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殤
李有悔沒有多看對方的慘樣,轉身沖向屋外。父親與蒙面人頭領戰在一起,他知道他插不上手。母親這邊卻已是岌岌可危,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身上更是有多處受傷,看來是對方不想傷其性命,故而沒有下殺手。看來這三個蒙面人中來殺自己的實力最低。李有悔也不及多想,衝上前去,舉刀砍向正與母親纏鬥蒙面人。
眼見就要砍中,蒙面人回刀格擋,「當」的一聲,金鐵交擊,火花四濺。蒙面人只覺李有悔的刀勢頗沉,力量很大,當下不敢大意,收起玩虐之心,激發元力,頓時氣勢一正,手上刀芒隱隱有青光閃爍。李有悔臨敵不懼,緊握手中刀柄,橫刀身前,采防守勢。
蒙面人見李有悔不動,只當是被自己嚇住,畢竟只是個半大孩子,向他疾走兩步,右腳向前,手中長刀撩向李有悔左手腰部。卻也沒有想為什麼自己人沒有殺死這孩子,還讓他跑出來了。
李有悔母親見狀,急衝上前來,手中利劍刺向蒙面人左側肋部。蒙面人似是早已有預料,刀勢並不用老,反身掄起長刀,左腳略微撤步,長刀擊向李有悔母親握劍手腕。李有悔本已後退,但見母親遇險,復又搶上前來,仍然舉刀砍向蒙面人腰部。
母親蘭兒見長刀向手腕擊來,無奈只得撤手棄劍,向左側跨步,避開刀芒。蒙面人順著刀勢,長刀在身前下方畫個圓弧擊向身後李有悔砍來的長刀。又是「當」地一聲,這次李有悔手中的刀沒握住,被蒙面人灌以元力的長刀擊飛,渾身一陣顫麻,似被電流擊中,暫失行動能力。蒙面人乘勢左掌向李有悔拍去。
李有悔見蒙面人左掌拍來竟不能躲避。母親蘭兒大驚,救援已是不及,張開雙手一把抱住蒙面人腰身。蒙面人被蘭兒攔腰抱住,身形一頓,受此影響掌力不敢吐實,饒是如此,李有悔也被掌力擊得拋飛一丈多遠撞在牆壁上,一時間竟不得起身。
蒙面人氣急大怒,也不管什麼活捉的命令,惡向膽邊生,舉刀從蘭兒的背心刺入,刀尖從胸前透出,殷紅的鮮血順著刀尖滴落,她只是死命抱住蒙面人,沒有半分鬆手,向李有悔喊道:「有悔,你怎麼樣了,快跑.......」
聽到母親的喊聲,李有悔強提內勁從地上爬起來,見母親被長刀刺穿身體,虎目欲裂,大喊一聲,沒有半分猶豫地衝上前,跳起半空,抬肘向蒙面人頭頂百會穴擊落,心中只想著要打死對方救出母親。蒙面人想要躲避,無奈被李有悔母親抱住,脫身不得,只得硬接。
李有悔這一擊含怒而發,由心而生,丹田之氣勁自行而動,順任脈而上,直衝曲桓、肩貞穴而去,就在肘部擊中蒙面人頭頂時氣勁正好運行到肘部小海穴,並隨著這一擊衝進蒙面人的百會穴中。
蒙面人整個身體一頓,雙眼上翻,全身元力頓消,癱軟倒地。
在與領頭蒙面人交手之後李心宇就時刻關注著妻子與兒子的安危。本身元力就比對方低一星,再一分心,招式連連被對手所制。雖然燃燒血脈增加了極大的力量,但與對方畢竟相差近一星元力,實力還是有所不如。看見李有悔被一掌擊倒時,心中焦慮萬分,劍勢略滯,被對手一刀劃開手臂,帶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李心宇一聲悶哼,更是中門大開。領頭蒙面人雖只有六星巔峰元力,未能突破七星,但戰鬥經驗極為豐富,怎肯放過如此良機,不等右手刀勢迴轉,抬起一腳踢在李心宇的腹部。李心宇身體不由的向後飛起兩三丈遠撞倒石桌,一時竟站不起來。
領頭蒙面人緩步向李心宇走去。他並未去關注手下人的戰況,在殺死對手之前他不會去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只是盯著李心宇,刀芒所過之處地上泛起一層霜花.....
