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潮

轟的一聲沉悶巨響，地面都震動了一下。那是巨熊龐大的身軀砸落在冰裂隙的底部所發出的。

十幾米的高度，不足以把這頭巨熊摔死。但那裡面很狹窄，逼仄的空間讓那頭巨熊想轉個身都困難，更勿論從陡峭的冰裂隙中爬出來，它將帶著重傷絕望地卡在那狹小的冰裂隙里，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

方宇航明明身無片縷，卻不覺得冷，剛才那一番驚心動魄的逃命，已是把所有的力氣用了出來，渾身肌膚髮燙髮紅，寒風一吹，竟似乎有熱氣飄散。

挺拔而立的方宇航，自覺這一刻大地踩在腳下，天地任我馳騁，英姿颯爽，捨我其誰。渾然忘了剛才狼狽逃竄的男主角是誰。

方宇航的屁股和大腿都被那該死的熊掌划拉下去老大一塊精肉，只不過運氣不錯，沒傷到大動脈。他睥睨天下時不覺得怎樣，一會兒便疼得齜牙咧嘴：「哎呦我的屁股哦……」

這可是自己身上的肉啊，划拉下去沒一斤也有五兩，足夠燒個肉湯喝喝了。

「王八蛋，早晚從你身上補回來。」方宇航沖著冰裂隙罵道。然後一瘸一拐地，掙扎著往冰湖方向走去。

他先撿回了那件被熊踩爛了的毛衣，這回連丐幫弟子都當不成了，四處漏風，扔給收破爛的都嫌累贅。最可惜的是那隻灌過營養液的瓶子，也被踩得粉碎，意味著如果方宇航要帶點水走的話，已經沒有水壺去裝水了。

傷口處實在疼的厲害，方宇航用白雪在那皮肉外翻處搓了搓，冷敷之後流血慢慢的止了。

方宇航小心翼翼的靠近湖泊，他擔心再蹦出來一頭巨熊，那就真的無法挽救了。好在湖泊周圍再沒有活的生物，確定安全后，他把破爛的皮衣裹緊一些，然後屁股朝天往雪地上一趴，居然昏沉沉睡去。

說好聽點是睡，其實是昏迷了。

昏睡之中，他夢到自己大口吃著熊掌，大口吃著牛排，暖烘烘的烤爐旁鋪著一張熊皮，吃飽喝足之後，睡在柔軟的熊皮上，那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不知道多久，方宇航感覺渾身冰冷，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著他，似乎要把他給掀翻。他努力睜眼，只見天地早已昏暗了下來，無數雪花夾雜著冰屑在狂風的吹拂下，往他的鼻孔和眼睛里鑽，如一顆顆飛來的小石子，打得他鼻酸眼痛。空中更是隱隱有悶雷之聲作響，遙遠的天邊還有閃電的光亮時現時隱。

明明像是雷雨天氣，但卻刮著北風下著暴雪，這鬼天氣方宇航長這麼大從未見過。

寒風呼嘯，低沉嗚咽，如地獄無數冤魂在遠方啼泣。狂風撕扯著他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毛衣，如無數雙看不見的鬼手，要把他剝個精光。

似乎一夕之間，天地的溫度便下降了很多，方宇航明顯感覺到了涼意，這是之前在雪地上跋涉時沒有遇見過的。假如以前悶熱的南方天氣會產生颱風的話，那麼現在在這極寒的鬼地方，也許會產生寒潮，便和西伯利亞冷空氣南下橫掃大半個中國是一樣的道理。

方宇航急忙想在原地刨一個雪坑，一摸腰間，才想起匕首還在熊腦袋上插著。

哪怕用手挖也要挖一個坑洞，不然在這樣的寒風吹拂下，不被凍成冰雕才有鬼呢。就算方宇航覺得自己比較耐凍，也不敢做這種嘗試。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身在虛擬遊戲之中，掛了可以重來。經過這麼多天的風雪跋涉，他幾乎放棄了這個念頭。記憶當中的人類科技，絕對無法做出如此逼真的虛擬世界來。

如果身上沒傷，他會選擇跳到冰湖裡泡著。既然這個冰湖不會被凍結，湖水的溫度一定比較高。但有傷就另當別論了，傷口被溫水一泡，絕對會感染的。這冰天雪地的萬一被感染，和判了死刑沒有兩樣。

「鬼天氣似乎越來越冷了。」方宇航才刨了幾下，就覺得不靠譜，淺淺的一個雪坑也許對付一般的寒夜能夠熬過去，這樣的凜冽寒風加上漫天冰雪，一個晚上過去，他多半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了。

他不敢再耽擱，咬著牙開始往冰裂隙爬去。

到了邊緣處先側耳聽了片刻，可惜狂風呼嘯的聲音早已掩蓋了冰裂隙下的任何動靜。

方宇航焦躁地在冰裂隙邊緣處等待了片刻，實在被寒風吹得受不了，終於咬牙爬了下去。

下面混黑一片，他甚至看不清那頭巨熊在哪裡，但至少這冰裂隙底下沒有了寒風呼嘯，沒有了冰雪紛飛，他唯一要擔心的，是那頭受了重傷的巨熊又過來找他麻煩。好在一夜無事，一夜的狂風呼嘯，狂風竟沒有停，天亮了反而有愈加猛烈的趨勢。

方宇航只能繼續待在冰裂隙下面。

他已餓得頭暈眼花，劇烈運動后損失的能量是要靠食物來補充的，沒有吃的，猛如變形金剛也會變成一堆廢鐵。

方宇航渴望食物的心在炙熱燃燒，在這樣的一個冰寒世界里，根本就是大魚吃小魚的生存遊戲，要麼被吃，要麼吃掉對方！如果這就是打怪升級的遊戲，這第一關的勝利者，就是方宇航。

方宇航借著裂隙投落下來的昏暗天光，終於發現了卡在裂隙中的巨熊。可憐的畜生滿頭血漬，掉落下來的身軀四周鋪了一層細細的冰屑，那是它拚命掙扎時，用熊爪在四周冰壁上抓撓出來的結果。但它如此沉重的身軀，就算再孔武有力，也無法爬出這個冰裂隙。

緩緩靠近的方宇航用手摸了摸巨熊身上那白色的熊毛，柔軟、溫暖，是一件好襖子的材料。

他又摸到巨熊的頭顱處，那柄匕首還插在熊眼之中，一縷縷鮮血順著劍柄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巨熊還沒有死透。

方宇航盯著滴落的鮮血咽了咽口水。

難道要過茹毛飲血的日子？

是的！

別說只是熊血，就算是一條螞蟥、一根蚯蚓，只要能提供蛋白質，那就是美味的食物。野外生存就這麼簡單。

不管這巨熊是公的還是母的，方宇航已經沒有了其他想法，他只想果腹。

一滴滴熊血灌入了方宇航的喉嚨里，這樣緩慢的流血對於巨熊而言是殘忍和痛苦的，但方宇航卻不得不這麼做。他並不希望巨熊這麼快死亡。如果不是巨熊首先發起攻擊，對於這個自己醒過來后遇見的第一個生命體，他十分願意和對方和平相處，那樣就可以證明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其他的生靈存在，他並不孤獨。

巨熊的體溫還未冷卻。

方宇航喝了一肚子熊血之後，索性抱住了巨熊那碩大的身軀，頭顱埋在略有些臭烘烘的熊毛之中，享受這難得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