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棺材
我第一時間來到了陳二家，將他家的門敲得砰砰響。
很快陳二就來了，看到是我之後，臉色微變。
「他呢？」我問。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陳二應該也知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沒有再瞞著我，便說：「進來吧。」
說完之後就側了身子，給我讓開了一條路。
這次他這麼爽快，我卻有些膽怯了，看著那門檻兒，我怎麼也不敢跨進去。
陳二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怎麼了？之前不是一直想要進來嗎？現在咋不進來了？還怕你陳叔我做什麼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便走了進去。
進來之後，我找了一圈兒，都沒看到小黑龍。
「他呢？」我再次問。
「他不在我這裡。」陳二說：「小丫頭，有些事情，並不是弄清楚才能快樂，尤其是他的事情，說不清的。」
我抿了抿唇，沒說話。
「你本應該是站在風水之巔的人物，又何必糾結這情情愛愛？」陳二說。
「我來這裡是來找答案的，不是來聽你說別的，陳叔，你應該也知道我是什麼人吧？一件事情，我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我是不會罷休的，陳叔……我可以在這裡等著，但是你……等得了嗎？」我直視著陳二說：「雖說現在四神陣已經沒了，但是你們是風水局中人，風水局沒了。你們……還能好好的活著嗎？」
四神陣已破，四口鎖龍井裡面的精怪也都走了，那麼整個風水局也在逐漸消失，這些處在風水局的轉生人，也會逐漸的消失，陰司很快就會發現這裡。
現在他們還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全靠著一口氣吊著，也跟現在尹承白有關，一旦他們的力量被削弱，被陰司發現是遲早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們空有大風水師的名號，沒有大風水師的實力，他們會被陰陽兩界處罰，再也不會擁有現在的自由。
陳二笑了笑，風輕雲淡地說道：「我已經活了這麼久了，生與死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
「是嗎？那你甘心自己自己五百年都是一個大風水師嗎？明明距離天師只有一步之遙，只要跨過那一步，那你便可擺脫這種命運，成為玄門所尊敬的人。」我說。
果然，陳二聽到我這麼說，臉色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些。
如果放在其他大風水師身上來說，他們或許沒那麼在乎，但是陳二我了解。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道行，明明已經得到了機緣，明明應該有跨入天師行列的機會，但是因為沒辦法把握住而讓機會流失，對他來說，就是心頭的一大痛。
可是很快，陳二臉色就恢復如常。
「人各有命。既然我這輩子只能是個大風水師，那我也不強求了。」陳二道。
我有些錯愕，沒想到陳二性格轉變的這麼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一直靠轉生活著的風水師和大風水師們，他們已經五百年都這麼過來了，轉生了最少也有四代人，他們早就習慣了這種轉生法，怎麼可能一瞬間就想得通了？
「陳叔，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現在我只想知道一個消息，他……到底怎麼樣了？」最後，我只能無奈的問道。
「答案，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又何必來問我？」陳二搖了搖頭，說。
「陳叔！」我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走吧，等你站到風水之巔那一天，你什麼都會懂。我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對你游泳的信息了，這個村子存在的時間太久了，也是時候消失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有些沉重。
我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來什麼了。
我在院子里站了好久，才輕聲道：「那陳叔……再見。」
說完之後，我便離開了家門。
只是我並沒有離開這個村子，我回到了家，我想要在這裡等等。
現在小黑龍不出現，我就不信，等到他們被陰司發現的時候，小黑龍還不會出來。
距離我上次離開村子已經快要一年了，這還是這一年以來，第一次回到自己家。
之前出來得匆忙，這裡什麼東西都沒帶走，看起來熟悉而又陌生。
以前的記憶，瘋狂的湧進腦海，我坐在門前的板凳上，愣愣的發獃。
當初我被尹承白擊碎神識的時候，小黑龍在段時間內讓自己神識猛增，強行讓自己突破禁錮，化作人形。
我雖然不是真龍後人，但是也知道，這種做法，對自身是極大的耗損，嚴重的話，有可能會掉修為，甚至喪命！
小黑龍當時那麼做，很顯然並不僅僅是為了幫我，他是在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
