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白

杜落晨和丁雪朝兩人是在同一天被推進產房的。

一家子人得了個方便，只要跑一趟，不過緊張激動的心情是雙份的。

丁雪朝躺在床上，汗都往外冒，看著杜落晨先被推進產房，人也慌了。

醫生叫她吐息和使勁時，都十分地賣力。

「用力，用力，看到頭了……」

丁雪朝髮絲都在賣力，汗凌凌地往外冒。

外面等候的人都十分焦急，來回踱步。

林元元總在嘴裡念叨著：「平安健康……」

好幾個工作電話打到丁芷雲的手機上都被她掐斷了。

後來電話多了，她直接把電話靜音了，攪著心頭煩躁。

兩扇門中先傳來一聲嬰兒啼哭。

白大褂醫生出來時：「恭喜，是個男孩。」

緊接著又是一聲嬰兒啼哭。

杜落晨在病床上臉上一陣紅白，汗水浸濕了她的臉頰，溫柔無力地笑著。

沈臣達抱著孩子在杜落晨臉上親了一下。

丁雪朝聽見嬰兒啼哭聲。

謝棋抱著孩子給丁雪朝看。

她疲憊得很，沒有點評孩子的長相，開口第一句是：「是我孩子先出生嗎？」

——

沈慕白四歲就擁有獨自一間房了，還得了兩根棒棒糖。

杜落晨對於沈慕白的成長很上心，沈慕白出生四年沒嘗過糖的味道。

沈臣達偷偷和沈慕白做了一個小交易，給了沈慕白一根棒棒糖，作為定金，尾款的那根棒棒糖等事成之後交付。

沈慕白收到糖果利益熏陶，那天晚上奶音和杜落晨說著自己要一個人睡覺。

杜落晨當然對這事很高興，收拾整理了一間房出來給沈慕白。

那天夜裡，窗戶開了一個小縫，沈慕白抱著兩隻布偶娃娃，夜晚的風鑽進窗戶，拍打卷囂著窗帘，一下接著一下，牆上窗帘的陰影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

他抱著娃娃，去爸爸媽媽的屋子敲門。

在走廊上，等著陣陣涼意寒風，他的敲門聲更急促了。

沈臣達開了門，他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沈慕白小小的身軀，陰影籠罩了他的光線，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浴衣。

他的不悅都寫在臉上。

沈慕白被夜晚嚇得有點怕，委委屈屈道：「爸爸，房間有鬼。」

沈臣達不耐煩道：「沒鬼。」

沈臣達正打算關門。

沈慕白就側身，視線繞過沈臣達的身軀往裡面看去，杜落晨躺在床上很安靜，他害怕爸爸把他關在門外，大喊著：「媽媽！我不要一個人睡了。」

杜落晨躺在床上，有點愣神，小慕哭了？

沈臣達抱起小小隻的他，把房門帶上，往他房間走去。

——

開光一按，房間程亮，沈臣達把沈慕白放下，帶著他拉開衣櫃，拉開窗帘，甚至連床底都看了個遍。

「有人嗎？」

「沒有。」

「有鬼嗎？」

「沒有。」

沈臣達不悅道:「那你怕什麼？」

沈慕白一下說不出來，一張小臉皺著，想哭哭不出來。

那天晚上，沈臣達走後，他抽抽噎噎哭了一晚上，到深夜才睡著。

他也因為敲門，那一根棒棒糖沒辦法兌現。

——

第二天晚上，杜落晨會過來沈慕白房間。

沈慕白一直覺得媽媽的聲音很好聽。

她躺在慕白的身邊，溫和道：「媽媽小時候也不敢一個人睡，媽媽是到八歲的時候才敢一個人睡的，小慕很勇敢。」

媽媽講話的聲音很柔和，有時候是一兩個睡前故事，讓人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他開始幾次早上醒來還能看見媽媽在床邊陪著自己睡覺。

