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往事如煙
他在楚家住了三年。
他九歲時，叔伯叛亂，藉助父皇對叔伯一脈的信任，他們帶人挾持了他。
那天母后正好帶著莫林出宮祈福，由此莫林才能幸免於難。
誰知他這一被劫持，就是三年離家不得歸。
起先，叔伯還待他很好，每日都要來與他說說話，給他帶來許多新奇玩意兒。後來隨著叔伯出兵節節敗退，對他的態度也就越發的不好了。
叔伯不常來，看守他的侍衛也就不怎麼盡心。於是他趁著外面再次戰亂的時候，打暈看守的士兵，逃了出來。
雖然那時他只有九歲，但生在皇室，即使年齡小，還是會懂得一些拳腳功夫以及一些襲人技巧的。
叔伯的軍營本就駐紮在邊界，他當時只顧著一個勁兒的往遠處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竟跑出了玄武國。
邊境之處，戰亂四起，每走兩步幾乎就可以看到士兵殘留在草坪上的血液。有些是鮮紅色的，有些早已經幹了，變成紅褐色的血印。
小小的莫離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口渴了，肚子餓了，也沒敢停下來。
他馬不停蹄的走了兩日兩夜，實在是走不動了，就靠著一棵樹閉上了疲憊的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識都開始飄忽了，肚子也餓得難受，喉嚨也渴的發癢。
突然，莫離感覺到有一雙很寬大溫暖的手把自己抱了起來，很溫暖，很踏實，讓他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放鬆了，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再醒來，他就已經被楚南行帶回了將軍府。
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個虎里虎氣的小姑娘。
莫離想到這兒，眉眼間漸漸有了笑意。
「大娘，我來找煙然。」一句話，似是將時光倒流，往事洪水一般的湧來。塵封了多年的記憶重新浮出水面。那樣開心明媚的笑臉，又一次在腦海中浮現。
可宋大娘聽到這話，卻變得猶豫了。
當年這個小子一走了之，連聲招呼都沒跟煙然打。煙然那一段時間就像是失了魂一樣，做什麼也都無精打採的，也很少上街買包子。宋大娘很少見到楚煙然的那幾次，宋大娘至今還記得清楚。
那時的楚煙然，就像是被人抽了魂，只剩下了一個殼兒。那麼小的人兒，臉上也不再有笑了，連話都很少說。
宋大娘的心都擰成了一個疙瘩。她看在眼裡，心裡是真的心疼。
現在，這個人說他是阿澤。先不說他的話可不可信，憑著他這幾分與阿澤相似的長相，宋大娘就不可能把楚煙然的下落這麼容易的告訴他。
「你來找煙然，去找就是了，找我做什麼？」宋大娘還防備著，語氣中充滿了疏離。
「大娘，我知道你前幾日見過煙然。告訴我她在哪，好嗎？」莫離的聲音很柔和，幾乎是謙卑到請求的語氣。臉上看不出喜怒，對待宋大娘，完全是對待長輩的態度。
「我沒見過煙然。不都說她死了嗎？這都一年多了，要回來早回來了，現在回不來，八成就是死在戰場上了。小夥子，我看你也別費功夫了，從哪兒來的趕快回去算了。」
莫離聽到這樣的話並沒有生氣，聲音依舊柔和，卻帶著毋庸置疑的決心：「大娘，你不必說這些話來搪塞我。找不到煙然，我是不會回去的。」
「那我也告訴你，我沒見過楚煙然，也不知道什麼消息，我就是個賣包子的民婦，你問我也是白問。」
宋大娘直接把話堵死了，莫離總不好逼著宋大娘說出些什麼來。莫離知道宋大娘是真心對煙然好，但他沒想到自己報出名字之後宋大娘還是不鬆口。顯然是對他不信任了。可當年他與煙然相伴三年，宋大娘是知道的，為什麼會不信任他呢？
他遺漏了什麼嗎？
莫離素來淺淡的眸子里劃過一絲失望。
線索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斷掉，他就像是無形之中在被人牽著鼻子走一樣。
莫離突然的有些沮喪。
宋大娘看到莫離垂下眼瞼的模樣，倒是和小時候跟煙然賭氣是一模一樣，心裡又有些不忍。但一想到他害得小煙然這麼難過，再次見到還不知是敵是友呢！就按下了想要告訴莫離實情的念頭。
宋大娘雖然沒有讀過書，但她很細心，也很會察言觀色。她知道楚煙然如今處境不易，她的行蹤是萬萬不能泄露的。別說今天是阿澤來了，就算來的人是玄月國的皇帝，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會說的。
煙然撿回這條命不容易，冒著險也要來見她一面，她不能這麼辜負這孩子的情意。
「謝謝大娘告訴我這些，改日有空的話，我會再來看您的。」
莫離撂下這句話，也沒等宋大娘的回話，就兀自轉身，離開了宋大娘的攤位。
莫林跟在莫離的身後，能夠強烈的感受到他哥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
宋大娘的這條線索算是廢了。只剩半個月的時間，還能查出什麼來？他哥剛才可是說了，查不出來就不走的。可總不能為了找小嫂子，連父皇的五十大壽也不到場吧？
不管是為了什麼，父皇的壽宴嫡親的兒子不到場，這就有點兒不像話了。不是說不孝順什麼的，而是這件事很可能會成為幾個庶皇哥拿來彈劾哥哥的把柄。連自己父皇的壽宴都不參加，這得多麼讓父皇寒心？
「哥，找不到小嫂子，你真不回去啊？」莫林心直口快，怎麼想的就得立馬跟他哥說。
「嗯。」莫離條件反射似的回答了莫林，轉而又回過神來，覺出不妥，又道，「最多，等給父皇祝完壽，我再立刻回來。」
莫林頓時放心了。
他就說，他哥不可能真的為了找小嫂子就連父皇的壽宴都不參加了。小嫂子固然很重要，但父皇的壽宴才是重中之重啊！
集市上的人是真的很多。莫離和莫林返回的時候人群依舊擁擠。兩人走得很慢，莫離的步伐帶著濃重的沮喪，而莫林則是配合著哥哥的速度。兩人一前一後，淹沒在茫茫的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