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蕩的馬甲

鶴知微忽然覺得三師兄是個自戀之人。

開發的迷藥看臉，就連出場都要自帶bgm。

彌雪風看到又一場兩會之爭被平定，正準備滿意地退場，忽然一聲嬌蠻有力的熟悉嗓音闖了進來：「以為這樣便能動搖我反曉會的信念？雪風公子不免太過天真。」

鶴知微雙眸一凝，竟然是蘇青晚。早前她便聽說蘇青晚成了反曉會的核心人物，沒想到再次相見，她的氣質竟變得如此多——再也不是那個故作柔弱的嬌師姐了。

夙蘿看到蘇青晚，也立刻擺著臉色跳到彌雪風身後，憤憤說道：「三師兄，那個蘇青晚曾經陷害過微微。」

彌雪風蹙起雙眉，神色冰冷無情地看著蘇青晚：「不可饒恕。」

遠處的鶴知微默默感動：三師兄也是護短的好師兄。

彌雪風又道：「竟有女子能不被我美色所惑，不可饒恕！」

鶴知微：「……？」

蘇青晚抬眉冷笑：「雕蟲小技。」

只見蘇青晚抬手間放出一道微不可見的淡藍色弱光，場內瀰漫著的醉月香頃刻間消失無蹤，眾女子忽感靈台一陣晴明，身體也拾回了些力氣。

鶴知微心中暗驚：那是什麼？！

系統音忽的響起：「識別到干擾信號α，危險程度低。」

鶴知微當下便意識到，系統所指的干擾信號α便是蘇青晚，烏霜是外來者，難不成蘇青晚也是？！

她在心中問系統：「干擾信號α也是入侵者？」

系統：「識別到干擾信號α為毀書計劃缺失子程序，可進行回收。」

鶴知微擰眉，哪個程序員這麼不靠譜，設計個破系統還把子程序給丟了？？

烏霜看向蘇青晚的目光染上一絲凝重，這世界又出現了變數。

「你丟失的子程序是什麼？」鶴知微不敢貿然，便向系統深問道。

系統：「部分劇情電子數據……以及部分技能。」

如果系統有實體，鶴知微一定想將它摔上幾個來回。「烏霜丟包也就算了，為什麼連你也會丟包？你這系統到底靠不靠譜？！」

系統沉默一瞬后開口：「很抱歉，阿毀也不知為何會有數據丟失在外，阿毀不記得了。」

鶴知微煩躁地撓頭，烏霜忽然按下她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擋你。」

鶴知微愣住，看到烏霜輕微閃爍的凝重眼神，她恍然間彷彿覺得，在她與系統無聲的交流之中，烏霜已經明白了一切。

那方蘇青晚解除醉月香后，便對在場眾人高聲說道：「兩會相爭數次，卻總被雪風公子以迷香手段平息，這種爭鬥有何意義？」

反曉會的成員聽到蘇青晚這番話語不禁駁斥：「蘇姑娘，你身為我會人物，怎還說出這種話？！」

蘇青晚側目看她一眼，勾唇淺笑著略微抬頭，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作為反曉會成員，你們該明白，只有解決曉松許其人，才能徹底消滅這歪邪文風，還江湖一片清白正義。」

護曉會的諸人聽到蘇青晚的話，又是一番激昂的反罵，蘇青晚置若罔聞，她一手指向護曉會憤慨的眾人，冷笑道：「如今，我已知曉曉松許真身，不論你們如何反抗，這江湖的歪邪之風，我們除定了。」

