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快要忘記，那個姑娘
後來，他娶了妻，妻子十分端莊大方，也很聽他的話，他以為時間會這樣緩緩過去，什麼事情，都將埋沒在當初的歲月之中，一直到有一天。
方寧侯府的一封邀請函呈到他手上的時候，他甚至快要忘記，自己年少時，遇見的那個姑娘，轉眼過去一兩年，他成了太子，而那個姑娘，他再也沒有聽說過消息。
因為戰事紛擾，他也實在沒有精力，去關注一個侯府中的小姐。
再次見面，是遞了邀請函，在方寧侯府的大堂里，她身著一襲粉紅色的棉袍，站在眾人中，他卻一眼就認了出來……
時隔多年，他已經是皇帝了，看著自己的後宮，有多少個女人，可卻沒有一個人，能帶給他像她那樣的安寧嫻靜。
所以他獨寵她一人，正所謂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算不上三千寵愛，只是他一個人的所有寵愛，都給了她。
很快，她就為他誕下了一個男孩，男孩健康又聰明，成為了他們兩人的掌中寶。
可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三個人的歡聲笑語，在這深宮大院里，顯得是那麼的不合時宜。
她被人毒死的那天晚上，兒子撕心裂肺地守在她床邊，而自己卻要假裝漫不經心，假裝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在意。
其實她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他曾徹夜不眠守在她床邊，她告訴自己的最後一句話是：「臣妾今生有幸能夠嫁給陛下，已經是上輩子的福氣，不過我如今中了毒，大限將至，臨終之前，除了不放心我們的卿之，還有一事，希望陛下能替我辦到。」
他在床前泣不成聲，他仔細地聽著她的每一個字。
「如今我早早逝去，也不過是因為，陛下是天下蒼生的陛下，而我分了陛下的太多寵愛，招惹了旁人的怨氣，還望陛下日後，不要對卿之……過分寵愛。」
簡單來說，也就是因為她太過受寵，所以，惹了人的嫉妒憤恨，所以才會被人下毒，若是日後皇帝還是像寵愛她這樣寵愛顧卿之，只怕沒有了生母的顧卿之，也會因為旁人的嫉妒，失去了性命。
他握緊了拳頭，看了一眼窗外，兩滴淚下，離開了房間。
後來，他對這個自己最為寵愛的孩子，反而是十分生疏冷漠起來，旁的皇子雖然不能試試近侍在旁，可隔三差五的，好歹能見上自己的父皇一面。
就是他，這個自己最愛的女人的孩子，他偏偏要因為保護，狠下心來不理不會，半年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即便是見上了，他也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麼好臉色。
一直到現在。
……
顧卿之聽完這許多的故事，心中辛酸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的。
「父皇……原來，原來你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母妃是被人給害死的，可他卻從來沒有說過，他為了保護自己，這些年，才會如此對待自己。
歉意的話就掛在他嘴邊，可怎麼也說不出口。
「卿之，你……做了一件，我這輩子也不敢做到的事情。」
皇帝笑了笑，看著顧卿之，滿眼已經是淚水。
「你能為了另一個人，拋棄這世間最為尊貴的位置，而我……卻做不到。」
身為皇帝，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事，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也低估了後宮那群女人的狠心，才會讓自己最愛的女人，早早地逝去。
「希望你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不想做皇帝，我也不會勉強，到了底下，我也有臉面去面對你的母妃。」
皇帝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更像是一種解脫。
顧卿之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說道：「父皇，那你知不知道，害死我母妃的人，是廢后。」
「我知道，她是死在你手下，我也知道。」
皇帝眯著眼睛說道。
顧卿之一愣，皇帝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笑道：「你在查的這些年，我也在查，查出是她，我並不驚訝，倒是你，這些年一直將她視若生母，百般尊敬，所以我不願意你入後宮，再中她的機謀，你呈給我她母家的罪證，雖然不至於將她母家連根拔起，但加上我搜集的證據，倒是好辦許多，否則，你以為，就憑貪污受賄，就能讓在東雲國紮根一百多年的大家族沒落？」
顧卿之看著皇帝，有些不可思議，他以為他才是布局的人，沒想到，自己也只是一個局中人罷了。
「冷宮的人，也是我遣開的，你想手刃仇人，我願意成全，也算了卻你的心結。」
皇帝看著他，嘴角帶著笑。
這樣的笑容，卻讓顧卿之的心中更是帶上了幾分愧疚。
「卿之，你不必自責，錯的是我，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皇帝擺擺手，嘆了聲氣：「今日告訴你這些，不過是想我此生不留遺憾，也是我作為父親最後的自私，我不想等到我百年之後，你我父子之間，還有這許多的隔閡與誤會。」
顧卿之從皇帝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將死之人其言也善」的感覺，他茫然，看著皇帝。
「罷了，你走吧，卿之，月琛天資聰穎，學東西肯吃苦耐勞，他是成為皇帝的不二人選，我許你離開京城，我許你，做一個閑散的王爺。」
這是他身為父親，最後能給的慈祥。
一年後。
皇帝病逝，顧卿之在靈柩前，哭得不能自己。
顏若曦也沒忍住淚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七天後，十一歲的顧月琛登基稱帝。
康寧宮，顏若曦吃著南域進貢的貢橘，一個揮舞著小手咿咿呀呀的小女孩一步一點地走了進來。
「娘親娘親，爹爹，爹爹壞壞！」
小女孩還在學說話的階段，咬字不清，跟在她身後的嬤嬤緊盯著她，不敢讓她有任何的閃失。
「怎麼了？」
顏若曦將顧月滿抱過來，笑眯眯地剝了個橘子，往她嘴裡輕輕地一塞，笑道：「你爹又怎麼了？」
整日里，就知道欺負這些還不會說話的小娃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