當初第一次見小黑龍的時候，他就對我出乎意料的好，當時我也想過，他到底是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但是那個時候我沒想明白，再加上後來接二連三的問題，讓我應接不暇，這個問題就埋在了我心底。
直到……那天它化作人形的時候，我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
它的人形，雖然很透明，視力稍微差一點的人，是根本看不到他的。
但是那個人形，卻讓我很迷茫。
那個人形。像極了尹承白，可是有些地方卻又不像。
還有剛剛在墳冢上的那棵桃樹。
一開始我是不明白為什麼要種一棵桃樹，可是後來我想到了。
我跟尹承白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的時候，我曾經為了讓他不餓肚子，就給他帶了一些水果，而那水果，就是幾顆桃子……
這讓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如果……如果小黑龍真的也跟陶謙一樣，都是他的一縷神識，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或許……只是我想多了。
小黑龍是真龍後人，當初還有肉身，性格也完全不一樣，怎麼可能是尹承白？
陶謙當初消失時候，還說讓我等他回來，但是小黑龍沒有，小黑龍讓我離開尹承白，最後見面的時候，都沒有再提一次尹承白。
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或許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巧合，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可是這個借口，連我都不能圓過去，太多的疑問，現在沒辦法解開。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住在我家。
我估摸著，沒了四神陣之後，村子里的詛咒就會越來越弱，風水陣的殘留也會逐漸消失。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我在這裡待了幾天，風水殘留依舊跟我來的時候一樣，沒有絲毫的削弱。
這就有些奇怪了。
我思索了一下。便又重新去看了一眼鎖龍井，但是鎖龍井已經破碎，成了一口廢井。
我算了一下，四神陣確實是沒了，風水局也消失了，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難道問題出在後山？
我看了一眼後山的方向，只是這麼幾天，因為靈氣兒的催生，山上竟然已經冒出來了點點綠色，彷彿在恢復生機。
我眯了眯眼睛，便重新出發去了後山。
再次來到那座墳冢前面的時候，我的狀態已經好多了，只是心情依舊複雜。
桃花的花瓣鋪滿了整個墳冢，唯美中帶著凄涼。
我蹲下身，捧起一捧土，在手中捻了一下，便沉沉道：「小黑龍，對不起了。」
說完，我就開始動手刨土。
這個墳冢也才幾天，土都是鬆軟的，那顆桃樹的根很深，幾乎貫穿了整個墳冢內部。
我一下下挖著，手麻了我就找了棍子，開始一點點去摳那泥土。
等我挖到底部的時候，我整個人頓時就僵住。
就在桃樹的根部位置，還盤著四棵樹根。
這樹根我再熟悉不過了。
這分別是桑樹，槐樹，柳樹，柏樹！
這四棵樹，可是風水學上的四大明樹啊。
南種桑。北種柳，東種槐，西種柏，中種楊，五陰之木，便是聚陰之地。
如果長期如此，便可招來邪靈，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個聚陰風水局。
不過這跟鎖龍井精怪的聚陰風水局不一樣，這是利用自然，讓大自然形成的聚陰風水局，而精怪的卻是用怨氣來支撐著，那聚陰風水局一旦局成，那可讓人喪命。
這個聚陰之地雖說會招來邪靈，但是只要不靠近這附近，也不從這裡旁邊過，便會沒事兒。
真不錯啊，騙我這裡是小黑龍的墳冢，沒想到這裡竟然是一個即將要成功的聚陰之地！
如果這棵桃樹直接換成楊樹，那麼直接就是一個聚陰之地！
我剛剛破局。就已經開始做這個聚陰之地。
看這裡的樹根，很顯然，並不是最近一兩個月做好的，但時間也不會很長。
看來，做下這聚陰之地的人，早就料到了那四神陣會被破掉吧？
怪不得這個村子的風水殘留還沒有被削弱，原來竟然有這個。
差點兒我就被騙了。
我站起了身子，看著那交錯的樹根，只覺得心裡難受得厲害。
陳二很顯然是知道這個聚陰之地，而尹承白……
我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是他嗎……
可是為什麼？
好不容易，這風水局破了，他也一直想要破局，為什麼現在卻要弄出來這個？
如果我沒發現的話，是不是過一段時間，這裡就要被換上楊樹了？
又或者，在這裡直接做一個轉生風水局，讓村子里的那些風水師得到延續？
那整個村子的噩夢，又會再重複下去，永遠都沒有新人，只有不會變的那些風水師的魂魄。
為什麼……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是他做的，還是另有其人？
手，死死的捏著自己的胳膊。
不，說好了，以後沒關係，他怎麼做都跟我沒關係了吧？
村子里的人，是他做的，早已經不是正常人了。我也管不著，現在只不過是重新把權利交到了他的手中而已……
這麼想著，我心裡就輕鬆了很多。
再看一下那墳冢，這次也有個好消息。
至少我知道了小黑龍不在裡面，小黑龍是沒事兒的。
這裡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跟我無關了。
我將墳冢隨便的覆蓋住之後，便準備回村子。
