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幽秘境

莉莉絲聽到葉津帶些嘲諷的話語便不滿地蹙起了眉頭，卻不是氣他故意針對，而是苦悶於他說的正是事實。

這裡的植物和礦物，絕大多數都與西羅大陸不同，她熟悉的此界沒有，此界有的她都不認得。

喬露看到莉莉絲擰起了小臉，不由得揪了心，揚臉便對葉津笑道：「璃璃或許不認得什麼草石，可她能將你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對付路上的妖獸定然不在話下了。倒是葉津你可要挑個厲害的隊友，別一而再再而三地連敗，丟了親傳弟子的臉面。」

莉莉絲猛地點頭，對解決妖獸一事表示贊同。

葉津卻以為莉莉絲在應和喬露輕看他，他心中愈發不服，冷哼一聲置氣道：「我一人便足矣！」

祁心擔憂道：「尚不知這秘境究竟危險幾何，不可莽撞……」

葉津當即打斷：「一個初級試煉秘境能有多危險？不需你操心！」

祁心扼言，垂眸沉默片刻，也不再管他。祁心俯下身來，對莉莉絲溫聲道：「璃璃，你想與誰同組？」

莉莉絲側頭看向了喬露，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口，又直勾勾看向祁心，伸手指了指他。

喬露喜笑顏開：「好璃璃，不枉我請你吃了那麼些糕點。」

祁心微怔，沒想到莉莉絲當真選了自己。與喬露比起來，他與莉莉絲交往不算太多，但從那日莉莉絲強行中斷他與葉津的比試時候開始，他便對她充滿了好奇。

其他人也紛紛成組，各自走向不同方向。

莉莉絲走在喬露和祁心二人之間，像極了被一對兄妹帶出家遊玩的小侄女。

「看，是朱顏草。」喬露叫喊著便小跑到路旁，掌心運起靈力輕輕握住小草，連根拔除，沒有分毫損傷。

草葉細長而分散，每片葉上都長著一顆朱紅的圓果。

祁心見狀不解道：「何為朱顏草，我怎未聽說過？」

喬露撅了撅嘴，挑眉笑道：「用來制美容養顏的藥膏之材，你若知曉，才奇怪咧。」

祁心失笑：「難怪，谷影仙子最看重容貌、衣裝，你也得了她真傳。」

喬露杏眼一瞪：「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取笑我呢。」

莉莉絲也蹲在一旁張大眼睛看著地上的花草，冷不丁抓起一株長得順眼的，伸到喬露面前。

喬露見之說道：「這只是普通的花株，不值錢的。」

莉莉絲當即就把它丟到了一邊，將周圍的花草一株株揪給喬露看。

喬露感到無奈又好笑：「珍稀草藥哪能滿地長，快別殘害這些植物了，之後看到有價之物，我都指給你瞧。」

莉莉絲聽話地點點頭。

「璃璃，快看那是靈犀礦，是鑄劍的珍稀礦材。」祁心指著山壁下一塊石碓說道。

「劍……」莉莉絲想到穆言總將自己的劍放在案前輕拭，二話不說掏出巨錘就將那塊礦石砸了下來。

她抱著幾十斤重的石頭在二人震驚的目光中輕快跑回，仰頭期盼地看著二人。

「這個，莉莉絲可以，帶走嗎。」

祁心驚愕不減：「你想要，便自己收下。」

莉莉絲手中藍光一閃，靈犀礦便消失無蹤。

祁心打量著莉莉絲，疑惑道：「璃璃，也未見你身上有納戒之類的物件，你都把東西藏哪兒了？」

「納戒？」莉莉絲歪頭愣然。

喬露伸出自己的左手，向莉莉絲展示自己手上那枚碧玉戒指。「戒指中有芥子空間，可容納一定量物事，不過這東西也極其珍貴，九歸山中也只有諸位峰主和少數親傳弟子擁有。璃璃……你當真沒有么？」

