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黑暗通道中,一片清冷光芒映出兩人身影。

沈修瑾剛收回天羅網,抬眼就去看哭泣的謝孤懸,又聽他哭著喊了聲師兄,隨之就泣不成聲,嗚嗚哭起來,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這幅模樣讓他頓了頓,見謝孤懸微顫的右手指尖上還染了些血跡,便開口:「我沒事。」

說著,沈修瑾施了個清潔法術,除去那些血跡。

謝孤懸察覺到指尖有靈力拂過,在一片水光朦朧中看到自己的手乾淨了,他抽噎著說:「師、師兄……」

「師兄,我給你找葯。」他想起什麼,急切地說道。

「無妨,小傷而已,金丹淬體後身體也會自行修復。」

沈修瑾神色未變,他淡淡說著,給自己施了個療傷法術,破損的衣裳恢復如初,而腹部的小傷口也同樣癒合了。

「倒是你,」他說完就看著謝孤懸,說:「之前情急,破了你玉佩上的神識印記。」

謝孤懸在玉佩中找葯,自然也發現神識印記被破開的事情,好在兩人並非仇敵,沈修瑾只是找葯,未將他神識徹底擊破。

神識受損,哪怕只有分毫也足以讓修士神府感到痛意,如果是他自己的話,這點傷勢是無礙的。

可謝孤懸修為不高,看起來身子骨也十分弱,這讓沈修瑾不得不謹慎起來,他還沒放開手,手掌上源源不斷的靈力阻礙了謝孤懸神識上的痛覺。

捧著一堆從玉佩中拿出來的玉瓶藥盒,謝孤懸抬頭說道:「我知道的,師兄是為了救我才這麼做。」

眼眶紅紅的,淚珠在眼裡打轉,臉上還有淚痕,看著可憐極了,他一臉擔憂,想要將這些東西遞過去。

沈修瑾沉默一瞬,對這樣的關切有些不適,他是真的沒事。

「你修為不高,妖花借你之手破開護身防禦已經不易,又有龍血珠壓制,只是皮肉傷,現在已經癒合了。」

他拒絕了這些東西。

「真的嗎?」謝孤懸還仰起臉,眼巴巴看著他問道。

「嗯。」沈修瑾點頭。

謝孤懸收起東西,他甚至眉眼帶著鬆了一口氣的淺笑,仰臉說道:「幸好我修為不高。」

見他這麼高興自己修為低,沈修瑾沒說什麼,待他鬆開手,靈力也撤回,眼前剛止住眼淚的師弟臉色就有些白了。

神識受損,那種細密疼痛在腦中清晰又活躍。

「凝神丹。」沈修瑾拿出一個白玉瓶說道。

玉瓶的樣式和花紋是謝孤懸熟悉的,雲嵐宗葯峰所制的高階丹藥,用來溫養治療神識。

作為宗主嫡傳弟子,他自然也有。

不過看著薄唇微抿,冷著一張俊臉的沈修瑾,他不知為何沒有拒絕,淺淺笑了下,像是有些害羞,說道:「多謝師兄。」

拿玉瓶時,兩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都因為這不經意的接觸微頓,隨即各自收回手。

若是有心人,對這觸碰也許會生出什麼念頭。

將玉瓶握在手裡,謝孤懸微仰起臉,去看站在他身前的人。

被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沈修瑾薄唇微張:「怎麼了?」

在他看來,謝孤懸修為低身子也弱,或許會忍不了這樣的疼痛,可現在拿過去葯卻不吃,反而看著他。

「沒事師兄。」

謝孤懸搖搖頭,倒出一枚凝神丹吞下了。

臉上淚痕未乾,有些難受,他勉強捏了個清潔法術,靈力使用依舊不熟。

「走吧。」見他做完這些,沈修瑾說完就走在了前面。

謝孤懸跟著他,看著通道盡頭若隱若現的石門,下意識跟緊了。

一直走到石門前,都沒有變故出現。

石門上花紋繁複,同樣刻有陣法,沈修瑾在門前看了一會兒,便上手去觸碰,很快就知道該如何去解。

只是在解開之前,他忽然有種感覺,恐怕不會這麼輕易就進去。

「護身的東西,有嗎?」他轉頭問謝孤懸。

身後的白衣少年從他身側露出個腦袋,看這扇石門,小心翼翼的樣子,莫名就讓沈修瑾想起曾見過的白兔子,稍微有個動靜就嚇得瑟瑟發抖。

「有的師兄。」謝孤懸小聲答道,說著,還從玉佩中拿出一面旗。

沈修瑾認出這面旗是宗主夫人曾用過的玄火旗,渡劫修士所用的高階法寶,可攻可守,最適合對付邪祟。

玄火旗歪歪斜斜飄在旁邊,謝孤懸繼續往外掏,四十九枚玉牌出現后自動環繞在他周身,甚至不用靈力催動。

