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袍子

「小璃璃真厲害！」喬露揉著莉莉絲的腦袋開心地笑道。

「恭喜璃璃師妹贏下比試！」

「好厲害的法術啊！師妹能不能教教我？」

眾弟子圍著莉莉絲誇讚連連，而葉津獨自在台上卻無人理會，他心中又嫉又恨，甩身離開。

喬露牽著莉莉絲，期盼道：「璃璃師妹要不去玉女峰坐坐？我那兒有可多糖酥糕點呢。」

莉莉絲果斷點頭，跟著喬露一路走到了玉女峰。

喬露這個師姐靈動活潑，聲音也好聽，像是鳥雀啾鳴似的。就有一點不好，老喜歡戳她的臉。

「師父師姐，看看我將清玄峰的小寶兒請來啦！」喬露一走到玉女宮，便朝裡面靜坐閑談的幾位女子喊道。

坐在當中的那位女子膚若凝脂、眼如秋水，眼角一點朱紅淚痣更添嬌美，想來便是玉女峰主谷影仙子了。

谷影見到莉莉絲便笑意盈面，出聲如春雨潤人：「你就是璃璃？早便聽說過你，一直未能見過呢。」

莉莉絲木訥地看著谷影，半晌后想起來拱手作揖以示禮敬。

看到莉莉絲呆愣又乖巧的模樣，眾女子忍不住掩唇輕笑，喬露忙去給莉莉絲拿來糕點，莉莉絲雙眸閃過亮光，卻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谷影。

谷影目光柔柔：「吃吧小傢伙。」

莉莉絲緩慢地將掩住半張臉的領口拉下，幾位師姐忍不住發出心動的感嘆聲。

「師父師姐，你們可沒看到，璃璃師妹可厲害了……」喬露興緻勃勃地給她們講起今日比試之況，幾位師姐連連驚呼，對莉莉絲愈發好奇，後悔今日未去修靈院中訓練。

谷影看著莉莉絲可愛的模樣也甚是喜歡，心想到穆言那清冷的身影，不禁低笑。

總是淡如清風的穆言仙君，也總算尋得一個陪伴之人了。

她盯著莉莉絲寬闊的暗紅色衣袍，思忖了半晌，道：「露兒，去將冰湖緞、風隱紗和細絨線取來。」

喬露面露詫異：「師父，你是想……」愣了片刻，她興奮道：「我馬上去！」

……

天色漸沉時，穆言聽到熟悉的輕快腳步聲由遠及近。

璃璃這時才回來，定是與同門相處得十分愉快。光聽那腳步聲，彷彿都能感到她的興奮似的。

腳步傳入清玄宮中，穆言略一抬眼，便見一團白影撲了進來。

穆言目光微滯，莉莉絲穿著一件藍紋白袍，與她的發色與眼眸極為相稱，躍動間仿若仙山精靈，讓人移不開眼。

莉莉絲跑到穆言面前，張開雙臂向他展示自己的新衣裳。

同樣寬闊的外袍，與之前的相比少了幾分詭秘，更顯靈氣，袍上的紋路精緻清晰，還綉著九歸山的標誌。

「這是……谷影仙子為你縫製的？」穆言一眼便認出了谷影的手筆。

莉莉絲連連點頭，圓睜的眼睛里透著欣喜。她歪了歪頭，彷彿在問他是否好看。

「很合適。」穆言輕柔笑道，「這算是谷影仙子為璃璃特質的門服了。」

不僅樣式為闊袍，就連衣領也如出一轍的高聳。谷影這是知曉莉莉絲的習性，專為她定製的呢。

他摸摸莉莉絲的腦袋，道：「日後有機會，也要去回謝谷影仙子。」

莉莉絲乾脆地點了點頭。

她又從荷包里拿出封好的糖酥，高舉著雙手遞向穆言。

「糖酥，甜，好吃。」

穆言略感詫異，看到莉莉絲殷切的眼神，心內如有輕羽劃過。

莉莉絲見穆言不動，她愣了片刻，又將油紙剝開來，高高托起雙手。

穆言失笑，拿過糖酥咬了一口，輕聲道：「璃璃與同門玩耍還想著師父，真是有心了。」

莉莉絲眯起眼睛，喜悅都要冒出泡來。

「璃璃。」

莉莉絲聽到穆言喚自己，便上前一步乖巧地將小手搭在他雙膝上。

穆言眉目淡如清風：「過段時日青幽秘境開啟，會有修仙界各派年輕子弟同去歷練，璃璃可願參加？」

莉莉絲呆愣著，雖不知秘境是何物，但穆言的提議，她都會遵從。

她點了點頭。

穆言道：「青幽秘境七年開啟一次，開啟前夕秘境之外萬花齊放，堪稱修仙界絕景。因此每次青幽試煉，既是年輕子弟鍛煉之機，又是修仙界賞花大會。」

「想看。」莉莉絲藍眸里露出嚮往。來到這個世界三月有餘，除了最初的降落地，她從未去過九歸山以外的地方。

過去穆言很少去那賞花大會，但他知道，莉莉絲一定喜歡。

……

青幽秘境坐落蘭河山中，正處蘭澤天的地界邊緣。蘭澤天是唯一的醫修門派，修仙界但凡有人重傷難醫，都會來請求蘭澤天的援手。

而蘭澤天雖醫修眾多，卻從不無償救人。據蘭澤天開山祖師留下的祖訓，醫修本就弱勢，難以在眾類修士橫行的世界脫穎而出奪得資源，若連醫人都不收取些代價，蘭澤天怕是早就散了。