莉莉絲張開自己雙臂，展露出自己光溜溜的手指和手腕。

二人均詫異地湊近：「那你究竟放哪兒了？」

莉莉絲撓撓頭，獃獃地為難了半晌，彷彿在糾結於如何解釋清楚。最終她乾脆舉起雙手，催動魔力，掌中浮現詭秘的咒文。

「空間魔法·空層，解。」

叮鈴哐啷一堆東西都從半空中掉了下來，不僅有方才的靈犀礦，還有她的雷電巨錘、幾隻破舊的玩偶和好幾十本硬殼書。

二人匆忙後退，險些被這堆東西砸了臉。

喬露睜大了眼看著滿地的混亂，又驚又愣地說道：「該不會收納起這些物件的……都是璃璃的法術？」

莉莉絲點點頭，是魔法……但也可以這般解釋。

「空間魔法·空層。」

莉莉絲手中再度閃過咒文，那些東西又被收拾了乾淨。

一切仿若從未發生，可祁心與喬露內心的震撼久久不歇。這種法術涉及空間構造，放眼整個修仙界，也無幾人能做到。

二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莉莉絲輕輕歪頭，面上浮現疑惑，她嚇到他們了嗎？

喬露訥然道：「璃璃，你可真令人匪夷所思。」

莉莉絲動了動眼珠，看來時間與空間系的魔法，即便在這個世界，也是極為少見的高級術法。

秘境之中亦有晝夜交替，天色漸沉時，三人已收割了不少稀有草礦，喬露去打了只野兔，祁心在平地上搭著氈帳，烤肉一餐后，天便暗了下來。

秘境之夜沒有星辰月光，格外黑暗。喬露點起了一束火光，照亮了氈帳。

「這還是我入門后，第一次離開師父在外歷練呢。」喬露低聲說著，她與莉莉絲住在同一間帳里，祁心則在一旁的氈帳。

莉莉絲小手捧著傳象鏡，魔力運轉於掌周，傳象鏡沒有半分反應。

「魔力，果然不行。」

喬露看到莉莉絲認真鼓搗著卻毫無結果，便道：「我來試試。」

莉莉絲將鏡子遞給了她，喬露注入了靈力，心中默念穆言之名，鏡身片刻后便有光華浮現，莉莉絲湊過身來，看到鏡中輪廓漸漸浮現，靜謐的雙眸都閃動起來。

「穆言仙君。」喬露頷首問了聲好，便將傳象鏡遞給了莉莉絲。

莉莉絲興奮地捧著小鏡子，眼睛都要湊到鏡面上。「師父師父。」

熟悉的聲音自鏡中傳來，穆言輕笑著，道：「璃璃，稍稍離遠些，為師都看不清你的臉了。」

莉莉絲將鏡子支遠了些，喬露安靜地坐到邊處，雙手撐著臉頰看著莉莉絲激動的模樣，內心也喜滋滋的。

穆言：「今日曆練如何，可有遇到危險？」

莉莉絲搖著頭，將小鏡子支在地上，向他展示著自己收羅的草藥和石材。

穆言倚坐在房中，看著虛空景象中莉莉絲忙亂地在鏡前展示白日成果，溫柔寵溺的笑意不自覺溢出了嘴角。

莉莉絲亮完自己的收藏后，便在鏡前像只貓咪一般乖巧坐著，晶亮的藍眸定定盯著穆言的影像。

穆言：「這些物材，你可都認識了？」

莉莉絲點頭。

穆言：「要對教導你的師兄師姐心懷敬謝。」

莉莉絲再度點頭。

穆言輕笑，側首看了眼桌旁即將燃盡的爐香，低聲道：「時間快到了呢。」

莉莉絲又握住了小鏡子，面露不舍。

穆言眉眼溫柔如水，看著莉莉絲可人的小模樣，他又何嘗捨得與她斷開聯繫。

「乖璃璃，在秘境中多加小心。」

穆言說完，鏡像便戛然而止，傳象鏡恢復了之前的古樸模樣。

莉莉絲還戀戀不捨地摸了半晌鏡框，忽然頭頂傳來一股輕柔的力度，她抬頭看向喬露，喬露揉著她的頭髮笑道：「別想啦，早些休息，說不定在夢中還能見到穆言仙君呢。」

莉莉絲沉思了片刻，將傳象鏡收入了懷中。

是夜，莉莉絲沒有夢到穆言，她夢到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有著一頭淺棕色頭髮，他是王國的戰士，堅毅的面龐上有著風吹日晒的滄桑和代表榮譽的傷疤。

但父親每次看她時，那堅毅的臉上都會浮現溫暖至極的笑容。

他會用粗糙的胡茬故意磨她的臉，會用生繭的大手撫摸她的頭頂。

每次見到父親，都是莉莉絲在學院最開心的時候。

後來，父親的臉上顯出了皺紋，棕發里也冒出了幾縷白色。可莉莉絲依舊只能站在他的腳前，昂頭仰望他的面容。

後來……

酸脹的淚盈滿莉莉絲的眼角，迫使她醒了過來。

她抓緊自己的袖口，她分明不想醒，她還沒有夢夠。

帳外已浮現昏沉的光亮，莉莉絲坐起身體，看了眼一旁的喬露，她仍在熟睡。

她拭了拭雙眼，悄聲走到帳外，望著灰色的天際發獃。

初晨的風有些寒涼，在秘境之中更顯得寂靜。

忽然有絲異樣的氣息傳來，令莉莉絲汗毛直立。這種氣息，她曾體會過，正是剛來此界時，森林之中的腐惡之氣。

莉莉絲倏地凝起雙眸，看到森林之中有一高大的獸影漸近，雙手召喚巨錘便沖了過去。

「邪惡，就該，誅滅。」

帳內的二人聞聲而醒，喬露看到身邊沒了莉莉絲的身影，心下一驚，持了劍便沖了出去。

「璃璃？！」

森林之中閃過電光，二人相視一眼，那是莉莉絲的武器所發出的光芒。他們當即沖入林中，只見莉莉絲將鎚頭落在地上，身旁是一頭腦漿迸裂的大棕熊，它渾身冒著難聞的黑煙，熊皮乃至血肉已被侵蝕得坑窪腐爛，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