就在我即將走到村口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正在朝著我們村子走進去。
我眯了眯眼睛。
奶奶？
這個時候，奶奶回村子幹什麼？
而且還剛好在我回來之後不久。也是我剛剛發現聚陰之地的時候。
莫名的，感覺到有些蹊蹺，我忍住了叫住奶奶的衝動，便偷偷跟了上去。
我一路跟著，奶奶每走一段路，就要往四周看看，面色有些凝重，似乎是怕被人發現一樣。
這下我心裡的疑惑更重了。
我一路跟著，小心翼翼的躲藏著，很快。就看到奶奶回到了自己家，一回家就把門給反鎖上了。
我現在雖然是神怪，陰寒之力就相當於大風水師境界的神識，這兩者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即便這樣，還是比奶奶要高一個境界，我便釋放出一絲絲陰寒之力，跟了進去。
很快我就看到了奶奶。
奶奶進了屋子，但是房門並沒有鎖住，我就偷偷的跟了進去。
本以為奶奶會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或者發現奶奶一些小秘密，但是沒有……
奶奶從進來之後，就一直坐在床上發獃。
面色有些不好，好像好幾天都沒休息好一樣，黑眼圈兒重的厲害。
我看了好長時間，奶奶都沒動一下地方，像是一尊雕塑一樣。
或許奶奶只是想念這裡吧。
正當我想要將陰寒之力收回來的時候，奶奶動了，她伸手從旁邊拿起來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爺爺跟奶奶的合照，一向嚴肅的爺爺笑的很開心，我忽然就發現，奶奶的眼圈兒紅了，緊接著，奶奶便伸出手掌抹了一把眼淚。
「老頭子，你在那邊還好嗎？我沒能完成你的心愿，沒辦法看到靈靈站在風水之巔了，靈靈她……」
後面的話，奶奶沒說出來，有些哽咽。
我心口一窒，忽然間就有一種衝動，想要進去告訴奶奶，我還活得好好的。
可是我忍住了。
這個時候，如果我出現，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我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看奶奶。
奶奶跟照片上的爺爺又說了好多話，才小心翼翼的，將照片放回原處。
還珍寶般地擦拭了一下，這個動作一直持續的很久很久，一直等到奶奶滿意了。奶奶才吐了一口氣。
「老頭子，你別害怕啊，很快，很快你就不孤單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奶奶便徹底擦乾淨了眼淚，眼底多了一份堅定。
很快，奶奶便出門了。
這次，奶奶沒有離開村子，而是朝著村東頭走去。
看到奶奶走的方向，我心裡忽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村東頭只有一戶人家，是一個木匠。
村東頭的木匠，姓張，有一手很不錯的手藝活，但是他的手藝不是做傢具之類的東西，做的是棺材！在村子里這麼久了，出了村長，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所以他也有個外號，叫張棺材。
他做的棺材，是很出名的。周圍村子里誰家裡有了白事兒，都會來他這裡買棺材。
按理來說，他也應該是我們村子里比較有錢的那一類人了，但是他卻依舊很窮。
每天除了打棺材，就是抱著一個酒瓶，那酒瓶每天都是滿的，一天估計能喝一瓶小酒，其餘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睡覺，幾乎不怎麼跟村子里的人來往。
整個人孤僻得厲害，要比我小時候還要沉默。
但其實，就算是他跟別人打招呼，別人也會避而遠之，畢竟打棺材，這種活兒在別人眼裡，就是晦氣，誰也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
有人說他活了五十年了，一輩子都沒討到媳婦兒，自卑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也有人說，他是棺材做的多了，整個人也沾染上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那些東西在影響他，讓他不能說話了。
村民們說的話也對，畢竟誰也不了解他，而且，確實也沒人聽到過他說話。
很快，奶奶就到了張棺材那裡。
抬手敲了敲門。
很快，門就開了，張棺材從裡面探出來腦袋，常年不見陽光，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
身後的鋪子黑乎乎的，臉上滿是皺紋，估計是喝酒了，眼睛里還帶著血絲，乍一看起來有些恐怖。
張棺材看著奶奶，沒說話。
奶奶便開口：「我要訂一口棺材，一個星期之內就要。」
張棺材審視地看了一下奶奶，微微抬了下頭，奶奶就接著說：「給我自己定做的，你看著來吧，這是定金。」
說完，奶奶便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個小布包，展開之後便從裡面抽出來了幾張錢遞給了張棺材。
張棺材什麼都沒問，收了錢點點頭，就關上了門。
做完這一切，奶奶才打道回府。
我心裡有很多疑問。
奶奶……給自己定做棺材幹什麼？
在我們村子里，確實有很多老人給自己事先準備好棺材，可那都是一眼能看到生命盡頭的老人，沒病沒災的，根本不會去碰這看起來晦氣的東西。
我奶奶健健康康的，至少還能活幾十年，為什麼要給自己定做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