雙方皆駭，反曉會迫不及待地詢問蘇青晚消息，夙蘿和彌雪風相視一眼，心下皆是一驚。

鶴知微一把握住烏霜手上蓄勢待發的烏木針，緊蹙著眉搖了搖頭，她微垂著眼，短暫之中已思慮良多。

這場無端紛亂因她而起，她不能一直畏縮下去。

烏霜讀到她眼中的堅定，雙指一動斂起了烏木針，輕緩撫了撫鶴知微的頭頂。

鶴知微抬眼望到他溫柔沉靜的眼神，空懸的心似被棉團包裹，她投之以安穩一笑，轉頭縱身便沖了出去。

一聲晴空驚雷打斷了蘇青晚揭曉到一半的話語，鶴知微施然站在屋頂，風颳起她寬敞的外袍，顯得頗有幾分瀟洒。

「本人，萬毒教主鶴知微，拉郎寫手曉松許，吃瓜選手第一人，是也。」

諸人皆愣，傳說曉松許不是個俊公子么？怎麼變成了女人？

蘇青晚沒想到鶴知微會在此刻出現，她驚愕一瞬后笑道：「鶴教主，沒想到你竟親口承認。」

反曉會：「妖女！果然是邪道妖女！」

護曉會：「天啊，原來曉松許竟是傳說中的當世雷公！」

鶴知微大義凜然的蕭索之心忽然就被那句「當世雷公」劈碎了個口，她穩住險些滑歪的腳步，道：「我是個正直的人，見不得諸位因我挑起爭鬥，當然就要承認了。」

鶴知微垂眼看著蘇青晚，對方的眼神之中仍掩不住對她的恨意和妒意，而她神色如常，宛如一尊超然物外的佛像令人看不出喜悲。

「果然是邪道之人才會寫出這等邪道之書！」

「敗壞江湖風氣，必須嚴懲不貸！」

……

鶴知微任由那些罵語自耳旁穿過，她高舉起一疊封好的紙張，波瀾不驚道：「這是《痴纏仙魔引》最後的手稿，如果你們有本事奪走，我便就此封筆，此書永不完結。」

「但若你們連奪不走，抱歉，我寫的書，我偏要發完。」

鶴知微說完這話，場中便躁動起來，護曉會諸人看著空中招搖的手稿眼饞不已，反曉會諸人當場便要衝到屋頂來手撕鶴知微。

鶴知微不給他們可趁之機，在她說話途中，她便在暗中蓄力[畫地為牢]，話音落時，蓄力完成，一個寬達數丈的圓圈釋放出淺淡的光芒將眾人環繞其中，鶴知微也不管他們是哪方勢力，丟完大招后跳下樓抓了烏霜的手便逃之夭夭。

兩會眾人被困無形壁障之中，紛紛震驚不已。

「這是什麼武功？邪了他娘的大門！」

「果然是□□妖女！這絕對是妖術！」

「微微別走啊——起碼放了我和三師兄啊——！」

飛奔一路遠離了那喧囂之所，鶴知微終於能停下喘口氣，烏霜輕垂著眼睫道：「還以為微微要大戰一場，我都準備好了。」

「我可不想當街聚眾鬧事。」鶴知微拭了拭額頭，「等回到萬毒教主場，再應付他們。」

烏霜輕勾嘴角，眸里漾起一陣湖光。「你是想假借爭奪手稿之名，揚萬毒教之威。」

鶴知微輕怔，她看向烏霜，頹然的眼裡稍顯亮色。

烏霜繼續道：「萬毒教收納閻門殿，又有曾經江湖排前的凝春宮為附屬，單論教內實力，萬毒教已不遜於任何一大派。只需一個契機，讓江湖人探明萬毒教實力，知曉門派差距，遠播聲名后，萬毒教便是當之無愧的江湖之首。」

鶴知微眼睫輕動，臉上漸漸消去了神色，只剩無聲的探尋。「你還真是無所不曉。」

烏霜淺笑著撫順鶴知微的發，低聲道：「江湖人抹黑你、討伐你，你反倒利用他們成為你完成任務的工具。微微，你就是這般聰穎，多少人都被你愚拙無害的外表矇騙了。」

鶴知微乾澀地笑了兩聲：「我沒你說的這麼玄幻。」

烏霜抿唇，墨瞳深邃幽靜。「你的信條是『隨遇而安』，實則，是『將計就計』、『逢凶化吉』。」

鶴知微默了片刻，又頹下了眼：「我若真那麼厲害，就不會挖不出你的秘密。」

她將雙手揣在闊袖中，神情低迷。「蘇青晚顯然知道我就是曉松許，可系統說，她身上藏有的只是系統遺失在外的小部分劇情碎片。」

「如果是《禍靈記》這本書的劇情，就不該出現曉松許，她也不會知道我便是曉松許。」

「既然她知道，那麼所謂的『劇情』是什麼？」

鶴知微抬眼靜謐地看著烏霜，眸中微弱的火光搖曳欲滅。「是……『我』的劇情嗎？烏霜，蘇青晚所得到的劇情，是否就是你曾經歷過的……『我』的劇情？」

烏霜面色微動，鶴知微將右手搭在胸前，繼續無力地說道：「其實我才是書中人，對么？」

烏霜的無言印證了鶴知微的猜測，她低下頭去，眸中微弱的火光被徹底澆滅。

她難以相信。

原以為自己是穿書者，沒想到自己本身亦是書中角色，如此說來，她是一本穿書文的角色。

而烏霜，才是真正的……穿入這本穿書文的穿書者。

難怪烏霜緘口不言，難怪他不忍告訴她，這種顛覆了一生世界觀的真相，還真的嚇到她了。

她緊抿著唇，被緩緩攬進一個溫柔堅實的懷抱。烏霜緊緊擁著她，在她耳邊小心地喚著：「微微……別難過。」

鶴知微一頭撞在烏霜胸前，發泄一般地揪著他的衣衫，悶頭許久后低低說道：「不難過，我已經接受了。」

除了世界觀崩塌，也沒什麼變化，眼前的麻煩依舊要解決，系統的規則依舊要遵從，生活依舊要繼續。

即便是紙片人，也不會想在任務失敗后被毀滅。

只是還有一些疑點鶴知微並未想通。

如果她本身便是書中人，那系統是否有著高於「書」的認知？否則她與系統同為書中角色、處在同一維度，為何系統會存有以她為角色的電子書數據？

那些數據為何會丟失？系統為何對此毫無所知？

以及……烏霜身上的信息，依舊無法將邏輯線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