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沈修瑾鬆開那個纖弱手腕,有瞬間的默然。
指尖殘存一點餘溫,他沒有在意,只是看著謝孤懸。
這下才明白,為何他靈力使用如此生疏,也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心急。
剛才謝孤懸叫了他一聲后,他還沒回答,對方就將手伸了過來,垂著眼眸讓他探查經脈。
「先看看這口訣有沒有不妥之處。」沈修瑾開口說道。
他之前沒立刻答應,就是擔心其中有詐,原本想著將神樹和玉簡都帶回去,查驗過後再做其他。
不過既然謝孤懸這麼說了,這裡又是難得的靈脈源頭,本就適合修鍊,試一試也無妨。今天剛進這裡,離小飛仙境關閉還有九日,時間尚足。
兩人分別將神識探入玉簡之中,木靈續脈訣在識海之中演化出來。
各自細心查探一番后,謝孤懸開口:「師兄,應該沒有問題。」
他看起來比剛才的急切好多了,神色間透著認真。
沈修瑾小心運轉一遍口訣,也確實沒發現異樣之處。
「嗯。」他點點頭,同意了謝孤懸說的話。
浮在兩人面前的玉簡又緩緩落在石桌上,靈力不再注入,玉簡上的微光也就歸於黯淡。
不過打坐之前,沈修瑾想起花谷中的經歷,便多留了心。
這裡雖說偏僻,但既然他倆能找到,別人也有可能,不想被打擾的話,還是得做一番布置。
想到這裡,他便對謝孤懸說了。
「那師兄,我們出去布置結界。」
謝孤懸微仰起臉看他,眼中像是盛了星海,光芒璀璨耀眼,過分牽動人心。
知道他是因為有了續脈希望而殷切期待,沈修瑾也不再耽誤,一同出了密室。
一刻鐘后。
石廳里的靈石寶物都收了起來,除了那些打開的藥盒里的藥材,藥性流失掉了,其餘都因為這裡的靈脈餘氣得以保存。
一堆堆的靈石確實不少,光是上品靈石算下來都三萬出頭,還有中品和下品更多。
都找到了這裡,通天神樹要,這些也不能少。
對沈修瑾來說,他看重的多是藥材,等兩人清點分結時,靈石什麼的他可以不要,多換幾份藥材回去。
通道入口也布下了結界,要是有人闖入立刻就能察覺。
等他倆再回來,原本滿滿當當的廳堂都顯得空寂了許多。
密室中,靈氣遠比外界精純濃郁,醇醇木氣從通天神樹上散發出來,是最適合修鍊木靈續脈訣的地方。
書中所寫,元一老人死前就將自己封在石廳后的墓中,還特意提了句,說只要有緣,無需祭拜,習得這木靈續脈訣后,就離開這裡,走之前封死石府,給他留一方清靜地便可。
密室不算大,他倆各自拿出蒲團開始打坐。
一室靜寂。
石壁頂上掉落的水滴發出的聲音也很輕微,靈水不時就落在通天神樹上,滋潤著神樹的生長。
神樹旁邊,黑色重劍靠在桌子上,威壓依舊被封印在劍鞘里。
而桌上的玉簡,在兩人凝神開始運轉木靈續脈訣時,極快閃過一抹微光。
這時盤腿而坐的沈修瑾忽然輕皺眉,他睜開眼在密室中環視一周,並未發現異樣。
心中疑惑,那種似錯覺一般的陰冷讓他難以放下,直覺哪裡不對,可神識一遍遍巡視過密室,沒有任何問題。
這樣的錯覺或許有人探查後會忽略,可他卻無法視而不見。
眼神落在那把重劍上,這裡帶有煞氣的,也只有它。
「師兄,我怎麼覺得有點冷……」謝孤懸出聲說道,他看起來很猶豫。
人都有直覺,修士吸納天地靈氣,心神更是敏銳,他雖然修為低微,但還是比凡人更強,沈修瑾並不奇怪。
起身在密室中再次查看一番,仍然沒有不對的地方。
沈修瑾心中懷疑未消,而那樣的陰冷沒有再出現,如果不是謝孤懸也察覺到了,或許他還會以為是錯覺。
站在石桌前,他看了眼那把黑色重劍。
劍的封印還未到時辰,沒有解開。
「離開這裡再說。」他對謝孤懸說道,無法探查出是什麼,暗地裡的東西極有可能在他修為之上,小心總是不會出錯的。
「好。」
謝孤懸沒有猶豫,乖乖答應著立時就起身。
他這樣乾脆,還讓沈修瑾多看了眼。
畢竟剛才那種期待希冀的眼神,讓他難以忘記。
「師兄,」謝孤懸被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羞澀笑了下,說:「我修為低微,有危險還得讓師兄保護,先前是我看到木靈續脈訣一時激動,心急了。」
他這樣弱弱的聲音語氣,沈修瑾已經開始習慣,聽完解釋后沒有疑心。
之前在幻陣中破開謝孤懸玉佩上的神識印記,他受了創傷后也十分明事理,這樣說倒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靈氣彙集成水,一部分澆灌了神樹,」沈修瑾說著,就看了看腳下,繼續說:「其餘應是流到了密室下面的靈脈之中。」
