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是保護他

第十八章

一行人在杜仲管事的帶領下，進入紫煙宗準備的靜室別院。

裴鏡清看向花子虛，笑言：「有關昨日劍陣，我要為他們分析一二，若子虛想留下旁聽，也無不可。」

花子虛立刻腳底抹油：「不了不了，貧道資質駑鈍，不敢勞煩裴夫子。」

秦磐想勸他，又知此人雖愛調笑，其實自尊非常，猶豫著說：「既然大師兄說可以旁聽，你……」

花子虛大笑著跑了：「貧道尋地呼呼大睡去也~」

裴鏡清飛劍出鞘，懸於半空，從劍身分出三道長劍虛影，正是昨日【試卷】。

「我與你們分別講解，」他看向秦磐，「秦磐先來，坐到這來。」

兩人對坐，一道長劍虛影落下，化為方格劍陣，將裴鏡清與秦磐攏入其中。

一刻鐘后，裴鏡清與秦磐出來，換了子魚，又是一刻鐘。二人先後離去，最後是凌雲，凌雲欣然入陣。

到了凌雲這，裴鏡清先看【修身考驗】，也就是與劍陣對戰考驗修為，凌雲這十年勤修苦練，自然是非常優秀，再看【修心考驗】，也就是劍陣模擬出修士的執念，考驗其道心。

凌雲的修心考驗，竟是當年靈宴慶典、裴鏡清金丹被奪的場景……他一次次斬殺那隻高階妖魔，救下裴鏡清，但救下裴鏡清之後，場景卻一次次驟然變回當年慘景。

何其殘忍，即使裴鏡清知道突破執念對修行有益無害，但親眼目睹徒弟一次次因為自己受苦，依然讓裴鏡清不忍，就在此時，劍陣中的凌雲卻似乎抓住了破綻關鍵，突然爆發，一劍斬碎當年慘景，突破金丹，提前出了劍陣。

於是復盤的二人也出了劍陣。

凌雲一雙墨綠眼眸認真看著裴鏡清，眼神澄正，全無陰霾，仿若靈璧至寶。

裴鏡清揉揉他腦袋：「做得很好。」

凌雲依然神情穩重，努力表現出靠譜的劍修模樣，但整個人的氣息都活躍起來。

裴鏡清心中又是驕傲又是心疼，慢慢說：「師父以後都陪著你。」

聞言，凌雲怔愣一瞬，隨後眼皮微垂，腦袋輕輕在裴鏡清手中動了動，像是被師父丟下十年、委屈了很久的幼狼蹭著討揉。

於是裴鏡清從善如流地揉了揉他。

徒弟真可愛。

凌雲下定決心，拔劍出鞘：「師父，我道心穩固，可以將劍錘鍊完全了，請師父為我護法。」

裴鏡清很高興：「你道心是劍，必定能錘鍊出最好的劍。」

凌雲歪過腦袋看他：「師父，我道心是保護師父。」

「什麼？」裴鏡清愣住。

劍仙的道心不是劍，是保護他。

凌雲被師父的反應弄得一愣：「師父，怎麼了？」

裴鏡清怕影響凌雲，只溫言問：「我聽說，他們都叫你劍痴。我以為你很喜歡劍，會以劍為道心。」

凌雲理所當然道：「我喜歡劍。沒有劍，怎麼保護師父？」

他如此坦然。

裴鏡清一愣。

徒弟的道心雖不是劍，卻與他的本心不謀而合。

他們都是為了保護，才拿起的劍。

原本裴鏡清還想過，自己是不是不適合教導凌雲，也許該將凌雲繼續轉交給大師父教導……現在，裴鏡清不這麼想了。

這是他用心血塑造的劍仙。

是他的徒弟。

裴鏡清：「讓師父看看，你的道心，會錘鍊出一把什麼樣的劍。」

「是！」

凌雲凜然劍意全開，毫不收斂地衝天而起，將紫煙宗附近殘餘魔氣滌盪一新。

他的劍懸於半空，在這凜然劍意中不斷錘鍊變幻，他不動聲色，把師父殘留在劍身中的劍意融合進自己的道心一起錘鍊，分神去看師父，發現師父並沒有發現，心底像是偷偷把師父衣衫拖到窩裡墊著睡的小狼崽一樣竊喜。

