙的心性,明明是岐黃宗門下子弟,偏對打打殺殺的祛邪宗崇拜得要命。

「師兄沒聽說過么,孤鴻散人所到之處,嚇得一切魑魅魍魎銷聲匿跡,眾妖群魔聞風喪膽,樹精山怪瑟瑟發抖,很多老百姓將孤鴻散人的畫像供在家中以保家宅平安。」子雅回唾沫星子滿天飛。

「沒你說得那麼英武,我法術也沒高到那種地步,好幾次都是死裡逃生,不是運氣好,怕是屍骨早就無存了。你看,就像這次,要是沒有你們,我已成了山妖樹怪腹中之物。」文木雖然皮厚,但也受不住這般的誇。

「我是見過不少百姓家中您老的畫像呢,不過……畫得都是凶神惡煞模樣,一點也不像。」子雅回呵呵地道。

「畫凶點可以辟邪,理解理解。」文木爽朗地笑道。

「文爺傷好之後有什麼打算?」晏昊問道。

「我本來就居無定所的,遊歷四方,走到哪是哪。」雖然話是滄桑,但文木臉上並無一點蕭瑟之氣。

「文爺會馬上返回大宋么?」子雅回追問道。

「至少等到尊師回來吧,我得當面向他道謝才合禮節不是,」文木燦然一笑,「不會給兩位小哥添麻煩吧?」

「哪能啊,能在異國他鄉相遇也算是緣分,巴不得文爺能多呆些時日呢,」晏昊起身從包袱內取出一木匣,從中拿出一顆黝黑的藥丸,鄭重地遞給文木,「這是凝神丹,師父要我在你服用回命湯后給你。」

「熙……霜序君宅心仁厚,文某受之有愧啊。」凝神丹的功效文木雖然以前沒聽說過,但剛才昏睡時偶爾會意識清醒一下下,恰巧三瓜兩棗的從晏昊和子雅回的對話中聽出了個大概,實屬可遇不可求的良藥,能給素昧平生的人這麼大的禮遇,文木心裡在想,是不是熙哥哥已經認出自己了。

「既是我師父主動相贈,文爺也彆扭捏了。雖然凝神丹目前知道其功效的人尚不太多,但能讓我師父賜葯的也不多,宗家子弟想求還得我家宗主親自賣面子呢。」子雅回端了一竹筒的溫水,遞給文木。

文木也不再客氣,接過竹筒和藥丸,就著一口水咽了下去,拭了拭嘴角笑道:「這珍貴的藥丸也不是遍地可生的狗尾巴草能製成的,我身無長物,葯資真不知道用什麼來抵了。」

「您竟然聽到我和師父的談話……」子雅回頓時面紅耳赤。

「抱歉抱歉,」文木呵呵一笑,「療傷期間偶爾意識會清晰一下,恰巧聽到了,我這人就是嘴巴缺個閂兒,喜歡逗個樂,小哥莫見怪。」

「那文爺會幻影術么?」子雅回心下一狠,說不定跟師兄談的話也全被他聽進去了,乾脆把自己的小心思全部攤開吧。

「這跟鳥會飛魚會游一樣,當然會啊。」貌似子雅回那句話他倒是沒聽進去,文木神色沒什麼變化。

「文爺,能讓我們長長見識么,長這麼大一次都沒見過呢。」子雅回厚著臉皮向文木作著揖。

「當然可以。」說完文木就不見身影了。

「文爺……」子雅回使勁擦了擦眼睛,確信自己不是眼花。

「在這呢。」聲音忽然在竹樓頂脊傳來。

「沒見著呀。」子雅回抬頭看去,頂脊空空如也。

「這裡呢。」聲音又到了門口。

「啊……」子雅回脖子往前伸得都快離身了,突然肩上一沉,回頭一看,嚇得一激靈,文木就站在他身後,用手拍了下他的肩。

「哇,文爺太厲害了。」子雅回樂不可支。

「雕蟲小技而已。」文木有點不太自然地扯了扯裡面的褻衣,想是被血水染后,穿著不舒服。

「師弟不可造次,文爺大傷初愈,還是少用真氣為好,」晏昊瞧出端倪,體貼地道,「文爺要不要沐浴更衣,我師父倒有幾身換洗的衣服。」心裡卻在罵自家師弟神經大條,孤鴻散人喜怒無常江湖人都知道,雖稱不上妖魔,但也是個瘟神惡煞,沒人敢招惹,他倒好,和人家自來熟,比自家來的親人都要親,難道心裡就一點也不犯怵?

