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男人
易長生忽然想起了上一世,他懷中抱著的這個孩子,一定就是上一世被男人殺死的那個嬰兒。
他想要低頭看一看懷中這個孩子,想要看一看男人殺死孩子的原因。
可是他已經沒有了力氣,而且他也沒有精力去理會這些了。
他想趁著這短暫的清明去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為什麼會經歷這些?
他記得,楊玉坤、小算盤等人歸位了,然後自己正操控著天心與金身融合。
忽然聽見爺爺喊了一聲小心,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隻大白鵝。
時間只有一瞬間,易長生只是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就再次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仍然是在一個村子**生,是個男孩子。
胖胖乎乎的很可愛,他的家裡很富裕,吃不愁穿不愁,也從來不需要他去幹什麼活兒。
只是他的腦中總是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也總會無意識的做出一些讓人不能理解的行為。
慢慢的他長大了,也能聽懂一些其他人說的話了,村子里的同齡人都管他叫傻子。
他總愛穿著一件他小時候穿的紅肚兜,雖然家裡人每天都會給他換上嶄新的衣服。
但是他總是會將那些衣服撕碎,扯掉,扔在一邊,就愛穿這件破舊的紅肚兜。
他喜歡把鼻涕和口水抹在褲子上,而且不願意讓家人洗他髒兮兮的褲子。
這天,他走在村子里玩耍,忽然看見一家人門口,有一隻狗拉了一坨狗屎。
這是他從小到大一直喜愛玩的遊戲,他隨手在旁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樹枝。
拿著樹枝走到了狗屎旁邊,蹲下,用樹枝不停攪動著,讓狗屎和旁邊的泥土混在一起。
他玩兒的失神忘我,不亦樂乎。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什麼人撞了一下,然後他便倒在了地上。
他怒氣沖沖的站起身,轉頭指著那個剛剛撞了自己的人就要開罵。
可是轉頭一看,他卻嚇壞了,撞自己的是一個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被鮮血染紅的包裹。
這時候,一個男人從院子中跑了出來,他抱著女人痛哭流涕,這讓傻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身上還保持著剛剛的動作,一隻手掐著腰,一隻手指著女人。
他有些害怕了,他想回家,可是正當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男人忽然瞪著兩隻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怒吼道
「是你!」
傻子不知道男人是什麼意思,他轉過身,就看見男人拿著一把尖刀向自己沖了過來。
「是你害了我妻子,是你爹帶人害死了我侄兒,我哥哥嫂子,是你們一家害了我們一家,你……你去死吧!」
在這一刻,易長生再一次恢復了記憶,他也再一次看清了這個男人的臉。
「為什麼……」他不在痴傻,而是疑惑地盯著這個男人問道。
他已經是第四次看見這個男人了,每次看見這個男人的時候,自己都會被他殺死,或者說因他而死。
他下意識的恨上了這個男人,可是這並不是最關鍵的,關鍵在於自己到底在做什麼,自己為什麼要經歷這些。
這些經歷甚至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情緒,一開始的時候,只要他恢復了易長生的記憶,對於現在發生的事就不那麼在意了。
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的,都是天帝,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創造出來迷惑他的。
可是隨著一次次的生,又一次次的死,他竟然真的對面前這個男人生出了恨意。
那不是源自於他現在這副軀體的恨,而源自於易長生本身靈魂深處的恨。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己進入這種莫名其妙的循環中,一定和天帝脫不開干係。
至於天帝是怎麼做到的,他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因為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出現的時候,他仍然是出生在這個村子中,這次他是一個正常的男孩子。
只是他不愛照鏡子,甚至每次去河邊,他都不愛去看水中的倒影。
別人一問他,他就會遮遮掩掩地說
「只有女人才會愛照鏡子,看自己的臉,大男人照什麼鏡子?」
可是嘴上這樣說,心中卻並不是這樣的想法,唯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從他記事起只照過一次鏡子,第一次在鏡子中看見自己的面容,他就十分厭惡。