這時傳來李有悔的暴喝聲,李心宇轉頭看去,只見蘭兒被長刀貫體,口噴鮮血。頓時心中冰涼,再無戰鬥之志。忽然又看見兒子跳起的身影,心中又瞬間燃起了希望:對,兒子不能有事,他不能死。有悔,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心中的悲憤與希望化為了一股絕強意志,他燃燒了自己的靈魂,將靈魂注入引元珠並從識海逼出體外。
只有修鍊到八星實力的強者才能自由將靈魂注入引元珠,有靈魂的引元珠也叫隱魂珠。沒有達到八星元力貿然將靈魂注入引元珠也就意味著魂飛魄散。
在李心宇將靈魂注入引元珠之後,他看見了自己的身體靠在坍塌的石桌上,看見胸口透出刀尖的蘭兒正撫摸兒子有悔流滿淚水的臉,還看見兒子正在對蘭兒不停的說些什麼,他更看見領頭蒙面人驚恐的雙眼,隨後他笑了,隨後.......
李有悔抱住母親,母親抬了抬手想撫摸兒子的臉,卻始終夠不著。李有悔連忙握住母親的手貼在臉上,哭道:「娘,你會沒事的,我帶你去找大夫.........」
光芒驟然一亮,「轟隆...」一聲炸響,泥土翻飛,激蕩四射。李有悔本能的用身體擋住母親。轉頭看去,父親靠在倒塌的石桌上,身上落滿泥土,不知死活,身前一個兩米多大的深坑。那個蒙面人躺在一丈開外,只剩半邊身體了。
低頭看去,母親臉色微紅,撫摸著他的臉,笑著道:「有悔,你爹去了,我知道的。你不要傷心難過,更不要為我們報仇,你要好好活著,答應我好嗎?」
李有悔早已是泣不成聲,哽咽答道:「我答應你,娘,你不會有事的,不要睡覺啊,娘。」
「快走吧,有悔。娘要隨你爹去了,你看,你爹在等我呢!心宇哥,等等我.......」
看著母親定格在臉上的微笑,還有躺在旁邊的父親。李有悔頓感五內俱焚,悲痛欲絕。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但他知道危險依然在向他逼近,哪些屠殺村民的人正在向這邊移動。
李有悔正自傷心欲絕之際,赫地心中一悸,背後汗毛頓時一炸。這種感覺他非常熟悉,那是被狙擊手鎖定自己時的本能感應。
這種感應也無數次的救過他的性命。
當然這裡不可能有狙擊手,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有高手在遠處正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有悔不敢耽擱,收拾起悲痛,他快速的將父母親的遺體抱到屋后地窖中掩藏好。回頭看了一眼這住了十多年的院落,腰間插著母親的配劍,父親李心宇的配劍不知去向,他也來不及找尋。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頭扎進後山的密林之中,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極速奔走的李有悔心中的悸動越來越強烈了,這表明敵人正在向他不斷地接近,且速度非常的快。借著村莊焚燒的火光回頭看去,不少黑影也不斷地向他這邊奔來。
從小在這裡長大的他,對這裡的山勢地形非常熟悉。一直到他轉過一道山脊,身上的悸驚之感才消失,但他不敢大意,反而加快了奔行的速度。只是這樣一來牽動身上的傷勢,不免又是一陣氣悶胸痛。必須在敵人再次發現自己前儘可能的多跑出一段距離。強忍著傷勢,聚起丹田中不多的內勁一路向深山之中跑去。
一刻鐘后,在李有悔剛剛路過的山脊處,一道黑影很突兀的出現。只見此人穿著黑衣斗篷,連衣帽遮住了面目,只露出一個帶有一道菱形傷疤的下巴。這道身影臨風而立,似乎還在感應著什麼,少頃只見他下巴上的那道菱形傷疤抽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冷笑。隨後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
強提一口內勁真氣的李有悔極速奔行在山林之中,速度之快猶如一頭獵豹。盞茶功夫已是奔出三四里地。突然他身形一躍,攀上一顆大樹。只見他在樹梢上一盪便躍到相鄰的一棵樹上。如此這般,便在樹上躍出了數百丈的距離。只是這樣一來哪些歇息在樹上的鳥兒也各自被驚飛而起,撲稜稜地只顧向天上飛去。一陣驚起「嘰嘰喳喳」地便又向近處落下,動靜雖短,但李有悔相信敵人應該能察覺到自己的行蹤。
又翻過一道山脊,李有悔從樹上落下來。盡量揀堅實的硬地和裸露出的石塊落腳,折向左手邊又疾行出一里多地,然後又折身向張家村方向潛行而去。