青幽秘境外的奇花異草，多是蘭澤天醫修們自古以來種下的珍奇名品，每到青幽秘境開啟前，地脈靈氣涌動，漫山植被得到遠超平常的充沛靈氣，便一同綻放了。

九歸山大半的峰主和親傳弟子和近幾年入門的新弟子們都來了這賞花大會。這蘭澤天的景色與九歸山大為不同，雲霧繚繞，仙靈縹緲，無論處在何地都能聞得花草香氣，令人神爽。

午時，蘭澤天設宴廣招八方賓客。九歸山門人早已習慣，其他門派眾人見到莉莉絲，不禁詫異又好奇——好小的娃娃，不像九歸山招來的弟子，難道是哪位仙君的女兒？

莉莉絲看見服飾風格迥異的各派來人，有些好奇又有些怯然，只得抓緊穆言的手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旁。

前方站著位衣著高貴清雅、面容美如白玉的女子，是那蘭澤天的掌門蘭弈。

陸乾走在九歸山眾人的最前方，路過那女子時，陸乾停步微笑，自顯氣派。他拱手禮道：「蘭掌門，陸某代九歸山有禮了。」

蘭弈淺淡一笑，如風扶花葉般輕盈。「陸掌門不必多禮。」她目光幽幽轉向穆言，便微不可見地滯了滯。「穆言仙君已多年未光臨蘭澤天，今日竟也來到這賞花大會，蘭某不勝榮幸。」

穆言神情淡淡，微垂著眸說道：「蘭掌門抬舉，在下不過潛心修鍊，極少出山罷了。」

蘭弈薄唇輕抿，看到他手邊牽著的莉莉絲，雙眸微光一閃，猶豫著詢問：「這小姑娘是……？」

穆言的嘴角終於顯出一分笑意，垂首看著莉莉絲道：「我的徒弟。」

蘭弈輕扇的雙睫透出片刻的恍惚，她笑道：「原來是穆言仙君的小徒兒，真是清秀靈動，討人喜愛。」

她輕抬手臂朝里請道：「諸位快請落座。」

莉莉絲坐在了穆言身旁，雙臂支在身前，像只謹慎的兔子一般。

眾派賓客接連落座，莉莉絲露出的一雙大眼左右挪動，發現不少修士都愛盯著自己，還有些漂亮的女修，時常目光閃躲地看向身旁的穆言。

自己藍眼白髮異於常人，莉莉絲是知曉的，旁人對她好奇，她也見怪不怪。可穆言又不像她一般生得特殊，為何也總遭人目覷呢？

莉莉絲的小腦瓜想不明白，卻暗下決心，若有人要招惹穆言，她如論如何也要凶回去。

宴會過後，眾派賓客皆於蘭河山中閑走暢聊，熱鬧而適然。

谷影走至穆言身邊，低聲笑道：「穆師兄仍是這般受歡迎，你一出現，那些女修士的心都被你吸走了去。」

穆言似是惱怒又是無奈地看了谷影一眼，道：「勿要說這些胡話。」

谷影輕盈一笑，聲如涓流：「傾慕穆師兄的女子不少，穆師兄當真不想擇一仙侶陪伴此生？你那清玄峰寂寞的很，除了璃璃這不懂事的小傢伙，怕是沒人想在那待上幾個月。」

璃璃抬起頭悄然望著穆言，腦里全是谷影的話語。

那些女修士偷看穆言，原來不是想找他的麻煩，而是喜歡他。

莉莉絲此前從未聽過「仙侶」一詞，但她能夠意會。

學院里的那些魔法學徒們，年少時候還在學院里歡聲笑語，時常來與她玩耍。可當他們長大后，他們離開學院、組建了家庭，便再也沒回來看過她。

父親也再沒來看過她。

她守在學院門口的柱子上等了許多年，都沒能再次見到父親的樣貌，聽到父親的聲音。

穆言……師父，如果擁有了仙侶，會不會也將她留在原地，再也不來找她呢……？

想到此處，莉莉絲雙眼就忍不住酸脹，她急促地抓住穆言的手，原地踏著慌亂的小碎步，像是有許多委屈和祈求無處釋放。

穆言雙目微縮，璃璃怎像要哭了似的，他從未見過她這般忙慌的模樣，心中彷彿被刺了一般。

她在害怕，害怕他忽視她。

他蹲下身來，捧著她的小臉安撫道：「我還沒看到璃璃長大，怎會去尋仙侶。」

谷影面露幾分詫異，她詫異幼小的莉莉絲居然會懂仙侶之意，也詫異穆言對待莉莉絲如此深切的關懷之心。

這哪像養徒弟，簡直像養孩兒。

穆言眉眼如畫，溫柔得像是初融的雪。「璃璃，別擔心，也別難過好么？」

莉莉絲覷著穆言，藍眸里還透著將凝未凝的晶瑩，半晌后她點了點頭，卻心不在焉。

穆言微微一笑，牽著莉莉絲向前走去。莉莉絲卻始終低著眸，情緒飄忽不定。

「可是，莉莉絲……不會長大。」

「莉莉絲不長大，師父，也會一直……陪著莉莉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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