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謝嬌容勾了勾唇角,一抹淺笑在唇角散開。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鄧琪,臉上卻是一臉疲憊。
「是啊,二十年了……」她緩聲開口,「二十年了,有些東西也該放下了……」
「放下?」鄧琪輕嘲一聲,「也對,是該放下了,現在除了文策,我什麼都沒有了,除了放下,我還能做什麼?呵……」
「鄧琪啊,這二十年,你一定一直都很恨我對不對?」謝嬌容笑笑,問她。
鄧琪冷嘲地抽了抽嘴角,說:「是啊,我恨你,一直都恨你!」
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她什麼都沒有了,又還有什麼是不能攤開來說的?所以對自己的心情,鄧琪也不再有所掩飾。
「呵……」謝嬌容輕笑一聲,帶著幾許無奈,又接著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有些事,你以為真的是你想的那樣嗎?有些人,真的是你了解到的那樣嗎?」
鄧琪瞟了她一眼,眸中帶著恨意,一如這二十年來她的心情。
但她沒有說話,謝嬌容迎著她的目光,對她眼中的恨意視而不見,隨即將目光收回,淡淡地投向遠方。
思緒回到那個遠得連謝嬌容自己都已經快遺忘的年代。
「其實從你和震哥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謝嬌容緩緩出聲,鄧琪聽罷,微微一怔。
不過沒等她說話,謝嬌容又繼續。
「我和震哥可以說是患難夫妻,陪著他白手起家,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是我在他身邊不離不棄,才讓他有了後來的成就。像我這樣的女人,做得了糟糠之妻,卻也最是敏感,所以,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震哥在外面的事情呢?
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懷孕幾個月。人都說女人在孕期的時候,男人最容易出軌。我本來不信,可是發現你的存在後我才相信了這個事實。我以為震哥對我是忠誠的,可他終究還是背叛了我們的感情。我很難過也很痛苦,但為了孩子,我還是選擇了隱忍。
我一邊悉心地保護著我的孩子,一邊忍受著他出軌的痛苦與煎熬。終於在孩子快要出生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下去,我無法忍受孩子出生后,他的父親仍然一門心思在別的女人身上,所以我第一次有了要和你見面的想法。不過就在我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成行的時候,突然聽說了你懷孕的消息。
就因為這個消息,我打消了和你見面的念頭。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和我同樣懷了震哥孩子的女人,而我作為一個馬上就要成為母親的女人,深深地知道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可是同時,我又無法忍受別的女人和孩子和我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我傷心我痛苦我難過。
我的情緒很快影響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當時的我就快生產,情緒不穩導致我的情況危機。並且那時候我跟震哥攤了牌,我告訴他在我和我的孩子與你和你的孩子之間,只能選擇其一。我可以容忍你的存在,但不能讓你進賀家的門,我也的確害怕你用孩子為籌碼介入我們的家庭。
震哥念及我們夫妻感情,答應了我的要求。這也是我在對你和文策身上做過的唯一絕情的事情。
當時又正好是震哥事業上升的黃金時期,他把自己和賀氏的聲譽看得尤為重要,加上我臨產,震哥怕你懷孕的事影響到我,也怕你最後以懷孕的事把事情鬧大,所以他有了讓你打掉孩子的想法,也動用了他的手段逼迫你打掉孩子。但是這些,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帶著九歲的文策進入了賀家,而我會知道這些,也是震哥親口告訴我!」
說完這些,謝嬌容長長地舒了口氣,就像忽然間卸下了壓在心上的千斤巨石一般,終於讓她有了可以喘息的機會。
事實上又何嘗不是呢?