「能洗個澡再好不過,不過衣服就沒必要借霜序君的了。」說話間,文木右手食指飛快地舞動幾下,在空中畫出一道符籙,符籙一散左手掌上就多了一堆摺疊好的衣物。

「移物術?!!」晏昊子雅回驚得下巴都快掉了,沒想到孤鴻散人竟然連異地取物術都會,修為何止八境中品啊。

能修鍊到移物術的,修為至少在八重境,但修為在八重境的不一定就會移物術,因為要做到異地取物,還必須得會符咒之術。符咒之術御氣宗的不會,金石宗的亦不會,岐黃宗不全會,只有祛邪宗的才會。所以,放眼整個道門,能做到輕而易舉異地取物的,屈指可數,連緋院四尊都做不到,真正是鳳毛麟角。

「有勞小哥帶路了。」看著兩個道童一臉高山仰止的表情,文木甚是得意。

「好好好,寨子後面有泓潭水,我這就帶文爺過去。」晏昊按了按下巴,趕緊前面帶路。哎喲,師父啊,您老這是撿了個活神仙回來呢。

「哦,對了,」文木突然想起姜爾雍隨手贈葯一事,「你們的師尊認出我是孤鴻散人了?」

「文爺當時滿臉傷痕一身血污的,啥也辨識不清,師父哪認出您來呀,再說了,我師父以前又沒見過您老。」晏昊搖了搖頭道。

「這樣啊。」文木細一想,也覺得應該是這樣,他要是認出了自己的話,哪會不等自己醒來就走啊。不過,既然陌不相識,什麼原因讓他相贈凝神丹呢?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后,文木愁眉苦臉的溜達到整理藥材的晏昊和子雅回面前。

「文爺?」相處下來,晏昊算是看穿了文木的本性,此人比師弟還要活脫,雖然頂著一張青春洋溢的臉卻是快四十的人了,但性情不安分得很,比他那張年輕的臉更幼稚,基本可歸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一類,昨天洗個澡還能從水潭裡抓回一串魚來烤。自己看到的孤鴻散人和傳聞中的孤鴻散人大不一樣,不但不是凶神惡煞,反倒挺隨和,很容易相處,不知不覺間晏昊也放下了防禦之心。

「這是你們的早課么?」文木見兩人抓著藥材聞一會兒又碾一會兒,完了又聞一會兒又拿水浸一會兒,搗鼓來搗鼓去,也沒見最終配出什麼藥包來。

「我們岐黃宗的人不就是整天在藥材裡面打轉轉么。」晏昊笑道。

「早上他們送過來的是什麼玩意,苦得要命,你們吃得習慣?」文木撇了撇嘴問。

「哦,那個啊,」子雅回接過話道,「叫撒撇,這裡獨有的飲食,可是當地人用來招待貴客的。雖然和咱們的飲食差別比較大,但我覺得還行吧。」

他們住的寨子屬於茫蠻人(今傣族)部落,因為語言不通,彼此間基本上沒什麼交流,一些必要的接觸也是全靠手勢,實在有事就叫懂漢話的象奴過來翻譯。

「天吶,招待貴客?我還以為把咱們當牛羊喂呢,你們對吃食倒是挺容易滿足的。」文木順手揀了根不知名的藥材,叼在嘴裡咀嚼著。

「不滿足也沒辦法呀,我們經常跟著師父外出採藥,又不會自己生火燒飯,只有入鄉隨俗,有什麼吃什麼啦。」子雅回暗下里腹誹,你倒是挺識貨的,順手就揀了截石斛當蘿蔔乾啃。

「霜序君超塵脫俗神仙般的人也跟著你們一起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嘴裡嚼著的挺不是個味兒,又不好意思丟回去,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啃著,兩位不出聲制止,應該不是帶毒的藥材。一想到芝蘭玉樹般的姜家五公子天天啃樹皮食野草,文木好是一番揪心。

「師父道行深,能辟穀,一顆茹英丹就能幾天不用進食。」子雅回心裡那個氣呀,什麼叫茹毛飲血的生活,我們又不是野人,你本領倒是大,難道能做到天天山珍海味?轉而又一想,不對呀,他昏死過去了,又沒見過師父,怎麼知道師父是超塵脫俗神仙般的人。

「嘖……不進食多沒意思呀,活在世上那得失去多少樂趣,既然老天給了咱們味覺嗅覺,就得充分利用起來啊,要不然不就是有違天道么,反天道的事做多了,不利於自身的修行,是修不到天劫境的。」文木一臉的憐惜。

「誰不想吃點順嘴的啊,這不是條件不允許么。」子雅回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得好像你是美食家似的,說穿了你還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吃的指不定還不如我們呢。唉,本領強的人說起話來就是橫,指手畫腳的咱也不敢有什麼不滿。

「大千世界,物產豐富,飛禽走獸,花草瓜果,哪樣不能用來烹制享用啊,就地取材,現做現吃,多自在。你們兩個啊,就是想偷懶,不好好侍奉自家師父,稍微花點心思,哪至於讓霜序君一顆茹英丹頂幾天的吃食。」一說到吃文木唾沫星子橫飛。

「文爺是不是嫌悶啊,師父把象奴留給我們使喚了,要不乘象去逛逛?」一個子雅回晏昊都嫌頭大,這下好了,又加了個更聒噪的。

「騎大象啊?好像很好玩的樣子,行,咱們去吧。」文木有點雀躍地道。

「您老和我師弟一起去吧,我得完成今天的功課。」晏昊心下暗嘆,英雄崇拜有風險,要是都知道令各魔門聞風喪膽的孤鴻散人是這副德性,估計很多人要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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