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石鍋是嗎？」方明雪飛快道，「我知道哪裡有。」她之前盤算著給自己開小灶的時候，特地留心過，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不過現在天黑了，她一個人不太敢過去，「楊泓你陪我一起去搬吧。」

「你真的知道哪裡有啊？」楊泓驚奇了一下。其他幾人則很快都想明白了為什麼方明雪會知道，至於各自心理是什麼活動就又另外說了。

沈蕭也不提過去的茬，見楊泓同意，一邊讓他們注意安全，一邊繼續搜尋這礁石縫來。

差不多月上中天時，方明雪和楊泓去而復返。和方明雪說的那樣，他們搬回來的石頭中間凹陷進去，確實可以當做石鍋來用。只是石塊整體比較厚，想要用來煮東西，一時半會兒怕是熱不起來。

「這個東西能行嗎？」楊泓問沈蕭道。

「行是行……」和真正的石鍋比起來肯定有所差距，但這種環境下，沈蕭也只能是盡量不挑剔，「就是火得大點。」

楊泓知道她的意思，「有缺點也有優點，回頭灶台搭起來，這東西放在上面做吃的，至少不會很快就裂。」

「這倒也是。」沈蕭讓楊泓把石鍋洗乾淨了送回去，她們幾個則處理著今晚上的食物。

他們今夜抓到的魚是石斑魚，這東西在現實野生的已經很少見，就算是見到了，大多也就一指頭那麼長。像這條手臂這麼大小的，就算是高端餐廳也都難得一見。說起來，他們也是運氣不錯。

把所有食材都處理好之後，沈蕭等人回到山洞時，楊泓已經簡單地搭了個灶台，把石鍋放在火上預熱。沈蕭圍著灶台轉了圈，確定這鍋的確還行。才又帶著英子一同去摘野蔥。

那片野蔥距離山洞大約幾十步的距離，不遠處有火光照著，她們的危險大大降低。

在摘野蔥的時候，沈蕭想了想，乾脆把整根野蔥都挖了出來，連帶著根部的泥土一起帶回了山洞。

「這野蔥就種在山洞旁邊，以後大家進出的時候注意點，不要踩到了。」沈蕭一邊說，一邊把野蔥的嫩葉掐了下來交給芳芳去洗，剩下的野蔥根部讓英子種在旁邊比較鬆軟的泥土裡，她自己則來到了石鍋邊。

經過好一會兒的預熱，石鍋底部已經有了溫度。本來魚在做魚湯之前，最好要煎一遍。但他們現在沒有油，只能是直接用水煮。

「水夠嗎？」沈蕭問道。

「夠的。」自從英可以蒸餾之後，每個人的水杯里幾乎都裝滿了水。今晚上做魚湯，把這些水全部倒進去，勉強夠了。

沈蕭留了小半杯清水，其餘的全都倒進了石鍋，又把洗乾淨的海帶放了進去提鮮。

等石鍋里的海帶湯沸騰，顏色也稍微有所改變，她這才將處理好的石斑魚整個放了進去，然後把野蔥打成結丟進湯里，用新鮮的芭蕉葉把石鍋蓋了起來，盡量減少水分流失。

「撤小一點火。」沈蕭示意楊泓道，「水也要繼續蒸。」

做完這些，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環節——過濾鹽。海鹽的自然結晶里有太多的雜質，雖然只吃一點點對身體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在口味上卻有誤差。又咸又澀的未處理海鹽放到魚湯里，只會破壞他們這份難得美味。

本來已經足夠艱苦了，沈蕭不想因為偷懶，而讓幾粒雜質壞了這鍋飽含期待的魚湯。

她將之前搜集到的鹽抓出今晚需要的部分后，然後倒進水杯里，開始放到灶台邊緣處加熱。同時她讓楊泓把一竹筒的底部戳穿，接著在底部綁上外套，然後從火堆里尋找已經碳化卻還沒有充分燃燒的木炭放冷卻后捏碎加進去，再接著上面又加了一層洗乾淨的沙子。

木炭具有吸附雜質的功效，就他們現在這個條件而言，木炭是最好的過濾工具。

隨著鹽水升溫，沈蕭將之冷卻后，然後把已經化開了的鹽水倒進裝有木炭和沙子的竹筒。鹽水從沙子中過濾，接著又被木炭阻隔，好一會兒才從竹筒底部的布上凝聚滴落。這一回，滴落在竹被裡的鹽水顏色由原本的灰褐色變得清澈了不少。

「這鹽看上去乾淨多了。」芳芳道，「又學到了一點東西。」這些都是從前讀書的時候學到過的，可真臨時要用，他們還真沒即時想起來。比如給山洞鋪碎石還有這過濾鹽，也是常識，可她就不曾想到。