這個秘密在謝嬌容的心裡整整埋藏了二十年,今天,才終於得以重見了天日。這二十年來,她一直以惡毒女人的形象存在,和鄧琪明裡暗裡地爭了二十年鬥了二十年。
也是該時候讓當年的真相大白了。
而在她說完之後,鄧琪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當年逼迫她打掉孩子的竟然會是那是她愛了幾十年的男人賀震,而她以為,這一切都是謝嬌容在背後作恿。
趁著鄧琪驚訝之餘,謝嬌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以為當年是我逼震哥要你打掉孩子是不是?呵……其實換作是我,也許我也會和你一樣的想法。一個是自己深愛也同樣愛著自己的男人,另一個則是對自己和孩子有著威脅的情敵身份的女人,誰會願意相信最後真正逼迫自己的人是彼此深愛的那個男人呢?」
說完,她扭頭看了一眼鄧琪,眸中的冷意早已退去。
不知是因為漫天的陽光融化了那些寒冷,還是那久遠的回憶讓她再也沒了繼續強勢的力氣。
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你以為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我就會相信你嗎?」
鄧琪斂了神色里的震驚,依舊帶著嘲意問她。
謝嬌容卻只是笑了笑,說:「你信不信我無法為你做選擇,如果我真的不想文策出生,我會比震哥更有辦法阻止你。別忘了女人一旦真的惡毒起來,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也沒有什麼是她不能做的。」
說到這裡,謝嬌容揚了揚唇角。
鄧琪承認謝嬌容的話是實話,她見過女人之間的爭鬥,也見過在爭鬥中兩敗俱傷玉石俱焚的女人,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敢相信,賀震曾經對自己竟是那麼絕情。
「如果老爺真的那麼絕情,他又為什麼要接納我和文策?他完全可以不認我們,也不讓我們進賀家的大門。」鄧琪不甘心地詢問。
謝嬌容笑了笑,發出一聲輕嘆,說:「因為我告訴他,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生孩子是一件需要有太多愛太多勇氣的事。」
「呵……那你的意思是,我還應該感謝你了?」鄧琪輕嘲。
謝嬌容並不在意她的語氣,只是又繼續說道:「鄧琪,有些事情我告訴你,並不是想向你證明我有多麼偉大。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有些人和事,並非像你想的那樣。不管震哥有著怎樣的成就,我始終還是一個普通女人。所以我很清楚,也很了解女人。就像我對震哥說的那樣,你為他生孩子,又一個人辛苦把文策撫養長大,說明你真的很愛他。而當時的文策已經九歲,九年時間,我也想了很多。有些東西時間長了原本就會變得越來越淡,比如說對你的恨對你的介懷。我的確曾經認為是你破壞了我的婚姻和家庭,可是文策是無辜的,而且不管怎麼說,他身體裡面都流著震哥的血,不管我對你有過怎樣的恨,我都不想把那些東西強加在文策身上,他不過只是一個孩子!
而這麼多年,我和你爭和你斗,不過是為了文淵。他一直無法從你和文策進入賀家的事情裡面走出來。震哥又一心撲於事業,對兩個孩子也不偏不倚,這讓文淵覺得本該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生生分走了一半,所以他一直很介懷。作為母親,我能做的只能是讓自己變得強大,只有這樣才能好好地保護好他。
可是今天,看到兩個孩子這樣,我真的覺得累了,我知道你也很累,所以我在想,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把這些事情放下呢?」
鄧琪垂下眸子,笑了笑,道:「放下……真的可以說放就放嗎?而且早不放晚不放,偏偏這個時候,在文策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你來跟我說放下?謝嬌容,你還真會挑時候。明明自己什麼好事都佔了,我做了一輩子小老婆,兒子也一輩子被掩在你們的陰影之下,現在他落魄了一無所有了,你還擺出一副聖母的模樣跑來跟我說這些,要我放下?說得好像你們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樣。呵……謝嬌容,你可真是有心機,我不佩服你都不行。」
「鄧琪,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不管你有沒有別的意思,也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反正現在的結果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嗎?那我恭喜你啊,恭喜你如願以償!」
鄧琪冷嘲一聲,說完便起身離開花園。
剛到門口,正好碰到莫嫂。
鄧琪目不斜視地進了客廳,莫嫂在原地怔了幾秒,最後還是抬腿朝著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也許她只是個下人,什麼都輪不到她來說,但有些話,她卻不想再憋在心裡。尤其是剛才去給鄧琪和謝嬌容送茶的時候,斷斷續續地聽到謝嬌容和她的那些對話,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
她跟著鄧琪上了樓,鄧琪發現她的時候,不由蹙了眉問她:「莫嫂,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莫嫂低著頭,不敢看她,默了兩秒才道:「二夫人,我、我有話想跟您說!」
鄧琪皺了皺眉,問:「你想說什麼?」
心裡快速地做了最後的掙扎,莫嫂終於還是抬了眼看鄧琪,並且鼓了勇氣道:「二夫人,請您原諒我做下人的多嘴。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想讓您繼續對大夫人誤會下去!」
「怎麼?你想說的就是幫她說話?」
「對不起二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想要幫大夫人說話。」
「哼……」鄧琪冷哼一聲,眸光有些鄙夷,但嘴上還是示意道:「那你想說什麼,說吧,我聽著!」
莫嫂看了看她,隨即垂下睫眸,然後將自己心裡的話向她娓娓道來。
「二夫人,剛才您和大夫人說的話,我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一些。我想說,您真的誤會大夫人了。當年老爺向大夫人坦白您帶著文策少爺找到他的事情的時候,他考慮到自己在Y市的地位與聲譽,不想自己的形象遭受婚外情和私生子這樣種事情的影響,所以他原本只是想給您和文策少爺一些人,並不打算給你們名份,更沒有打算讓你們進入賀家,但大夫人覺得這樣對文策少爺不公平,怕文策少爺一輩子背著私生子的名聲抬不起頭,所以勸說了老爺很久,才讓老爺答應給您和文策少爺名份。二夫人,雖然我的確到了賀家很久,您會覺得我是在幫著大夫人說話,但我發誓,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如果我騙您,我就不得好死!」
說到最後,莫嫂還發起了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