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帽的親媽19
向每一個村民解釋合約書的必要性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許多亞貝村的村民都不明白葉棠為什麼一定要寫合約書這種麻煩的東西——交換這種事情不是你情我願,雙方把要換的東西帶來交換一下就行了嗎?有什麼必要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來,還要寫清楚什麼東西數量多少,要拿去做什麼用途呢?
若不是葉棠堅持向村民們解釋合約書的必要性,還總是仔仔細細地告訴村民們合約書上都寫了什麼,讓村民們在同意的基礎上籤上名字或是摁上手印就行,恐怕沒有人會願意為了一雙木鞋去折騰什麼一式兩份的合約書。
為了寫合約書,葉棠用光了原主家裡所有的牛皮紙與羊皮紙。要知道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但葉棠知道,這筆開支是必要的。
古往今來,任何一個地方都不乏看見別人發財就覺得自己上當受騙的人。為了避免拿肉拿麵粉與自己交換木鞋的人事後後悔,也為了避免與自己進行交換的人受了凱文的賄賂或者是金妮的威脅,從而想單方面撕毀與自己的合約。葉棠寧肯在交換前麻煩些,也要確保自己手中的每一份合約書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所以得到村民們的簽名手印之後,葉棠又去請老村長摩根作為見證人,在和合約書上加蓋了摩根的印鑒。
通過告訴村民們:「奧圖先生家的酒窖很安全,是個保存合約書的好地方。更何況把合約書交給奧圖先生保管,大伙兒也就不用怕我偷偷在合約書上做手腳了不是嗎?」葉棠讓村民們把合約書都放到了老奧圖家的酒窖進行保管。
老奧圖的酒窖防火防霉防潮。哪怕有人想一把火燒掉或是淹爛這些合約書,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人一旦嘗過甜頭就會食髓知味,一旦養成了習慣,也就不會再覺得麻煩。
拿一塊肉從葉棠這裡換到一雙木鞋的村民們在聽到葉棠說她願意用錢繼續收購食材時都大喜過望,這次沒人再嫌棄聽合約書內容、簽名摁指印麻煩。幾乎所有村民都是搶著與葉棠簽下合約。
只是葉棠也不是什麼人的食材都收。
注水的肉葉棠不收,不新鮮的野味葉棠不收,熟成不夠的熏肉肉乾葉棠也不收。偷奸耍滑的人盡數被葉棠拒之於門外。饞錢饞到不管家裡人吃什麼喝什麼,擅自把家中所有食材都拿來想賣給葉棠的人,葉棠也會拒絕合作。
「我從來沒有打算要獨攬萊姆礦場的生意。任何人想自己去萊姆礦場做生意我都沒有意見。」
「不過事實上那種要命的生意也只有瑪麗你才能做得下去!」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打斷了葉棠。跟著就有村民苦笑著接:「從我們亞貝村到萊姆礦場得翻過兩個山頭,一來一回就四個山頭。瑪麗你每天還得往返兩次……」
一天爬八個山頭,還得走老遠的山道,這就是釘了馬蹄鐵的馬也受不了天天如此。偏偏葉棠不僅堅持了下來,還天不亮就去採摘野菜,晚上忙到老晚為第二天做準備。
村子里起得最早的老人經常在早上刷牙時與剛採摘完野菜回來的葉棠打招呼。村子里睡得最晚的酒鬼們都總能看到葉棠家一樓那一點暈黃的燈光。
葉棠去萊姆礦場賺錢的事沒瞞著任何人。有那麼幾戶人家欣羨葉棠的收入,也打算效仿葉棠去萊姆礦場賣賣蘑菇、春筍之類的山貨。
然而普通男性的體力遠遠低於朗與休兄弟,他們光是背一簍子山貨到萊姆礦場就要花掉好幾小時的時間。等他們氣喘吁吁地到達萊姆礦場,早已在葉棠的小攤吃飽喝足的礦工們也差不多該結束午休了。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礦工會去買村民們好不容易搬過去的山貨。畢竟葉棠的手推車空間有限,她沒法保證每一個礦工都能在她的小攤上吃到東西。
