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的世界
鶴知微一夜都睡得不真切,就連斷續的夢中也儘是烏霜離開時候那冰冷決絕的眼神。
她如平常一般起床洗漱,披著寬鬆的外衣和蓬鬆的頭髮站在門口,看著場院那一地盛開的花叢發獃。
他真的走了……
向來把萬事看得平常、連這段感情都不敢輕易去沉溺的鶴知微眼眶酸脹,一肚子怨氣憋在心中,想發泄卻又無處可發。
昨夜她詢問了系統無數次,,系統終究只有那幾句毫無價值的官話,問到她再無耐心,它乾脆休機不理。
這個世界的謎團必與烏霜相關,她必須找到烏霜。
不論是為這世界、為那個被抹去溫柔之前的烏霜、還是為她自己。
「三師兄什麼時候回來?」
鶴知微坐在教主椅上,右手有一下沒一下捋著杯蓋,杯中的茶早已涼卻。
「微微怎麼突然問起你三師兄?」聊雨安似是察覺到鶴知微的心不在焉,試探地問道。
鶴知微輕輕抬眸:「我許久未見他了,作為同門理應關心一二。」
聊雨安淺淺一笑:「確實,自你入門之後,都未見過他幾面,算來他也有三年未歸了,怕是都不知道你長成大姑娘了。」
鶴知微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蹙,未曾見過幾面,烏霜卻說出那般言語,彷彿她曾與彌雪風有情似的,看來她現在所經歷的與烏霜記憶中的世界當真不同……
是原書劇情?原書未寫過萬毒教的軼事,也無從查證。
「微微若想三師兄了,可召他歸教。」聊雨安又接了一句。
鶴知微輕嘆一聲,她已知曉她與烏霜二人的認知有異,此時召彌雪風回來也沒有多少意義。
「別唉聲嘆氣了,不就是男人跑了?咱三師弟容貌不比那魔君差,只要微微一句話,二師兄這就去把三師弟給你綁回來。」鐵舟炸嚷嚷地說道,他外表看著糙,內心卻對這些年紀輕的師弟師妹極為關懷。
「二師兄,你這是看不起七師妹的真心,還是看不起雪風的自尊?」黎安笑眼眯眯,語氣中卻透著刀子。
鐵舟羞赧地撓了撓頭,黎安眼神微沉,他站起身來對鶴知微說道:「七師妹,借一步說話。」
鶴知微稍愣,看到黎安眼中隱約透出的銳利眸光,她直覺有事要發生,立刻便收斂懶散跟了出去,留下鐵舟向聊雨安抱怨:「你看這黎安,自己總獨來獨往不說,與微微說話還要背著我等,真不把咱當一家人。」
「……」聊雨安垂眸淺飲,眼神不明。
鶴知微跟著黎安來到安靜之處,他回身靜默看她,神情是她從未有過的認真。
「你心悅烏霜?」
鶴知微一愣,訥訥點了點頭,不知黎安為何用如此認真的表情問出這樣一句話,彷彿他是她老父親似的。
「除他之外,你心中對旁人可有一絲一毫的喜歡?」
鶴知微搖頭,這話倒又像婆家人的拷問了。
「你想找他么?」
鶴知微木訥的雙眼驀地閃過一絲亮光:「你知道他在哪?」問完她便覺奇怪,黎安與烏霜又能有多少交往,怎會知道那位的去處。
黎安低嘆一聲,透著鶴知微無法理解的諸多無奈。「我不知道,但若去浮門山隱,或許能找到他。」
鶴知微瞳孔一顫,驚道:「他是浮門山隱的人?」
黎安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低聲。
難怪她當日能在浮門山隱暗道中偶遇烏霜,難怪他能「誤打誤撞」將她引到藏有傳承的禁地,難怪他對那功法漠不關心……原來她所得到的機緣皆是受他操控,而她卻還傻愣地以為他莽撞冒失還撞了天運。
鶴知微雙手緊握片刻后又無力地鬆開,她冷靜下來抬眸看著黎安:「你怎麼知道?」
黎安卻真假不明地笑笑:「以我的隱匿之術,會探查不到誰的秘密嗎?」
鶴知微眉頭輕挑:「那我的呢?」
「你的秘密太多,我或許還未查完。」黎安淺笑著說道。
鶴知微面露複雜,這話頗有深意,他是否已察覺到她乃天外來客?若她已經暴露,系統應當直接判定她失敗才是。
或許正如他所說,他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卻還不能對她做出最後判斷。
她有些煩躁地將那些猜測拋開,咬了咬牙關道:「浮門山隱,我會去。」
「此非雲天大會之時,貿然拜訪必定困難重重,你需找幾個幫手。」
鶴知微點頭:「我會請求亦初與我同去。」
「還有我。」黎安微笑道。
夏亦初一直將鶴知微當做可親的朋友,她一對她說出來意,她便爽快應承了下來。初七聽聞夏亦初要與鶴知微外出,嚴格執行「多多關懷夏姑娘」命令的他立刻請纓一同出山。
