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冤家路窄
柳樹立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余安邦發現了。
他原本只是聽堂弟的朋友說,余安邦最近似乎又在投機倒把,就有事沒事出來閑逛,沒想到,還真遇上了余安邦。
他跟在余安邦屁股後面,越想越不爽。
兩人的恩怨,還要從一年前說起。當時,他還不是正兒八經的紅袖章,一心想要好好表現給上頭看。
是以,在一次打擊投機倒把的活動中,他故意多抓了個人,就是為了向上面邀功。
沒想到,余安邦這個二愣子,卻衝出來說他冤枉好人。
當時事情鬧得大,他做事又留下把柄,被余安邦當場將臉踩在地上不說,還被上頭狠狠地教訓了一番,差點影響了前途。
雖然事後他想辦法彌補了,可與余安邦的仇,算是徹底結下了。
那之後,他想盡辦法捉余安邦的把柄,可人家就像是條滑不溜丟的泥鰍,任他如何努力,就是抓不到小辮子。
今天既然被他撞上,他一定要當場抓住他,安他一個投機倒把的罪名,最好關個幾年,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柳樹立想象著余安邦被他抓住后,痛哭流涕跪下來求他的樣子,心下頓時痛快極了。
是以,他放輕腳步,身形也越發謹慎。
眼看著余安邦繞過供銷社,路過生資站不入,他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兩人一前一後相隔十幾米,最後,余安邦進了鎮上的農村信用合作社。
柳樹立頓時來了精神。
余家是什麼光景,他早就調查清楚了,不可能有什麼東西可以兌換,更不可能有錢存。這一定是余安邦的幌子。
要是他真的有東西兌換,他就要他說出東西的來歷,到時候,說不定是比投機倒把更嚴重的罪名。比如偷竊,搶劫。
柳樹立越想越興奮,他搓著手耐心地在外面等了幾分鐘,確定余安邦已經開始交易了,這才大步從裡面沖。
合作社裡,噼里啪啦的算盤珠子到處響,柳樹立環視一周,發現裡面除了合作社的工作人員,就只有三兩個辦業務的。
他不死心,又仔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余安邦的身影,頓時氣得臉都紅了。
不可能,余安邦不可能不在,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他。
「你們這裡是誰負責,剛剛提著桶進來的那個男人去哪裡了,你們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柳樹立的聲音極高,很快就吸引了大廳里所有人的注意。
離他最近櫃檯的,是個戴著眼鏡的胖胖男人。他板著臉,不高興地站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叫嚷什麼,信不信我們叫公安局的來。」
「是啊,老劉我在合作社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囂張的人。要不咱們就去公安局,這人一看就是來搗亂的。公安局的同志一定會為我們做主。」
其餘幾個工作人員,也跟著附和兩句,大家眼中都滿是不耐煩。
柳樹立一驚,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忙賠著笑解釋:「各位同志,你們誤會了。我是紅旗公社的柳樹立,在革委會工作。今天我是追著一個壞分子進來,還請各位同志行個方便,配合我的工作。」
「什麼壞分子,我看你才是壞分子。你今天你的行為,嚴重影響了我們的工作秩序。現在,請你出去,要不然,別說是革委會的,就是區里的領導,我們也照送公安局。」眼鏡中年男人顯然不吃這一套,義正言辭地警告。
柳樹立又急又氣。
他今天出門急,胳膊上壓根沒帶紅袖章,身上又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就在他試圖解釋之時,就見那個眼鏡男人已經與身邊的工作人員說話。
「小王,麻煩你跑一趟公安局,就說咱們這來了個鬧事的,麻煩他們走一趟。」
「誒,您放心,保准辦好。」
「哎,等一下,等一下,真的是誤會,天大的誤會,」柳樹立急得不行,忙張開雙臂攔著那叫小王的工作人員,「哎,算了,算了,我先出去,行了吧,你們辦公就是。」
知道今天不能來硬的,柳樹立只好服了個軟,往門外走。
只是,要他放棄余安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就站在外面,等余安邦出來。
到時候,他隨便找個由頭搜他的身,不管搜到了東西還是錢財,他都能安個罪名。
柳樹立將拳頭捏得咯吱響,眼睛時不時往大廳里瞟。
合作社的工作人員見他出去了,都笑了起來。
有人就道:「我最看不慣那幫人吆三喝四的,狐假虎威。」
「就是啊,前一段時間亂的,看得我心都發慌。也就老趙膽子大,敢直接跟人杠上。」
被人稱作老趙的,就是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他嘿嘿笑著,只道:「我這哪裡是膽子大,不過是公事公辦而已。咱們這是什麼地方,怎麼能隨便撒野呢。」
眾人又笑了起來,撥算盤的撥算盤,填單子的填單子。
說起來,都是吃商品糧的,他們的臉面格外足。
為啥,因為合作社的福利比一般的公職要好啊。而且,整天與票子打交道,世人都先敬三分。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剛才底氣足的原因。
趙貴財見大廳恢復平靜,找了個借口,就往後走。
合作社往後,有一個側門,繞過側門,就進了另外一間小房間,平時是他們的雜物間,放一些賬冊之類的東西。
此時,雜物間里,余安邦正翹著二郎腿打哈欠。
「你小子倒是舒服。」趙貴財將桌上的賬冊挪開,一屁股坐了上去。
「趙叔,你來啦。」余安邦嘿嘿笑,起身示意要讓座。
「別來這一套,」趙貴財斜了他一眼,「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只管開口,你趙叔我能辦到,一定幫你辦成。」
余安邦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當下就從兜里摸出那枚金戒指。
「您看看,這東西值多少錢。」
趙貴財掂了掂,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思索片刻,不太確定地道:「我估摸著,值不少錢。到時候,按我的名字報上去,可能能拿到上百塊,回頭上秤稱一稱就知道了。」
「這麼多?」余安邦很驚訝。
他以為,這東西也就能兌個二三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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