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孟離之墓
顧懷謹依舊背著他的半簍魚,回到籬笆小院,緊忙拿出晾曬。
顏仙子站的不遠,等他晾完魚,忽然問道:「四凶密術是黃七甲傳你的?」
「什麼四凶密術?」顧懷謹滿頭霧水。
「沒有四凶密術,你吃這麼多,怎麼消化得了?」
「原來這門功法叫做四凶密術,我還是頭次聽說。黃七甲早死了,功法是他的隨從傳給我的。」顧懷謹如實回道。
「他怎麼會死?」顏仙子愕然道。
「活夠了唄!」
「不可能,他這麼精打細算的人,怎麼會活夠?」顏仙子滿臉不以為然。
「他那隨從叫做黃滿牙,你認得嗎?」
「不認得!」
「他也進來了,遇到了,你再打聽吧。」
顏仙子不再糾結,轉而問道:「我師兄呢?」
「其實,他不是我師父,只是送了我百卷典籍。」
「我知道,他那麼怕麻煩的人,怎麼可能收徒弟?」,顏仙子忽然激動道,「他人呢?」
「沒見著!」顧懷謹依舊如實回答。
「跟我說說他。」
顧懷謹稍理思緒,從萬法樓買書波折,到玉楚人贈甲留言,有一說一,絕不隱瞞。
就連書上看的,旁人講的,只要有關玉楚人,全都說了出來。
「他這麼交代,就是抱了必死之心。」
一句話尚未說完,顏仙子已泫然欲泣。
「我爺爺說他已無敵人間,不一定會死的!」顧懷謹只能如此安慰。
「我寧肯他做個農戶,寒耕熱耘;亦或者當個漁夫,夏捕冬藏,也不要他做什麼人間無敵。」
顏仙子痛心道,「只可惜他的心裡裝滿了仇恨,再也容不下其他。」
顧懷謹見她將哭未哭,心裡不忍,繼續勸道:
「趙國讓他殺了一遍,劍閣讓他毀了一番,天大的仇恨也該放下了。」
顏仙子目光遊離,沉默不言,看上去痛苦已極。
「玉前輩雖未收我為徒,畢竟傳了百卷經典,我該叫你一聲師姑。」
顧懷謹跪地磕了三個響頭,接著說道:「還請師姑示以名姓,好叫弟子時時念記。」
「起來吧!」,仙子情緒稍平,輕聲說道:「我叫顏緗素。」
「玉前輩常念一首詩:『煮酒燒紅葉,暮色伴山翁。風雨梅花夢,雲雪照刀弓!』,聽起來落寞悲情,師姑可知由來?」
顏緗素聞聽此詩,再也忍耐不住,兩行清淚垂流而下。
這一哭,好似梨花帶雨,海棠著露,個中風情,難以言說。
顧懷謹不忍看,也不敢看,只能垂頭不語。過了好久,才聽她說道:「你跟我來!」
顏緗素繞出小院,來到桃林,伸手虛空一劃,桃林正中顯出一座墳來。
墳前立一石碑,碑前三盤紅桃,看著很是新鮮。
「這是我師父的墳,你來磕個頭,也不枉我師兄一番心意。」
顧懷謹走到墳前,見那碑上刻著:「先師孟離之墓」,不禁心神俱震。這人不正是父親最為敬重的前楚名相嗎?
西南有句俗話,叫做楚不離孟,孟不離楚。
趙人一招反間計,終於讓楚離了孟,就此滅國。孟氏全族殉國,以證清白。
孟約更是制琴一把,怨無人識,恨無人賞!未曾想,他的祖父竟然來了此間。
顧懷謹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磕滿了九個響頭。
這九個頭,不光拜孟離,也拜四哥,他臨死前還念著那句『小兒輩大破賊』呢!
「那首詩就是先師孟離公所作!師兄痴迷術法,不攀文雅,唯獨對這首紅葉煮酒情有獨鍾。」顏緗素悲聲道。
「玉師性情如此,師姑何必傷懷?」
情之所至,顧懷謹由衷叫了聲玉師。
顏緗素傷感難抑,忍不住又道:「師父說他畫地為牢,什麼時候死了,什麼時候才能解脫。果不其然!」
「師姑別想太多,玉師未必就死了。」
顏緗素深吸口氣,緩過神來,強擠出笑臉說道:
「師父一生只愛吃桃,這些桃樹是他來時所種,已長了一萬兩千多年。
桃是好桃,可惜結果太慢,百年方能成熟。老人家最疼後輩,你全吃了吧,他不會怪你的。」
「一萬多年?」顧懷謹驚訝道。
孟離生活的年代距今不過兩千四百多年,他種的桃樹怎麼可能活了一萬多年?
「幻境內外,時間並不對等,這裡比外面快了大約五倍。」
顏緗素一句話,徹底解了顧懷謹的疑惑,怪不得張府的新娘能比自己早來半月。
「說起桃子,弟子正有一事請教。」
「說吧。」
「我來時親眼所見,藏雲谷中也有三棵類似的桃樹,師姑知道嗎?」
顏緗素點了點頭,說道:
「那三棵桃樹,就是師父設法種下的,本有四棵,後來死了一棵。離著不遠,還有一株地心九葉蓮。
四桃一蓮同時枯盡,產生的靈元就能暫開幻境。
這些年我一直設法補上那棵死樹,奈何修為不足,桃種始終遞不過去。
守桃的泥猴又是個憨貨,光吃不吐,這些年也沒補上一棵。
兩百多年前,總算被我遞進四顆鮮桃,你才有機會踏足此地。
不然即便師兄破了四靈幻境,很多人也會困在九層塔內。」
「九層寶塔弟子進來前也見了,據說是青蓮道人親手煉來鎮壓天下氣運的,跟這四靈幻境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