當出發時看到同行人還有黎安,初七就有些後悔,因為之前的摩擦,他對他那副笑面模樣十分抗拒。
假模假樣的人,還敢在閻羅大人面前裝清白。
四人進入群霧山,距離鶴知微上次來到此地已過去幾月,時間跨了一季,山中卻依舊深霧迷濛,十丈外便難以視物。
「分明幾個月前才來過,這會兒又像是從沒來過一般。」夏亦初望著複雜的景象毫無頭緒。
「是濃霧遮掩地形、惑人感官,使人難查道路,浮門山隱便是這樣隱秘之處。」鶴知微說著,暗中運行氣象引,讓瀰漫在山中的厚重霧氣淡去了一些。
「運氣不錯,遇上好天氣了。」黎安淡淡說著,狀似不經意地掃了鶴知微一眼。
鶴知微著急找到烏霜問清真相,不願再因遮掩而在路上花費太多時間,她看著系統界面的小地圖,指著一個方向道:「我似乎記得這條路,便從這走吧。」
幾人對鶴知微的指路不疑有他,跟隨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懸崖之上,鶴知微望著崖壁上那棵大樹,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過去。
眼前所見印證了她心中隱約的不祥之感,之前她所通行的那個狹窄的洞口,已經被封了起來,凝風為刃用力撞擊也不見絲毫鬆動。
「微微,怎麼了?」夏亦初半伏著身體喊道。
鶴知微飛回到崖上,嘆道:「洞口被封,很是嚴密,擊打不開。」
夏亦初雙眸一動:「不如去找找當時的出口?那處寬闊,應該是正門。」
鶴知微在小地圖上探尋了幾圈,確定了一個狀似當日出口的方向,她點了點頭,引眾人尋了過去,只見草木茂密、綠蘿遍地,絲毫不見人為之跡。
黎安神情認真地探查此處地形,最終指了指一塊布滿青苔的大石塊上一個微不可見的綠色印記。
鶴知微緊張地看著他點了點頭,黎安朝那印記按了下去,只聽得一陣機關運作的悶響,那被草木遮蓋的石牆緩緩挪開,像是劃開一道結界一般將一處黑暗而寬闊的通道暴露在幾人面前。
浮門山隱內部,閉目養神的烏霜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旁黑影劃過,恭敬地隱在暗處說道:「隱主,夫人已至大門外。」
「我沒有夫人。」烏霜冷寂的臉上沒有半分生氣。
黑影稍愣:「可您說,鶴教主必定會成為隱主夫人。」
烏霜的目光緩緩移向暗處,眸中的不悅讓暗處的人影止不住抖了抖身軀。「我何曾說過此言。」
「……」黑影語塞,他總不能違抗或反駁隱主的話語,儘管他堅信自己並沒記錯。
他戰戰兢兢得出一個結論——兩口子鬧彆扭了。
烏霜收回目光,腦子不覺閃過那夜鶴知微憤怒又失望的傷心模樣。
一切都太過失理。
他不奈地攏了攏眉,低沉道:「逐出去。」
「隱主……?!」
黑影很是吃驚,烏霜卻更為不悅:「你還要本座說第二次?」
黑影忙伏身:「不敢!屬下這便去!」
「慢。」烏霜忽然又叫住他,黑影謹慎聆聽,只見烏霜百感交集之中醞釀出一句無力的話語:「別傷了她。」
黑影消失后,烏霜放在案上的手緩緩捏緊,他攏著眉頭,看上去有些煩躁。
前日他急匆歸來,門中眾人面對他滿頭如雪白髮,竟無一人驚詫。
驚詫的只有他自己。
由於不願去想那個女人,他這兩日都未去深究那夜她那些異常的話語和情緒。此刻她竟有膽闖入浮門山隱,讓他不得不又想起了那夜場景。
每想一分,他的指節便被捏得泛白一分,半晌后他忽一捶案,眼裡翻滾著憤怒和不可置信。
稍作平靜后,他喚來了葛容。
「雲天大會已過去多久了?」他維持著外表的平靜,語氣波瀾不驚。
「隱主,已過去將近四個月了。」葛容恭敬而謙和地答道。
烏霜瞳孔微縮,他看著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葛容,再度平淡地開口:「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如實回答……你如何看待鶴知微?」
葛容微笑道:「屬下與夫人也不過雲天大會一面之緣,但想來她定是極為出色的女子,否則隱主也不會籌劃多年,只為讓她贏得整個江湖。」
一句話讓烏霜如墜深山,錯了,全錯了!
雲天大會分明過去足有半年之久,而他費心謀划只為自己站在眾山之巔號令天下,何來把江湖拱手讓人一說。
「重啟……」烏霜喃喃念著兩個葛容無法理解的字,眸底的信念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