是那種源自於靈魂的厭惡,沒有任何來由的厭惡,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後來他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可能自己這副面容,就是人們所說的丑吧。
可是村子里的夥伴們都十分羨慕他這張臉,白皙卻不缺乏剛毅,在村子的同齡人中,算是非常帥氣的。
他有一個疼愛他的哥哥,每次他被同村的小夥伴欺負,他哥哥都會狠狠地教訓對方一頓。
雖然有的時候也會碰到硬茬子,被打的鼻青臉腫,可是哥哥從來都沒有膽怯過。
父母沒的早,一直是他和哥哥兩人相依為命,他對於哥哥十分依賴。
後來哥哥成親了,嫂子對他也十分照顧,他對於哥哥嫂子非常感激。
而且這種感激隨著年齡的增長,也逐漸變得根深蒂固。
原本一家人平平靜靜,過得很幸福,可是今年後卻忽然橫生變故。
哥哥嫂子生下了一個孩子,這孩子天生臉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這件事經由穩婆的口中傳了出去,不久后,村長就帶著十幾個村民來到了家裡。
他們帶著劁豬杠、浸豬籠、繩子等傢伙式,強行綁住了哥哥、嫂子。
在離開之前,他們舉行了一個殘忍的儀式,村長叼著煙帶指揮著村民將剛剛出生七天的孩子吊在了大門前。
他們用鉤子勾住了孩子的鎖骨,鮮血順著孩子稚嫩的小腳丫上滴落,任憑孩子叫的撕心裂肺,卻沒有人站出來阻止。
哥哥和嫂子已經急火攻心暈過去了,而這些村民卻簇擁著一個滿臉花花綠綠的神婆上前。
那神婆手裡拿著一把點燃的香火,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一把戳在了孩子的腹部。
男孩的嗓子已經喊啞了,他甚至祈求這些村民能夠給孩子一個痛快。
可是卻立刻有人告訴他,這孩子是天降煞星,如果不請神婆來驅逐,會給全村人帶來災難。
一直到半個時辰以後,孩子才終於閉上了眼睛,而這個時候男孩已經麻木了,他雙目失神,癱軟的倒在地上。
這時候,村民們抬起了被綁在浸豬籠里的哥哥和嫂子,顯然是要去村西的河邊。
男孩想要追上去阻止他們,可是卻被幾個村民按住,什麼都做不了。
他被綁在家中,直到傍晚的時候,幾個村民才回到了他的家中,給他鬆綁。
那些村民給他拿來了很多吃的、喝的,還告訴他要堅強等話語。
可是他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知道,哥哥嫂子被裝進浸豬籠里扔下了河。
他也跳進了河裡,想要把哥哥嫂子找回來,可是不僅沒有找到,自己還溺水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忘記了哥哥嫂子的事情,以前的記憶也是遺忘了許多。
他的生活重歸於平靜,除了想不起一些記憶這個苦惱,倒也活的有滋有味。
尤其是十九歲的時候,他娶到了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讓他逐漸將那些苦惱拋諸腦後。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他的妻子也身懷六甲,這給他忙碌的生活中,又增添了幾分色彩。
他大包大攬,將家裡的活全部都攬在自己身上,對妻子百般呵護。
可是妻子臨盆的日子,竟然是在一個傾盆大雨的清晨,雞蛋大小的冰雹讓他無法出門去找穩婆。
沒辦法,他只能夠聽從妻子的指揮自己為妻子接生。
他都快要嚇死了,這可是大事,一個不小心,一屍兩命啊。
不過好在孩子有驚無險地平安出生了,妻子暈了過去,而他則是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孩子身上的血漬。
可是當他把孩子的臉擦拭乾凈的時候,他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臉上立刻僵住了。
孩子的臉上有一塊很大的紅色胎記,那胎記立刻讓他恢復了那段因為痛苦而被遺忘的記憶。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嚇得孩子嚎啕大哭,可是他又何嘗不是心如刀絞。
他看了一眼炕上因為體力消耗而暈倒的妻子,又看了看懷中嗷嗷待哺的孩子。
腦海中不停地回蕩著當年小侄兒被村民們勾住鎖骨吊在門框上的畫面,還有哥哥和嫂子被村民帶走的畫面。
他雙目失神地靠著水缸坐在了地上。
許久之後,他做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感覺到恐懼的決定,殺掉孩子從新開始。
他回到卧房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妻子,決定這痛苦就又自己一人承受。
到時候就告訴妻子孩子出來的時候,就是個死胎,然後對外就說由於沒來得及請穩婆,難產,死了。
做好了一切打算之後,他走到外屋,拿出了一把尖刀,毅然決然地刺進了孩子的胸膛。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他頭痛欲裂,刺在孩子胸膛上的這把尖刀,就像是同樣刺在他的心臟上一樣痛不欲生。
就在懷中胎兒剛剛斷氣的剎那,他並沒有看見卧榻之上的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了。
她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一把奪過他懷中的孩子就跑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