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公子多情（二）

思羽的臉色變了。

思羽媽趕緊低聲說：「思羽，你要記住……」

思羽咬著嘴唇，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符總，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弄的，對吧？」

符奕奇笑一笑：「可以這麼說吧。」

思羽媽用手抱住了思羽的肩膀，能感覺到她氣得發抖，趕緊在她耳邊說：「思羽，冷靜，冷靜。」又對符奕奇說：「符總，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是……」

符奕奇微微一笑：「可是，師妹不知道，或者說，師妹，你在裝傻，你裝不知道。」

思羽腦袋嗡的一聲，這是直接挑明了，想躲都躲不開了。

這下怎麼辦？

思羽媽說：「有點太突然了，是吧。」

符奕奇說：「我也知道是太突然了，可是感情嘛，就是這麼回事，它要來的時候，一點預兆都沒有，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思羽媽說：「其實，我們家思羽，也沒有那麼神，她接的這個大單，是靠朋友，你看她，其實連畢業證都沒有能拿到手。」

思羽心裡苦澀，當一個媽媽在一個男人面前說自己女兒的缺點時，心情想必是十分複雜的吧。

符奕奇說：「何姨，不瞞你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這樣告訴過我自己，我也跟我自己說過，其實，劉思羽沒什麼了不起的，她不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也不是最有背景，最富有的女人，她只不過是，我一個普通的師妹，而且她還諷刺我，還瞧不起我，我真沒必要把她放在心上，自討沒趣的。」

思羽媽說：「符總，確實，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符奕奇說：「何姨，你先聽我說，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是個浪蕩的人，是個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扔一個的人，但是，何姨，我可以跟你這麼說，我的骨子裡，是跟我爸那樣的，一類人，專一，痴情，我以前荒唐，是因為我還在尋找，在我看到你的女兒之後，我發現，我找到了，一下子，我就找到了。」

思羽媽低下了頭，不說話了，不知道怎麼說，符奕奇突然提到了他爸，這有點打亂了她的節奏。

其實，誰也不知道，剛才進來之後，最驚慌的時候，說要打電話時，她自己下意識想要打出的第一個電話，是想要打給符志誠，然後馬上驚醒——有一種藏在心底最深的意識，不是人可以控制的，那是最真實的心。

她知道這個人的爸爸，當年是專一的，痴情的，是願意為愛而死的那種人，她在少女時代，就這麼全力以赴的愛著這樣的一個人，至今她都沒有後悔過。

她一個人，以兩種方式活著，她把愛情留給了昨天的那個人，把親情留給了現在的家人。

所以，昨天的她，是個像思羽一樣的多情少女，純真美麗，活在一個真情的世界里，那時的她，愛如潮水般洶湧，濃密，願意把自己全都交付給愛著的人，貧窮也好，富貴也好，全都無所謂。

現在的她，卻是一個跟普通婦女一樣世俗的女人，柴米油鹽，衣食住行，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里，算計著過日子，愛被生活擠逼著沒處可放，只能一點點地偷偷地擠出來，不再奢望幸福，只求心安。

其實，沒有人在意，她也曾有過火一樣的青春，也曾有過浪漫的夢想，有過一個願意生死相許的戀人。

她這邊不說話，符奕奇眼看著思羽說：「師妹，我承認，我荒唐過，但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我這麼荒唐，有我的理由，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說出來。」

思羽其實想說，我不是不信，我是不感興趣，但她沒說。

符奕奇說：「我荒唐，只是因為在一個圈子裡，大家都這麼玩，你一個人不這麼玩，大家會看不起你，會警惕你，嫌棄你，孤立你，那就沒辦法在這個圈子內混下去，但是我，從小就在這樣的圈子裡，這圈子，就是構成我這個人的基礎，我失去了這個圈子，我還怎麼活？所以，我只能跟大家一起荒唐，只有比他們荒唐，他們才會繼續服我，但是師妹，我可以為你離開這個圈子，從此不再荒唐，你信嗎，你可能不信。但這是真的。」

思羽苦笑一聲，符奕奇說得動情，但她一點都沒感動，只是覺得莫名其妙，所以實在沒辦法回應他，因為可以想象，她的回應，恐怕不會那麼友好。

符奕奇說：「師妹，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信，但是，你至少看到了，我已經在為你作出了改變，這服裝，這打扮，不是我爸讓我改變的，我爸讓我改了十幾年，我也沒改，我改，就是因為，我想要踏實下來，想要變成，你喜歡的那一類人。」

思羽咬了咬牙，真的想問他一句話，可是她忍住了，為了楊凌，她得學會沉住氣。

思羽媽不能不回應了，說：「符總，你說，這是人生大事，要給她時間……」

思羽心裡回答，給一萬年都沒有用，我不可能答應他什麼。

符奕奇說：「何姨，別人叫我符總就算了，你就不要這麼叫了，我聽著不舒服，我希望你，也可以把我當成後輩。師妹，很抱歉，我一開始給你的印象可能是太惡劣了，但沒辦法，我這二十幾年，都是這麼活過來的。我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會愛上你，可能我一開始就改了，但是我不知道，我是掙扎了一段時間，才肯定自己是真的愛上了你。」

這位驕狂的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兒，公司老總，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為了愛情？

思羽好像應該感動一下的，可是實在沒有這個心情，她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來了那句話：「所以就因為我拒絕你，你就要報復我，是嗎？」

符奕奇說：「是，因為，我也恨我自己，我也覺得，我不應該喜歡你，不應該愛上一個諷刺我，瞧不起我，把我當成壞人，甚至當成笑話的女人，所以，我想要羞辱你，打壓你，讓你知道我有多強大，你有多弱小，當我知道，楊凌為了你打人的時候，我又氣又恨又傷心又嫉妒，我放縱了我的所有的惡，我想把所有的惡集中起來對付你。」

符奕奇說著說著，眼淚竟閃了出來：「可是我發現沒有用，我堆積起來了那麼多惡來對付你，你卻只是一直呆在這派出所，你甚至可能還不知道，現在你的公司，正在亂成一團，你的心裡，就只有楊凌一個人！我覺得這樣一來，我更成了笑話了。我在那一邊已經鬧得風生水起，你卻只是坐在這裡，等一個人回去。」

「很抱歉。」

「可是師妹，你是錯的，你知道嗎，你錯了。」

「我錯什麼了？」

「你愛錯了人。」符奕奇苦笑著，這話說得並不響，像是壓抑著說出來的一樣。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楊凌，我是動用了很多的力量，終於查到的，他的身份證是有問題的，看起來是合法的，網上也有完整的資料，但那絕對是讓人給違規辦理的，師妹，你再跟他在一起，是有危險的，你聽清楚了，有危險你知道嗎？」符奕奇有些著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