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刺猹

瓜田刺猹

東方微白,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桑落山。從山腳下往上望去,只見群山寂靜,偶爾有一兩隻白鶴飛過,落下幾聲空曠的鳥鳴。

景扶蘇腹中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但大量的失血使得他步履蹣跚,渾身脫力。他在盧香盈的攙扶下站在原地歇了歇,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三個人。這些與自己經歷了生生死死,牽扯了小半輩子的人。

他知道自己此生再也不會和這些人見面了,即便是在這個世界再次遇到,也不是和自己擁有共同回憶的人。

一時間,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覺。可若讓他說些告別的話,他也說不出來,說出來了,人家也不一定想聽,景扶蘇有些無奈。

程晏上前一步,拱手一禮,「景師兄,就此別過吧。」

景扶蘇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倒是盧香盈接話道:「各自珍重。」說罷捏了捏景扶蘇的胳膊。

二人往桑落山行去,沒走幾步,景扶蘇忽然又回頭道:「且慢!轉移陣陣眼為何會偏移?晏兒,你體內溝通天下靈力陣那部分的靈力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程晏沒答話,站在他身旁的寇端雲卻將指甲死死掐入掌心。

景扶蘇道:「天下靈力陣將天下靈氣束縛起來,靈氣對於修士就相當於金銀財寶對於凡人,都是極其渴望得到的,所以覬覦紫宸仙府天下靈力陣之人其實不在少數。有人覬覦便有人想要為自己的野心付諸實際行動,就我所知道的而言,有一種陣法可以對天下靈力陣進行干擾,這種陣法是一種早已失傳了的禁術一類的術法,發動時並不需要太多靈力,卻要依靠修士性命本身作為交換。你們過來些,我將這陣法畫給你們看。」

寇端雲拿著這張陣法圖,心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跟在程晏身後,三人又走了小半日才找到了轉移陣的陣眼。

站在陣法中,寇端雲有些戀戀不捨地往對雲山的方向望了一眼。蒼山高聳如雲,因而得名「對雲」,時值深秋,枯葉衰敗,群山皆被蒼灰色所籠罩,愈發顯得寂靜肅殺。而在這一片肅殺之中卻埋藏著一個個溫暖的故事。

這個世界的寇晚容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吧?

程晏拉住她的手,一道白光襲來,終於將過往的塵埃撒入泥土之中。

寇端雲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四周已經被夜色籠罩,景色有些陌生,不像是對雲山,朝身邊看去,只見程晏和寇庭舟還在,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

寇端雲問道:「這是哪裡?」

程晏思忖了片刻才道:「陣法出現了偏差,這裡離玄岳仙府不遠,你冷不冷?」

溫暖的掌心貼在被夜風吹涼了的皮膚上令人忍不住一陣瑟縮。

不遠處的寇庭舟咳嗽了一聲,「那個,要不我先回對雲山看一眼,你們,咳,慢慢來,不急。」

程晏沒回話,他就當是默認了,取出掌門令往空中一甩,飛也似地逃了開去。

寇端雲被他「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舉止弄得有些害羞,嗓音軟綿綿地問程晏道:「咱們也回對雲山嗎?」

程晏問:「你想回去?」

寇端雲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也沒有,你想去哪裡?」

程晏道:「這裡離玄岳仙府很近了,不如先向齊掌門打個招呼,景師兄的事也要跟他說一聲。」

寇端雲點點頭,「那走吧。」

二人沿著夜色而行,走了一陣後來到一片村莊。此時村莊已經陷入沉睡,連犬吠之聲也無,寇端雲和程晏不禁放輕腳步。

就在快要走出山莊之時,一大片綠油油的瓜田忽然映入眼帘。

生澀的月光灑下,瓜果的香氣飄來,寇端雲的肚子忽然非常不爭氣地叫了一聲,她立刻停住腳步,捂緊腹部,那架勢似乎要將腸胃掏出來。

程晏補刀一般地笑出了聲。

只不過,物極必反。

羞赧到極致的寇端雲被這笑聲徹底激怒,她瞪了程晏一眼,下一刻她便破罐破摔地坐在了瓜田邊,說道:「我餓了,想吃瓜。」

程晏俊朗軒眉挑起,「從這裡摘?」

二人向瓜田望去,只見一片深綠已經濃地快要化不開,邊緣的幾個甜瓜已經熟爛在地里,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寇端雲問:「這裡有主人嗎?」

程晏也不能答,觀望片刻,他轉身走入了瓜田中。

「等一下!」寇端雲叫住他。

程晏轉身,看到寇端雲黑亮的眼眸中露出狡黠的光。

「周圍都是普通人,咱們漏液打擾已經不太合適,再用法術驚到人家更是天大的罪過,所以.......」她把語氣放地慢悠悠,帶了幾分捉弄的味道,「你不可以用法術哦。」

程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彎唇笑了一下,見她仍舊盯著自己不放,又問道:「還有?」

「還有,從這裡開始,一直走到瓜田的盡頭不能往回走,只能摘一次。」她咬了咬唇,這要求有些任性了,程晏又是好心好意給她摘瓜裹腹,這般挑來挑去實在不像話。可她這輩子無論何時都在顧及別人的眼光,凡事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人家是走在平地上,她總是把自己玄在高空的鋼絲中。

偶爾,自己也有一點任性的權力吧,偶爾,也會有人願意包容自己的任性吧?