山林潛行、掩藏埋伏,這本來是他前世作為一名特戰兵王的基本科目,現在施展開來仍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只見他身形閃動之間不帶起一片落葉,走過之處如輕風吹拂。終於他在一顆巨樹下停了下來,微微一頓,便不見了蹤影。
原來這顆巨樹下有一個極其隱蔽的樹洞。是他和張小琪在山中玩耍時無意中發現的,作為他們之間的一個秘密,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這個樹洞在巨樹根之下,洞口雖小裡面卻甚是寬裕,加上洞口雜草叢生,若是蹲坐其中外面的人極難發現。
李有悔縮身樹洞之中,伸手又在洞口做了一番布置,使其更加隱蔽。至此,他才吐出胸中一口鬱氣,但卻不敢鬆懈大意。剛才的那種感覺讓他心中感到極其的危險,彷彿若不趕緊逃走就會被其吞噬一般。雖然後來翻過山脊后那種感覺消失,但危機感卻一直存在。他不敢逃向遠方,雖然一路的潛藏匿行他有信心擺脫敵人,但直覺告訴他如果他一路向深山中逃去必然會被身後的敵人窮追不捨,到時自己負傷在身終難堅持,必會被敵人追上。不如反其道而行,就近藏匿,一來可恢復體力;二來或可打亂敵人部署。
盤膝坐於洞中,李有悔深感此時危機四伏。不說那個讓他不安的高手,就算那些屠殺村民的敵人他此時也無法應付過來,稍一大意便將萬劫不復。於是便強壓心中的悲痛,凝神靜氣,極力收斂自身氣息,排除雜念,心中默念內功經口訣,引導殘存的內勁循環往複。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很長,又或許很短。也許是真的累了,盤坐樹洞中的李有悔神識已是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無我無他的境界之中。全身氣息若有如無,心跳幾欲停止,猶如假死一般。
在此危機四伏的時刻,他能如此進入胎息狀態也算是一樁異事了。這也是他臻至武道巔峰的第一次巨大突破,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發生,也使他避過一劫。
就在李有悔藏入樹洞後半炷香的時間。巨樹上的一根橫枝上,一道黑影閃至,游目四望。原本恢復嘰鳴的夜蟲、爬行的土鼠頓時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
這道黑影正是那位追擊李有悔的高手,只聽他輕「咦」一聲說道:「怪事,明明感應到這小子逃往這個方向,怎麼始終追不到蹤影?奇怪。」說罷長袖一拂,便不見了蹤影。
約莫盞茶功夫,此人又出現在巨樹之上。如此幾次,再未出現。而在樹洞中的李有悔卻並不知道他剛剛其實已是在生死之間走了幾遭。
斗轉星移,李有悔是被兩個人的對話驚醒的。他輕輕睜開雙眼,一絲陽光透過樹葉草間照射下來,使樹洞內略有暖意。細細感應體內,傷勢全消,氣勁充盈,圓滿無礙,內勁真氣相比以前還有所增長。
此時只聽樹洞外一人說道:「閣主大人,我們都找了一天一夜了,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發現,不如撤了吧,兄弟們都累了。」
另一個略顯嚴厲的聲音回答道:「休得多言,宗主有令,一切聽從田先生指揮。既然田先生要我們徹查方圓十里內的山林,我們遵令便是。」
先前那人又抱怨道:「大哥,您說這田先生是什麼身份?為何要我們來屠殺這些手無寸鐵的山野村民?還要在這山林中找什麼小孩子?難道我們屠村只是為了掩蓋抓這小孩?」
只聽那閣主喝道:「住口。平素里你胡說八道也就算了,田先生是宗主上賓,豈是你可以隨意亂問的?難道你忘了宗主的訓誡嗎?」
那人趕忙恭聲答道:「是是,閣主大人教訓的是。」
只聽那閣主又溫聲說道:「老三,你這毛躁性子也該改改了,小心禍從口出啊!」
這時只聽遠處有人喊道:「閣主大人,田先生有請。」
閣主答道:「前面領路。」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李有悔在樹洞中聽得真切,心中將田先生、宗主等字眼反覆念叨幾遍,恨恨地記在心中,知道此二人便是屠村的兇手,只待將來他有能力時便尋此二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