慢慢地早上醒來就看不見媽媽了。

媽媽睡在自己房間。

等到了他上幼兒園，媽媽就道一聲晚安離開了。

這就便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個人的房間。

——

沈慕白上幼兒園，通常都是杜落晨接送上下學，偶爾沈臣達也會來接送。

同學們會激動道：「慕白你爸爸好帥哦。」

念雪姐姐會接過話茬，得意洋洋道：「慕白的爸爸是我舅舅，他是演過好多好多電視機的明星。」

同學們會追捧地驚呼：「哇！好厲害！好多人喜歡他！」

沈慕白偷偷湊到謝念雪耳邊道：「念雪姐姐，不能私下討論爸爸，會被割舌頭的。」

謝念雪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沈慕白驕傲道：「我媽媽更厲害。」

比起爸爸，沈慕白更喜歡媽媽。

同學好奇道：「你媽媽是什麼？」

沈慕白炫耀道：「主持人，她主持過好多好多節目。」

班上向來以謝念雪作為孩子頭，大夥都很愛聽謝念雪的話，說一不二。

而沈慕白可是謝念雪罩著的人，同學對兩人的語言行為都很附和。

同學誇獎：「哇！那你媽媽也好厲害啊！」

只有爸爸在家的時候，爸爸總愛拉著他看媽媽的節目。

電視上電視劇那麼多，他也看過爸爸的節目。

媽媽電視裡面外面一個樣，常常笑著，很溫暖。爸爸電視裡面能變成好幾個樣，電視外面是討人厭的樣子。

——

沈慕白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爸爸生氣，是因為他說：「媽媽做飯不好吃，想吃爸爸做的飯。」

沈臣達當時的眼神，單是看著沈慕白，就把他嚇哭了。

那時候，杜落晨憂心沈慕白在長身體的階段不愛吃飯，她問：「臣達，要不你再給慕白做一頓。」

沈慕白哭天喊地，聽了這話止住了眼淚。

沈臣達端著他的小碗，進廚房一頓操作，飄香陣陣，端了一盤紅燒肉和沈慕白的小碗出來。

他看著沈臣達端出來自己的小碗，揮舞著小肉手，開始享用美食，一口調羹下去，並沒有察覺到口感的變化，他又吃了兩口，確定一點口感沒有變化，又哭了起來。

杜落晨看到他這樣哭，不明所以。

沈臣達吃著飯，冷漠瞥了眼大哭的沈慕白，輕聲：「挑食的娃，就讓他餓著吧。」

杜落晨信了這說辭，等到她收拾碗筷時，嘗了口沈慕白碗中的菜飯，口感根本就沒有變化。

得，沈臣達進廚房就煮了道紅燒肉出來，根本沒有加工這飯，還是出自她的廚藝。

——

媽媽和他說了好多好多，他小時候和爸爸的故事。

他的第一句表白是爸爸教的。

媽媽說那時候他還小。

媽媽因外婆身體不適，需要立刻趕去醫院，媽媽簡單收拾了下行李就去了醫院。

因為小慕要上課，媽媽就把慕白給爸爸照顧接送。

也是在媽媽陪伴外婆到身體康復時，連續熬了好幾個夜晚奔跑好幾個醫院轉手續，倦容不散。

外婆的身體漸漸康復，她趴在床頭昏睡還倦意未散，在光下有些晃眼，她依稀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牽著一小娃娃。

媽媽問著爸爸：「不是叫你送小慕去幼兒園嘛，你怎麼來了？」

林元元和杜信看見小慕都開心極了。

「慕白說想找你，我就給他請假了。」

「亂說。」

「不信你自己問。」

「想不想媽媽？」

慕白小奶音軟軟喊著：「想。」

杜落晨好像疲倦都隨這一句話消散了，她笑著：「我家寶貝都會想我了。」

「對啊，寶貝一直想你。」

其實沈慕白隱約有影響，爸爸那幾天抓著讓他學說話。

「慕白想媽媽。」這幾個字。

學成，就給老師打了請假的電話。

——

沈慕白有好多哥哥姐姐，林顧古哥哥總會帶上好多玩具來送人，瑩瑩姐姐會送來很多繪本。

一到聚餐的時候，大夥聚在一快就特別歡樂。

大人聊大人的，小孩聊小孩的。

玩累了，大家都會跑到念雪姐姐的房間睡覺。

到很晚的時候，他在一個懷抱之中，依稀睜眼看見爸爸輕聲細語和媽媽講話，隱約能看見爸爸低頭在媽媽額頭親了下。

媽媽輕聲抱怨：「小慕還在睡，你好好抱著他。」

他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到兩個大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爸爸冷聲道：「閉眼，繼續睡。」