也因此傍晚放工之後,還是有礦工會去光顧山貨小攤的。只是等山貨賣完,時間也到了晚上。村民們既沒有尖牙也沒有利爪,在夜晚山林里徘徊,不光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更是能被呼嘯的林風嚇得心臟驟停。
幾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賣過一次、兩次山貨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去萊姆礦場了。
他們寧肯去種田放牛,或者是到附近的森林裡設些簡單的陷阱,收收陷阱里抓到的野兔野雞,轉頭把野味和家畜賣給葉棠。這樣他們既有更多的收入,又不用那麼辛苦。
「再說了……就算我們有那個體力和毅力,我們做的東西也沒瑪麗做的漢堡和三明治好吃啊。」
一個青年說著咽了咽口水:「瑪麗啊,要不你考慮一下不要天天去萊姆礦場那麼辛苦了。你留在村子里賣漢堡咖啡,我們都會去捧場的!」
青年話音未落,就被自家老媽往頭上揍了一拳:「去去去!你們這些不成器的能付瑪麗幾個便士?不要擋人家瑪麗的財路!瑪麗啊,我們家還有些野味,待會兒你要不要來我們家看看?」
被老媽揍了的青年齜牙咧嘴,他其實也清楚只有葉棠繼續去萊姆礦場做生意,她才能繼續用那樣好的價格從他們這些村人的手裡收集食材。
可他的私心實在很難讓他不去想葉棠每天早上烤出的麵包的香氣——他已經被那勾魂的香氣摧殘到想去萊姆礦場做礦工了。
火花四濺的氣氛在周圍村民們的笑聲之中緩和了許多。凱文卻是指著葉棠的鼻子道:「你的生意沒有經過我這個村長的同意!你也沒有交一便士的稅金給我們亞貝村!」
「我想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葉棠好脾氣地微笑。
「在城鎮里經商做買賣需要鎮長、城主或是領主的許可,需要向城鎮繳納稅金是因為鎮長、城主或是領主會保證商人在自己領地內的安全,會在商人有需要的時候為其仲裁。從而保證商人能順遂地進行商業活動。」
「身為村長,想要從我身上收取稅金的凱文你,又能為我提供什麼呢?」
見凱文漲紅了臉答不出來,葉棠攤手:「我理解凱文你是眼紅我的收入,想搶我的生意。但你不覺得用你村長的頭銜來施壓實在是很卑鄙嗎?想要我的生意,你最好還是憑本事來搶。」
凱文氣急敗壞,聞言朝著瑪蒂娜怒道:「瑪麗出多少錢收你們家的葡萄酒!?我出雙倍!把你們家所有的葡萄酒都賣給我!!」
沖著瑪蒂娜吼完,凱文又擺出演講的動作向著亞貝村的其他村民道:「你們也都把你們賣給瑪麗的東西全部賣給我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金妮攥緊了拳頭。抿著唇的她幾乎要剋制不住自己大聲怒喊的衝動。她上前兩步,想制止凱文,凱文卻愈發-情緒高昂地繼續著他的演講。
「以後就由我這個村長來統一管理、販賣亞貝村的東西!相信我!作為村長的我一定會為大家謀求最大的利益!!帶領我們亞貝村走向繁榮強大!!」
「哇哦……」
葉棠驚嘆一聲,用看傻子的眼神瞧著凱文。
這個男人是嫌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太聰明,所以故意暴露出自己腦子不好使的一面嗎?
「村長……不,凱文。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瑪蒂娜氣得發抖。她實在不敢相信凱文能這麼恬不知恥。
身為村長,凱文口口聲聲說著要為村子好,可他的話里哪有一分為村民們著想的地方?