謝孤懸看著他,等著接下來的話。
「神樹我們帶走,靈石藥材也都取了,木靈續脈訣也是元一老人所創,靈脈留在這裡如何?」
元一老人石墓就在此處,只要有靈氣護持就可以長存,他們既已得了這些好處,還是不要索取太絕。
「都聽師兄的。」謝孤懸並無異議,他乖巧應了句。
見沈修瑾要動手,他往旁邊讓了幾步。
劍修動起手來,若是沒有顧忌的話,大多簡單粗暴。
通天神樹原本待的地方,破裂凹陷進去的地面,濺出來的石塊兒碎屑,明晃晃昭示著這裡遭受過的重擊。
與地面相連的法器花盆被粗暴破開禁制,而花盆卻未受損,沈修瑾控制靈氣劍氣已十分嫻熟。
他將通天神樹納入玉佩之中,阻絕了氣息。
隨手一揮,佇立在他和謝孤懸之間的結界就消失不見。
最重要的東西已經到手,至於那把重劍,薄書里也有提到,是元一老人所鑄,只是他並非真正的鑄劍師,給一把由古劍煞氣鑄成的劍開刃,屬實難為,后因有事,便將劍留在這裡,自行出去了。
重劍無主,沈修瑾見謝孤懸低頭,手上掐了個聚靈訣,周身氣息並無異樣,以為他是想在離開之前,吸收些這裡的精純靈氣。
「謝師弟,可以走了。」他神色淡然如常,拿起靠在桌上的重劍,還有那枚玉簡,準備離開這裡。
還未碰到玉簡,手旁忽有一股模模糊糊的陰冷感竄過,像是一陣輕微冷風,他反應極快,靈力打出,想抓住那個東西,但他沒有得手,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看向站在旁邊的謝孤懸。
「師、師兄……」謝孤懸沙啞出聲,斷斷續續的,語氣怪異。
他手上依舊掐著聚靈訣,僵硬地抬頭,眼耳鼻口中緩緩溢出血來。
密室中情況突變,無數精純靈氣被瘋狂吸納進謝孤懸身體里,他眼中閃過一簇綠火,整個人僵直在原地,臉上不斷有著掙扎的神情。
奪舍!
修為暴漲的謝孤懸一掌打來,沈修瑾正要避過,識海中猛然一疼,一股陰冷怨念從他眉心竄出,直奔謝孤懸。
動作因為那抹殘魂在他腦海中下的念頭而遲緩起來。
眼看謝孤懸打完一掌就要離開,他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元一!」
聲音不大,可冷冰冰的語氣誰都能聽出其中憤怒。
沈修瑾在最後關頭避開了那道掌風,下一刻,他身影出現在密室門口,將謝孤懸拉了回來。
夫人將人交給他,在他手裡,謝孤懸絕對不能出事。
「師……」
七竅溢血,謝孤懸張嘴,說了一個字就再難開口。
沈修瑾神識難以突破元一殘魂屏障,他在謝孤懸身上打入十幾道禁錮,直接將肉身定在原地,除非謝孤懸和下禁錮的他都死了,否則這具肉身無法踏出密室一步。
他一掌打向密室門,石門轟然合上。
「識趣的就給老夫讓開!」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震耳欲聾。
沈修瑾並不理會,被他定在原地的謝孤懸頭頂出現一個搖擺不定的魂魄虛影。
元一殘魂見他始終不解開禁錮,並且神識始終在衝破自己的神魂結界,便換了手段,說道:「我困在這裡數千年,左右都是個死,若你識相,你這個師弟的魂魄我便放了,也好過這樣兩敗俱傷。」
見眼前的黑衣修士依舊不說話,那個殘魂劇烈擺動一下,像是氣極。
不過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來人,元一又忍了怒火,一直耗下去對他不利。
「除了通天神樹的用途,我再告訴你一件天地至寶的下落,如何?」
他開口利誘道,加出了更大的籌碼。
修士窮其一生只為修行,追求飛升,從而享無盡壽數,更甚者,便可飛升成仙,誰人不想,誰人不念?
有了通天神樹和天地至寶,飛升的把握便更上一層。
被困在這裡,這具肉身是個經脈斷裂的軀殼,就算天生劍骨,也只是個被廢了的劍骨,要不是殘魂力量不足,怕進入姓沈的黑衣修士識海中反被抹殺,否則他根本不會選這個徒有外表的肉身。
然而回答元一的,是沈修瑾不變的冰冷神色。
他突破謝孤懸周身屏障,將對方掐聚靈訣的手指掰開,死死握著,不讓再動,也就無法將靈氣吸納入身體。
瘋狂朝這裡湧來的靈氣停止了,在屏障尚未築起之前,他沒有任何猶豫,神識從眉心悉數湧進謝孤懸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