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次日早,沈識的手機被黃毛一通狂轟濫炸。老蛇的扳指找到了,半夜被人包了石頭扔進屋裡。

「蛇爺還是不罷休,非得找到謝晚雲,讓她當面道歉。」電話那頭的黃毛,聲音里充斥著懊惱。

「那就接著找,我先送小兔上學,掛了。」

沒等黃毛回話就直接掛斷電話的沈識皺起了眉,他明白這樣跟著老蛇下去絕非長久之計。當年他那混賬老子欠下一屁股債,是老蛇出面幫他擺平的。但自己為他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挨過刀,蹲過號,要說恩情早還清了。老蛇在安城樹敵太多,保不準日後會殃及自身。他可以不在乎,但小兔不行。

「沈識,我要遲到了!」小兔背著書包,站在他面前不滿地跺腳。

沈識隨手撈過桌上扔著的自行車鑰匙,站起身來。

「走。」

屋外的雨後半夜就停了,可天仍未晴。空氣中的濕度很高,出門前還乾爽的衣服不一會兒就又泛起了潮。小兔坐在沈識的自行車後座上邊晃腿邊唱歌。

「淅瀝淅瀝嘩啦嘩啦雨下來了,我的哥哥拿著雨傘來接我……」

「腳別亂晃,小心絞車軲轆里。」

「沈識,雨還要下多久?」

「我又不是天氣預報。」

「我們老師說,這叫南風天。」

「你們老師胡扯,北方有個屁的南風天。」

「那為什麼北方沒有南風天,雨還是下個沒完?」

「問你老師去!」

小兔仍在喋喋不休,沈識懶得理她,停下自行車買了一屜包子扔進車筐里,準備給小兔當早飯。

「南老師!」小兔猛地從自行車座上跳下來,朝一側跑去。

沈識順著小兔跑向的地方看,不由地愣了一下。

南風。

南風顯然也認出了沈識,他伸出手迎接小兔擁抱的同時,眼睛仍是直直盯著他。

南風的眼神裡帶著陰鷙、冰冷,讓沈識忍不住擔心下一秒他就會猛地掐住小兔的脖子。

「小兔,過來。」

沈識的表情明顯嚇到了小兔,她搖搖頭,又往南風的身後撤了兩步。

「早呀,小兔。」

南風回身摸了摸小兔的頭,聲音親切溫和,全然沒了昨日里狠戾陰沉的模樣。

身著白襯衣的南風在被雨水浸透的老城街道上顯得極為乾淨清爽,這感覺就像沈識昨日對他的第一印象。

「哥,這就是我們新來的老師。」

「你好,學生家長。」

南風沖沈識輕點了下頭,眼神分明在示意他不要多言。

「我家小兔,平時常受您照顧,南老師。」沈識也跟著笑了下,順著他的話客套道。

「應該的。」

沈識彎下腰沖小兔招招手,小兔看到哥哥的表情恢復正常,這才走到了他面前。

「哥就送到這兒,你自己去學校吧。」

小兔輕快地點點頭,轉身拉了拉南風的手。

「老師,我們走吧?」

「我還要跟你們老師聊幾句,你自己先走。」

小兔不情願地撅著嘴,但看哥哥的表情有些不對,也不敢多言。

「那你們好好聊哦。」

「我知道,快走吧。」沈識將包子遞到小兔手裡,踢了踢她的屁股,把她攆走了。

看著小兔離開的身影,沈識轉頭再次看向南風。他臉上先前還洋溢著的笑容此時蕩然無存。

「那邊說。」南風揚揚下巴,朝路邊一條偏僻小巷拐去。

兩人穿行在小巷深處,陰天的巷子里比以往更要晦暗許多。樓上住家戶窗上的水不斷向下滴著,一不小心就會落到了人的頭上。

南風從兜里摸出一支煙,徐徐抽著。

沈識突然想起小兔的畫上那段老師的評語。

「小兔說你不抽煙。」

「東西已經還給老蛇了。」

兩人同時開口。

「聽說了。」

沈識也點了根煙,上下打量著南風。不得不說,這人遺傳了謝晚雲的長相,生的相當好看。

「蛇爺沒罷休,要讓謝晚雲親自道歉。」沈識吐了口煙圈道。

「她真走了,這會兒八成已經離開安城了。」

「我看你不了解老蛇。」

「你也不了解我。」南風輕笑了下,抬頭對上沈識的眼睛。

「兔子急了尚且會咬人,更何況我也不是個好惹的。」

南風按滅了手中的火。他語氣不重,但那雙眼睛卻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沈識,他句句屬實。

「老蛇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樂無憂。」

樂無憂,老城最後的一家歌舞廳。先前的老闆因為惹事兒后怕警察抓他,自己搓了條麻繩跑到野郊上弔死了,現在也成了老蛇的產業。

這些年來,沈識一直在樂無憂做事。

沈識推著自行車,與南風並排穿過那些橫七豎八的巷子。這期間,南風還給學校打了個電話,慢條斯理地請了假。

若不是此行的目的,沈識甚至有種錯覺,他和南風就像是一起上下學的朋友,悠然自得地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如若沒有謝晚雲,南風應該就是個成績優異的大學生,趁著實習期來到小學,專心致志的教書育人……

「等我一下。」南風轉身走進了一旁的雜貨店。

看著他的背影,沈識居然有些希望他乾脆就這麼直接從雜貨店的側門跑了算了,就當兩人今天沒遇見過。但南風很快就又回來了,沈識從他未拉好的背包里發現了一個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像刀。