「這應該就是我們平時吃的食用鹽吧。」英子道。

「還沒那麼乾淨，勉強算是粗鹽。」沈蕭道。鹽水沒法過濾的很快，她把這貨交給了楊泓，自己繼續盯著石鍋。

隨著下面火焰燃燒，覆蓋在石鍋上的芭蕉葉顏色漸漸變深，知道再繼續，芭蕉葉怕是要被蒸熟掉進湯里，沈蕭忙趁著葉子爛掉前又換了一張新的。

小火慢燉的鍋想要煮快餐不可能，在大家等得有些朦朧睡意時，「咕嚕咕嚕」，鍋里的湯終於再次再次燒沸，這回魚的香氣從芭蕉葉下開始朝著周圍蔓延。沒有生薑辣椒這些刺激性佐料爆香，這一鍋魚湯也香的溫溫吞吞的，不疾不徐，就咕嚕嚕的冒著泡，像是要將魚的每一寸每一絲滋味都給熬出來一般。

又一張芭蕉葉換下，沈蕭將過濾好的鹽水先倒了一半進去，接著再用筷子攪拌了一下，然後試了試筷子上湯汁的鹹淡。

就她的下廚經驗來說，這一鍋魚湯的鹹淡剛剛好。不過想到這段時間大家做了不少力氣活，她又把剩下的鹽水倒了進去。做力氣活的人，對鹽分的需求更大。

「把之前養著的蛤蜊海螺什麼的都放進去煮吧。」沈蕭招呼道，「等蛤蜊口子開了，這鍋魚湯也就能吃了。」因為剛抓到的貝類直接吃會全是沙子，他們食物不太緊迫后，蛤蜊這些基本都用椰子殼裝海水養著吐沙。

「好嘞！」大家迫不及待將手頭的螺螄花蛤全都倒進了石鍋里，只有楊泓還在用他的砍刀開著生蚝。

「那這海膽呢，生吃嗎？」海膽生吃的味道挺不錯，這個大家都不怎麼抗拒。

「不行，在這島上所有的東西都不能生吃，哪怕它可以。」沈蕭把海膽拿了來，沒有直接下鍋，就這麼一點東西放進去，恐怕待會兒就落不到影子。所以她把這海膽殼直接放在石鍋旁邊，借著下面多餘的熱氣烤起了海膽。

海膽的黃顏色橙黃，在經過烘烤后，顏色稍微變淺了些。見熟了，沈蕭拿起屬於自己的那隻海膽殼，先是用竹筷子將海膽黃撥到了一起，然後一口悶進嘴裡，頓時粉糯鮮香的滋味充斥她整個口腔，大腦神經里的愉悅隨著海膽入口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她的心神，讓她倍感滿足。

「香！」只一小口的東西，要說什麼滋味，下肚之後她完全說不上來，只感覺黃香嘴香，想再吃他個十隻八隻。

「有這麼好吃？」其他人將信將疑地伸出手。

一共六隻海膽，正好一人一個。

不一會兒后，眾人舔著嘴唇，一時半會竟然無法形容這海膽究竟是個什麼味道，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香！

在其他人回味著海膽的時候，沈蕭看到鍋子里的蛤蜊一個個都開了口，她便伸手用竹筒做的湯勺舀了點湯放到海膽殼裡，然後微微一攪，小口的吸溜著魚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條石斑魚是剛抓起來的緣故，這魚湯來的味道比沈蕭一開始想象的要好。她原本以為這鍋魚湯沒有大料，味道不會太理想，可沒想到的是，這魚湯腥味雖然還有，但很淡，同時它的鮮味十分濃郁，相對於鮮來說，那點腥足以忽略不計。

溫熱的魚湯被慢慢吞下，沈蕭閉著眼睛，溫暖的感覺從胃部開始，向四肢百骸出發，一點點給予她重新振作的力量。

「不需要多華麗的手法，也不需要把它做的多精緻高端，食物就是食物，只要把它做的好吃就行了。」腦海里莫名回想起師父的話，眼下的沈蕭深以為然。

美味的食物，會讓人在享受中撫平傷痕。她第一道被師父認可的菜是這樣，眼下這道魚湯也是這樣。前者讓她努力奮發，後者撫平她在困境中的絕望。

「真好。」將眼底的淚意壓了回去，沈蕭招呼大家可以開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來第一次吃到正常的食物，吃完海膽黃的幾人學著沈蕭用海膽殼盛湯喝下，溫熱的食物一入口，隨著滿足感襲上心頭的卻是鼻尖發酸眼眶發熱。

多久了，他們有多久沒有吃過這種正常的食物了？幾乎每天都是海虹螺螄對付著，沒吃飽也只能哄著自己晚上會有好吃的。然而晚上趕海的收穫里，就算肉最多的海螺也一點都不好吃，味道又腥又淡，螃蟹稍微好點，可多吃幾個就膩了，有時候螃蟹殼還會卡嗓子。他們一直都在讓自己盡量不去想以前那些柴米油鹽做的家常飯菜，可眼下卻止不住了。

他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