終於，凌雲的劍停止了變幻。

這把長劍呈鐵灰色，雙刃，乍一看像是裴鏡清那把劍的鴛鴦劍，一模一樣。

裴鏡清一愣，去看他劍身紋樣。

一面是在靠近劍柄處，刻了一小面昭明鏡。

另一面，是點線記錄的星圖，每一個點都標註出了星宿的名稱。這片星圖映出幽幽星光。

裴鏡清：「這是？」

凌云：「是靈虛宮外的星星。」

每一個夢醒的夜晚，他都望著這些星星，想著師父，直到東方既白。久而久之，就對它們十分熟悉了。

裴鏡清問：「那叫個什麼名字？」

凌雲看著半空中的劍，催動修為，運修為於劍身，頓時星光大勝，變為星火燃遍劍身，似乎要將蒼穹燒個一乾二淨，凌云：「這把劍，叫燃星。」

「好名字。」

得了師父的誇獎，凌雲心滿意足地將劍收好。

而此時，秦磐卻是十分驚慌。

他剛才找到花子虛，就發現花子虛滿頭大汗的癱倒在地。

秦磐運起修為，手拈靈針，準確地刺激穴位，同時喚著花子虛的名字。

秦磐：「花子虛？花子虛！」

花子虛施施然醒轉，打了個哈欠：「哎——呀熱死了，啊？怎麼了？妖魔來了？」

秦磐：「……」

花子虛：「哎喲喂啊——！」

*

裴鏡清和凌雲本在說話，注意到庭院外傳來一聲殺豬似的痛呼，感應一番，發覺只是秦磐和花子虛，為免師弟不快，立刻不再感應查探。

凌雲依然不喜花子虛，面無表情。

裴鏡清笑了笑：「他們倒是熱鬧。」

此時一隻靈訊符紙鶴飛入，是三師父從南疆寄來的，先交代了南疆暫時沒有再出魔門等事，然後讓裴鏡清他們注意安全，有事隨時找師父。

才剛離開玄真，就收到這樣一封殷殷挂念，裴鏡清一愣，才想到自己畢竟冰封十年，匆匆一面就又各自下山，才累三師父如此記掛，心中熨貼又不好意思，即刻寫了回信，囑咐三師父也珍重安危。

凌雲主動幫師父封寄靈訊符，裴鏡清卻又想到了疑似是抄襲主角的吳構。

再次回想抄襲文的開篇劇情，抄襲文中，吳構一邊嫌棄正道偽善，一邊卻做著更偽善的事：以考驗正道道心為名，四處放出高階妖魔，擾亂人間，伺機收割第一波信徒。

這就又讓裴鏡清想到了老者說的邪U教。

因為裴鏡清扛著壓制之力，抄襲主角失去了抄襲文中強行醜化正道的背景，他的所作所為，就暴露了本質：在平和時期，惡意推動敵意對抗，營造出傳播邪U教所需的亂世。

有一段劇情，是抄襲主角去接觸一個男童，那個村莊受到修魔對戰的牽連，男童全家喪身於魔獸邪火之中，男童被母親護在身下才活了下來。

抄襲主角問男童恨不恨高階魔獸，男童說恨，抄襲主角卻嘆氣道：「果真愚民。你真正該恨的，是那些偽善的修士，他們頂著正道的名聲，卻絲毫不在意百姓的性命，是正道沒有救你們，害死了你娘。」

男童最終被抄襲主角說服，決心「不再當愚民」，成為抄襲主角的信徒。

但沒過幾章，這個男童就為了保護被愚民襲擊的抄襲主角，主動被愚民打死了，死前痴痴念著主角的名字。主角落淚不止，衝出庇護所，走到愚民面前，聖潔的模樣感化了愚民。

這段敘事，很有模仿聖經的邪U教異說色彩。

裴鏡清不打算坐以待斃，他不願讓抄襲主角像抄襲文中那樣混跡於正道之中，四處兜售那些有毒的異說，他有個已經證實的想法，決定找機會，在吳構身上，再次驗證一番。

凌雲讓靈訊符自行飛走，又看著裴鏡清。

十年不見，這才是師父回來的第二天，看是怎麼都看不夠的，但凌雲不想還跟隔著冰魄一樣呆看著師父了，努力找話問：「師父，在想什麼？」

裴鏡清的思緒已經落到了午時的魔門上，聞言覺得也不妨直說，微微偏過頭面向凌雲的方向，說：「我在想，我雖然號稱大師兄、師父，這還是我第一次下山，遠不如你、秦磐和子魚有應敵經驗。不知是否會出現諸多疏漏。」

昨日一劍妖魔盡滅，裴鏡清當時是一心保護凌雲，怒意上頭，而且有羲和冰魄的加成，一劍揮出去就完事了，現在找不到什麼實感。

他前世生活在現代法制社會，職業是講師，不是戰士，想到要拿著劍去斬殺，總覺得不太對勁。

凌雲畢竟是從小被裴鏡清養大的狼崽，一人一狼形影不離，他知道師父雖然強大，心底卻實在溫柔，聽出了裴鏡清真正的擔憂。

但凌雲不覺得師父有什麼需要擔憂的。

已經長得很英武的劍修，依然像狼崽一樣認真望著師父，沉聲說話時，聽在耳朵里，立刻讓人想到男人這樣的詞，而絕不是少年。凌雲說：「我明白。但師父的劍，現在有了鋒芒，是不會拔不出劍的。師父，妖魔吃人。你看到，就明白了。」

裴鏡清沒想到凌雲如此敏銳。

徒弟怎麼長得這麼好這麼乖？

裴鏡清語帶調侃：「乖徒弟，師父受教了。」

凌雲想接話，卻找不出合適的話來說，張口傻站半天，最後還是叫了聲：「師父……」

像是被欺負了似的。

裴鏡清忍不住笑出了聲。

*

午時剛至。

杜仲管事焦急沖入靜室別院：「鏡清真人，魔門已開！距離城郊不足千里，出來的都是狸魔！為免百姓遭難，請玄真眾高修速速與我們同去！」

是南疆出現過的，屠盡十三宗的狸魔。

子魚、秦磐和花子虛走入院中，凌雲劍已出鞘，裴鏡清利落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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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重修了，感覺像是把大腦凌遲了一遍，再不修了，感謝提出關鍵問題的讀者！太謝謝了！

*明天入V，感謝支持正版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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