二人走過一條旱橋,終於到了樂無憂門口,白天的娛樂場所被拉上了鐵閘門。

「小子,勸你還是叫謝晚雲出來吧。」沈識頓了頓,又道:「這不干你的事。」

「開門。」南風沖鐵門揚揚下巴。

沈識看了他片刻,撥通了手機。

不一會兒,一個把頭髮染的五顏六色的人拉開了閘門。

「識哥。」那人睡眼惺忪地沖沈識問了聲好。

「蛇爺呢?」

「包廂里,剛醒。識哥,勸你這時候別……」

沒等沈識制止,南風已徑自朝著包廂的方向走去。

沈識心裡當下「咯噔」一聲,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推開門的瞬間,南風就被屋內瀰漫著的亂七八糟的味道熏得眯起了眼。

「幹嘛呀你——!」一個裸露著上半身的女人被推門聲驚醒,沖著南風大聲嚷嚷。

「我是謝晚雲的兒子,咱們見過。」

南風無視了那個女人,目光直接對上了一旁的老蛇。

被叫做蛇爺的男人被猛地照進屋內的光線刺得有些睜不開眼。他坐了起來,看著逆光站在門口的南風,嗓子里擠出了低啞的笑。

「是見過。」

老蛇沖女人揮揮手示意她走開,隨後腆著肚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向南風。

「南風是吧,跟你媽長得真像。不,比她還漂亮。」老蛇順勢捏住了南風的下巴,就著微弱的天光細細打量。

「大早上就看的我一肚子火。」他側臉到南風的耳邊低笑道:「怒火還有他媽的……一股邪火兒。」

「我來替謝晚雲道歉,對不住,蛇爺。」南風不動聲色地一偏頭,避過了老蛇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現下東西已經還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南風彎下腰沖老蛇舉了個躬。

「光鞠躬可不行。」老蛇目光一寒,繼而露出了更為猥瑣地笑容。

「跪下來。」

南風一怔,隨即深深吸了口氣,看向老蛇。

「是不是跪了,這事兒就算完?」

老蛇點燃支煙,頗有興緻地沖地板呶呶嘴。

南風吞了口唾沫,暗自咬牙,直挺挺地朝地上跪去,發出一聲悶響。

身旁傳來了老蛇的桀桀怪笑。只見他來到了南風的正前方,睥睨著腳下跪著的人,伸手就開始解腰間的皮帶扣。

「給老子吹一次。」他惡意地朝前聳聳胯:「吹一次,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南風頓時一凜,順勢就摸到了身後的雙肩包。拉開包鏈,握緊了刀。

「這麼簡單?」南風低頭輕笑,藏在眼鏡后的眸子里燃起了殺意。

「米馨兒這個沒本事的,一晚上都沒把蛇爺伺候好么。」

身後傳來了沈識的聲音,他走進屋隨即站到了南風旁邊,一隻腳看似無意地踢了下南風的腿,示意他別衝動。

「臭小子,回去讓謝晚雲長個心眼兒,這世道不是誰的便宜都能占的。」

沈識飛起一腳就把南風踹倒在地,自己則順勢站在了他前面,將其與老蛇隔開。

「蛇爺,我查過了。昨天晚上來樂無憂鬧事的是河西的人,具體的我還得再跟您聊兩句,借一步說話。」

「你要給他解圍?」老蛇的臉瞬間陰了下來,顯然已看出了沈識的目的。

「當然不是。」

沈識咧嘴一笑,透過老蛇的肩看向了茶几上放著的水果刀。他快步上前拿起刀,調了個個兒。

「阿識,你要幹什麼。」老蛇向後退了一步,沉著臉看向沈識。

「蛇爺,不瞞您說,這小子對我有恩。給個面子,放他走吧。」

「你威脅我?」

「當然不敢。」

沈識走到南風面前,一把抓過了他的左手:「謝晚雲偷戒指用的是這隻手。」

他眼中寒光一現,舉刀便在南風的手掌上狠狠劃下一道。

南風吃痛地悶哼一聲,血瞬時就從手心間冒了出來,順著指縫隙滴落在地。

「就想替他跟您道個歉。」

沈識眼都不眨地又用刀在自己的手間也劃了一道。這一下的力氣比剛才更猛,血順著手臂一路滑下來,他卻連眉也沒皺一下。

「不知老哥肯不肯賣這個人情給我。」

老蛇的表情有些錯愕。他了解沈識,這小子過去就是匹吃人不吐骨頭的狼,自己當初也正是看上他這點,才將其留在身邊為己所用。

眼下手邊人都不在,若再不鬆口,連自己都保不準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老蛇眼珠子一轉,嘴角瞬間便掛上笑意。

「小事兒!這小子與你有恩,大家便都是自家人。」老蛇邊說邊從錢包里掏了一沓錢出來,遞給沈識。

「手上的傷,快去處理下吧!」

「自己來就成。」沈識全然不顧還在順著胳膊流血的手,沖老蛇微微頷首。

「謝了老哥,鬧事的那群人就交給我辦了。」

「當心點兒,別惹了河西的那隻死耗子,他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明白。」沈識點頭,轉身拉過一旁的南風,帶人離開了。

看著二人的背影,老蛇這才發現自己驚出了一背的冷汗。

沈識這人近些年越發的看不透,怕是不能再多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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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基友說「不夜天」好像撞名了,修改為「樂無憂」=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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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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