程晏順著寇端雲這一點任性道:「聽上去有點意思,稍等。」說罷便提起衣袍往瓜田深處走去,邊走邊挨個拍著腳邊的瓜,神情多了幾分小心翼翼,想沿途找到最熟最甜的那一個。

寇端雲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聽到的一個故事。小男孩來到花田中為小女孩採花,掌管花田的夫人給他提出兩個條件,第一是要摘下最大最美的那一朵,第二是不許走回頭路。一路上他遇到過許多又大又漂亮的,他認為繼續往前走還會遇到更大更好的,結果一趟下來,手中空空如也。

永遠都在渴望一個最好,永遠都在和最好擦肩而過。

與其如此,還不如珍惜當心,抓住眼前這一點幸福。

寇端雲抱在膝蓋坐在田壟邊放空,感受著晚風夾雜著瓜香的吹拂,真是寧靜又愜意的夜色啊。

忽然腳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寇端雲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她定睛望了一瞬,片刻后瞪大眼睛,緩緩站起身來。

圓月的映照下,碧綠的瓜田中,銀色的鋼圈在眼前一晃,一個渾身是毛的東西,尖牙利齒的東西從瓜田中緩緩拱起身,足有兩個寇端雲那麼高。

它口中帶著腥風,健壯的前爪一抬便朝著寇端雲撲來。

程晏還在瓜田的另一端專心地挑著瓜,一路上他遇到很多又大又脆的瓜,想來前方應該還有更多鮮美可口的甜瓜,這一片田地水果質量都不錯。

離瓜田的另一端還有好遠一段距離,但他覺得寇端雲應該餓了,拍了拍手下這一個,似乎挺合自己眼緣分。

他沒有使用法術,但有點不放心把寇端雲獨自一人留在原地,保留了五感的敏銳,就在他抱起甜瓜的一瞬,忽然聽見兩聲金屬的撞擊聲,回過頭去,只見不知何時,瓜田裡出現了一隻巨大的妖獸,此時已經和寇端雲纏鬥在一處。

甜瓜被扔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程晏足見一點,迅速朝寇端雲所在方向掠去。

寇端雲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猹長得這麼高大威猛,脾氣還異常暴躁,左右躲閃幾下,竟然把它徹底激怒了。她不敢大意,從系統中取出鐵壁·金鐘罩穿在身上,調動周身靈力準備開啟陣法抵擋。可猹的速度實在太快,陣尚未起,一張血盆大口已經朝著自己纖弱的胳膊咬了過來。

一隻銀叉破空而來,叉在了猹的後背上,可這猹生得皮糙肉厚,鋼叉將將戳破一點皮毛,掛在了身上,和它另一邊的陳年舊傷十分對稱,好像生出一對翅膀,看上去更凶了。

它朝著銀叉飛射而來的方向轉頭,只見剛才還寂靜黢黑的村莊一瞬間亮起燈火,幾個身穿道袍的年輕男子帶著武器和符籙,訓練有素地從茅草屋中衝出來。

為首一人氣如洪鐘,「端雲仙子,你有受傷沒有?這妖獸狡猾,吃了好幾個村民之後便藏了起來。我們在此地埋伏几日,終於逮到了它現身,你且讓開些,等下別讓這些弟子把血跡濺到你身上。」

寇端雲覺得聲音有點耳熟,扭頭一看竟是玄岳仙府掌門齊眠亭。

她打了個招呼,便趕緊退開,這些玄岳仙府的弟子立刻上前將猹包圍起來。

玄岳仙府以劍術見長,齊掌門有修真界劍術第一人的稱譽。一排弟子身材頎長,衣帶飄緩,按說使起劍來應是十分好看。

寇端雲駐足看了一瞬,卻察覺出一股十足的違和感。每個弟子只見配合毫無默契不說,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就好像這支隊伍是從哪裡臨時東拼西湊來的一樣。

一個身材矮小的弟子後退之時不小心被瓜藤絆倒,仙劍脫手,那猹通了人性一般,見他此時手無寸鐵,甩開一眾人便朝他撲來。

撲到一般卻發覺脖頸有些涼颼颼的,眼睛咕嚕一轉,才發現腦袋已經和身子分了家,失去大腦支配的身體轟然砸在瓜田中,鮮血和西瓜汁漫天飛舞。

頭顱帶著幾分不甘的怨氣仍舊朝著程晏衝去,程晏不慌不忙,將手中剛撿來的劍就地一撐,整個人在半空來了個360度的翻轉,足見穩穩地往猹的頭頂一踩,陣法金光一現,一顆碩大的頭顱轟然只見四分五裂。

他沒有停留,繼續前行落到寇端雲身旁。

不過分別了幾日,此時再重複,幾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寇端雲和程晏還不知這裡發生的事情,只當時一起尋常的妖獸作亂,不知為何要如此勞師動眾。

齊眠亭卻上前對二人道:「快些回紫宸仙府。」他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寇端雲,又對程晏道:「天下靈力陣......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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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女配是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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