很快這四十九枚玉牌範圍擴大,將兩人一同護在裡面,陣法波動有些熟悉,和雲嵐宗護山大陣同源,都出自於宗主之手。

沈修瑾知道,這些玉牌是按照謝孤懸心意而動的。

「還有這個。」

謝孤懸沒有停手,又拿出一把傘來,傘面素凈,外表看上去和普通油紙傘沒有區別。

可這把傘一出現,周圍空氣都陷入了凝滯之中,一股無形威壓從傘骨中釋放,修為越高,就越能感受到隱在封印下的威勢。

龍骨傘。

以龍骨鑄成,世上唯一一把,曾經屬於北域謝家。

「足夠了。」見謝孤懸還要從玉佩里拿出什麼,沈修瑾出聲阻止了他。

實際上要不是謝孤懸修為不夠,單憑一把龍骨傘,那個幻境就不堪一擊。

見謝孤懸準備好了,沈修瑾就要打開石門,不過他還是沒忍住,問道:「剛才怎麼沒用?」

看到撐著傘的謝孤懸有些不解,他又補充道:「進幻陣的時候。」

如果進入幻陣就拿出這些護身的東西,也不至於被妖花附身,真身陷入幻境之中,差點被假的他傷到。

「忘了。」謝孤懸聞言,弱弱說道,抓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有些羞愧。

其實問完之後,沈修瑾自己在心裡想,可能是來不及,妖花修為比他高,沒想到他是根本沒想起來。

「我、我不常出來。」謝孤懸見他沉默,頭都低了下來,聲音弱弱的,為自己很小聲辯解了一句。

聽了解釋,沈修瑾其實也沒那麼意外,點頭「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他轉身去解石門上的陣法。

身後撐著龍骨傘做好防禦的謝孤懸咬了咬唇,表情有些懊惱,他等了一會兒沒出聲,最後聽見石門發出一聲響動,陣法破了。

還未推開門,沈修瑾就聽見身後人的聲音。

「師兄,你會不會嫌棄我沒用。」

沮喪的語氣,不用回頭看都能想出他委屈又慚愧的表情。

沒有回頭,沈修瑾只說:「不會。」

不等身後人因為他的回答感到安心,又聽到他補了一句:「以後記得就好。」

冷淡漠然的語氣,卻意外讓人信服他沒有說謊。

謝孤懸看著他背影,遮在龍骨傘下的臉沒了平日的嬌弱感,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隨即又換上了輕鬆笑臉,像是因為這句話感到心安。

而沈修瑾說完后,心神全放在了石門上,破解門上陣法時,他總有種感覺,這扇門後面有什麼東西。

石門緩緩打開,露出裡面的黑暗。

明明打開時沒有任何聲音,可兩人耳旁卻出現轟鳴。

在第一道劍芒殺氣從石門中出來時,沈修瑾往後一抓,隔著衣袖抓住了謝孤懸手腕。

兩人再次回到通道中,而石壁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劍痕。

殺意未止,還沒站定又是數十道凌厲劍氣殺來。

玄火旗獵獵作響,在他倆身前燃出九天玄火,還有兩人周身的四十九枚玉牌自行運轉,擋住了大半劍氣。

沈修瑾持劍而立,站在謝孤懸身前,將剩下的劍氣悉數抵擋。

通道里燒起來的火沒多久動靜就小了,謝孤懸明顯有些勉強。

石門大開,借著火光就能看見裡面的劍陣。

五把劍插在那裡,陣法波動絲毫不弱,要是破不了陣,恐怕那些劍氣殺意會源源不斷沖著他們而來,就算有龍骨傘,以謝孤懸的修為來說,靈力遲早會被消耗完。

「在這裡待著。」

沈修瑾沒有猶豫,叮囑了一句便在更為凌厲的劍氣中殺了進去。

兩股截然不同的劍氣撞在一起,整個洞府都晃了晃。

在通道中躲避的謝孤懸眼前似乎閃過一處古戰場,彷彿有衝天血腥氣瀰漫在這裡,煞氣讓人難以靠近。

和這五把戰場廝殺過的凶劍相撞的,是另一股純粹劍氣。

沈修瑾天資非凡,但也只有十七歲,就算已經在各處歷練,可到底沒有過手太多血腥,他的劍氣更為純粹凜然。

以劍擋劍,以殺止殺。

一往無前,絲毫沒有退縮。

站在外面的謝孤懸看著那個黑色身影,眼神緊緊盯著沈修瑾的手,還有他手中長劍。

生來就適合握劍的一雙手。

垂在身側的右手逐漸握拳,他垂下眼眸,安靜在這裡等。

天生劍骨,不止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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