沈慕白本來就又累又困，閉上了一會眼睛，就睡著了。

——

幼兒園發生了一件讓同學們慌張的事情。

沈慕白和謝念雪兩人鬧翻了，原因不過是兩人爭搶幼兒園的盪鞦韆。

謝念雪和沈慕白向來是一人推鞦韆，一人坐鞦韆的，兩人輪流，通常謝念雪會玩得久一點。

那天謝念雪沒玩過癮，坐在鞦韆上，就是不肯下來換沈慕白。

兩人吵了半天，沈慕白生氣離開了。

謝念雪在鞦韆上大哭，喊著：「我是你姐姐！」

老師來勸都止不住，哇哇地哭到了放學。

由於幼兒園地小朋友都是聽謝念雪的，謝念雪和沈慕白鬧翻了，形成了自然的分界線，大家都不肯理會沈慕白。

那天來接送的是沈臣達，就看見謝念雪眼眶紅了一圈，問了一句：「念雪，你怎麼哭了？在學校被欺負了？」

沈慕白聽到爸爸問這個，心頭一緊，生怕謝念雪把事情供出來，眼眶也紅了一圈。

謝念雪委屈巴巴道：「嗯，被欺負了。」

沈臣達笑了：「你還能被欺負啊，回去告訴你媽媽，叫你媽媽來報仇。」

後視鏡中，沈臣達看著沈慕白的目光，眼中帶笑。

第二天，兩人還沒和好，兩人坐在後座上，沈慕白的手在口袋裡面捏著兩塊小餅乾，不願意拿出來。

謝念雪轉頭看窗外，嘴巴撅得高高的，就是不肯和沈慕白講話。

杜落晨看出了點端倪：「我昨天還在翻相冊，看見你們倆剛出生那會，兩個都小小的，輪著人抱。」

沈慕白興趣起來了：「媽媽，我也想看。」

謝念雪稍微動了動嘴，眼眸溜著轉，沒把話說出口。

「好啊，今晚奶奶喊聚餐吃飯，我把相冊帶去，大家能一起看。」

落晨沒能繼續往下說，就到學校了，她和兩人道別，接著幫謝念雪整理書包時，偷偷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謝念雪依舊撅著嘴，好像心情並沒有很好。

兩人上課是同桌，是經常被老師點到警告不能說話的同桌。

鬧翻了之後，教室上課就安靜了許多。

午間休息，沈慕白看了一樣鞦韆，轉頭去沙坑裡面堆沙子。

中班的小朋友以謝念雪馬首是瞻，兩人鬧翻了之後，大家都圍著謝念雪，沒小朋友和沈慕白玩耍。

謝念雪看著沈慕白一個人堆沙子，氣也上來了。

同學朋友們看著謝念雪氣憤的樣子也生氣了。

他一個人好不容易用沙子做好了個小碗，被一位男同學路過踩扁了。

那個小男孩指尖巴拉這眼皮，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囂張至極。

沈慕白沒反應過來，謝念雪就跑過去一掌拍在小男孩身上，小男孩跌在地上哇哇直哭。

謝念雪氣憤道：「他是我慕白弟弟，你不準欺負他。」

小男孩爬起身來，一邊哭喊一邊亂拳揮舞打著謝念雪，兩人扭打起來。

沈慕白帶著老師來拉架的時候，兩人都哭喊著打架著，謝念雪放聲大哭，喊著：「沈慕白是我弟弟，你不能欺負沈慕白！」

沈慕白心裡有點怪異，原先總覺得被叫弟弟沒什麼，但是一旦被謝念雪這麼張揚地喊著弟弟就不舒服。

他滿是沙礫的小手抹著謝念雪稚嫩的小臉，擦乾她臉上的淚痕：「念雪，別哭了。」

他刻意沒叫姐姐。

謝念雪因為他手上的沙礫刺痛了臉頰，哭得更大聲了。

周圍的小朋友也圍上來，勸著謝念雪。

沈慕白的小手抹得更用力了些：「念雪，別哭了。」

謝念雪哭得更大聲，像是哭給沈慕白看那樣。

沈慕白捧著謝念雪的臉，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尋常他看見爸爸哄媽媽都是這樣的。

謝念雪還是哭個不止。

他像是服軟了般，把她的頭攬抱著：「念雪姐姐，別哭了。」

柔軟的衣服質感蹭掉了臉上的沙礫，刺痛感沒有了，止住了哭泣聲，輕聲抽泣起來。

慕白錯以為是那一聲姐姐讓謝念雪止住了哭聲，他又鬱悶了。

——

兩人和好的很快，晚上聚餐時，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看相冊，念雪張口閉口就是慕白弟弟。

把慕白本來的興緻都叫散了，他鬱悶地跳下沙發跑去問落晨：「媽媽，為什麼我是弟弟？」

沈臣達也在邊上，他眉梢帶翹地笑起來，看著落晨。

「當弟弟不好嗎？」

慕白小嘴一厥，很是可愛：「不好，慕白不想當弟弟了。」

杜落晨在沈慕白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好久的話。

沈慕白又開開心心地回去看相冊了。

這是個秘密，大家都知道，唯獨雪朝阿姨和念雪姐姐不知道。

不對，是念雪妹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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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臣達不悅，好事被打擾。

繪繪：醒醒，那是你兒子。

沈臣達：兒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