但凡凱文能為村民們著想一點,他就該知道他的這番話會讓那群被瑪麗拒之門外的閑漢們搶走家裡所有能吃的東西,拿去賣給他換錢。而被丈夫、被兒子、被兄弟、被父親搶走了家中最後一點食物的那些村民……她們又該怎麼活?
好吧,先不說這些,只說凱文拿到食材與葡萄酒之後的事情。
凱文會像瑪麗這樣親自去做買賣嗎?顯然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會使用他的村長特權,讓其他的村民代替他去萊姆礦場賣吃的喝的。
那村民將食材賣給凱文又能得到什麼好處?賣同樣的東西,付出同樣的辛勞,原本村民可以獨佔自家食材換來的收益,為凱文打工卻只能苦巴巴地收不確定是幾個便士的辛苦錢。
都是去萊姆礦場賺錢,瑪麗不介意任何人從她那裡分一杯羹,凱文卻是想左手倒右手,從自己經手的人身上撕下一層肉!他想當然地打算一個人壟斷所有利益,霸佔瑪麗開拓出的市場。
凱文既沒有廉恥,更沒有良心!
「我們家沒有能賣給你的葡萄酒!一瓶都沒有!……不,是一杯都沒有!」
粗魯地一抹自己沁出淚來的眼角,瑪蒂娜再不害怕得罪凱文這個村長。
「我當初恨死了我的丈夫!恨死了他的事業!也恨死了堆在酒窖里那些沒法吃的葡萄酒!我甚至覺得我們一家會被這該死的葡萄酒害死!」
「只有瑪麗讓我好好珍惜這些葡萄酒,珍惜我丈夫的事業,給我丈夫的人生以尊重……我感謝瑪麗!她拯救得何止是我們一家的生計?她拯救了我丈夫的事業,也拯救了我的人生!」
瑪蒂娜的話讓老奧圖的面上浮現出深深的愧色。
在與瑪蒂娜談過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瑪蒂娜不是無理取鬧。她是擔心她瞎了之後無法補貼家計,這才想讓自己與葡萄酒一刀兩斷。
這麼多年了,他是第一次聽說瑪蒂娜在晚上看不見。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看似堅不可摧、強勢煩人的瑪蒂娜,實際也需要人的關心關懷。
「是啊!要不是瑪麗,我們家再釀造出多少的葡萄酒也換不來一個先令!別說瑪麗從我這裡進貨的葡萄酒她一杯賣兩便士,就是賣兩先令我也會按照現在的價格,在我有生之年為瑪麗提供最上乘的葡萄酒!」
老奧圖眼中噙滿淚水。
是瑪麗告訴他和瑪蒂娜,瑪蒂娜晚上看不見是患上了「夜盲症」這種病症。而夜盲症是可以治好的。
最近隨著瑪麗將葡萄酒不斷賣出,他與瑪蒂娜的日子也好過了起來。瑪蒂娜種了瑪麗託人買回來的胡蘿蔔種子,在胡蘿蔔成熟后聽瑪麗的話每天堅持吃胡蘿蔔與雞蛋。最近瑪蒂娜晚上真的能看到一點東西了!瑪麗還說只要瑪蒂娜能堅持下去,遲早她的眼睛能完全恢復!
瑪麗對他們一家人來說不僅僅只是一個客戶。瑪麗對他們來說是神的使者,是拯救了他們一家的天使。是讓他們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有神存在的聖人。
沒有人可以讓他們背叛瑪麗,沒有人——
三番兩次被人頂撞,凱文那早已碎了一半的偽君子面具徹底掉落了下來。
他血紅著眼,用和他舅舅托比亞斯同樣的角度居高臨下地蔑視著所有人。
「你們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對我說話!!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是托比亞斯·戈登沃斯的親外甥!是偉大光榮的戈登沃斯家的一員!!」
「戈登沃斯家可是有著優良傳統的貴族!!我也是貴族的子孫!得罪了貴族你們可別想好過!!像你們這樣的破村子,只要我願意,隨時都能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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