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喵喵喵？

廚房裡。

宋奶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你會畫像？」

宋京京笑：「剛學的，奶奶你可是我第一個畫的人哦。」

「這樣啊，」宋奶奶有點激動，「那這……你看我這身衣衫也不好看哇…去哪兒畫呢……這要畫多久啊？」

宋京京拉住要去換衣服的奶奶，笑道：「奶奶，你就跟平時一樣，看我大伯母她們做飯，不用換衣服，我畫個速寫很快就好。」

「不行，那畫出來多醜啊？」

「奶奶，你不懂了吧，咱勞動人民就是勞動的時候最美，不然你看那錢幣上面，印的不都是勞動時的場景嗎？」

宋奶奶一拍大腿：「還真是！那你把我炒菜的樣子畫下來，我最會炒菜了。」

說著，她直接搶過大伯母的鍋鏟，笑得見牙不見眼，「來，畫吧！」

大伯母和大堂嫂早就聽見兩人的對話了，這會兒好奇得不行了。她們沒聽說過菁丫頭還會畫畫啊？

可是剛剛才觸了霉頭，她們也不敢問，只伸長脖子往那邊瞟。

宋奶奶立刻不高興了：「幹啥呢？好好乾活！」

宋京京：「奶奶，你笑起來更好看哦。」

宋奶奶立刻咧開嘴，但怒火一時還沒收住，笑容就很猙獰。

大伯母&大堂嫂：「……」

這畫出來能好看？

宋京京卻不受影響，「嗯，奶奶你就像平時一樣炒菜就好了。」

大伯母還是沒忍住問：「菁丫頭啊，你是不是把我們幾個都畫進去啊？」

不用宋京京回答，宋奶奶就罵：「美的你！少說話，多幹活！」

沒人打擾，宋京京只用了8分多鐘就畫好了一副老太太的單人速寫。

宋京京收了筆，亮出畫紙，「好了！」

宋奶奶立馬扔了鍋鏟小跑過來。

大堂嫂假笑著跟過來：「這就好了啊？菁菁還真厲害呢，以後可以給人畫像賺……」

反諷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清了那副畫。

只見一個線條簡單，卻活靈活現的宋奶奶躍然紙上。

三人都驚呆了。

永遠不要小瞧一個高三美術生的速寫能力，為了準備藝考，她每天至少練習二十張呢。

宋奶奶太開心了，拿著畫就出了灶房，去找老頭子。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看啊，寶貝孫女給我畫像了！」

宋奶奶大嗓門一吼，在家的人都出來了，陸懷瑜也來到了堂屋。

宋老爺子第一個接過畫像，「哎喲、哎喲喲，這真是菁丫頭畫的啊？咋這麼像呢？！」

雖然老婆子人老了不好看了，但他也說不出為什麼，就覺得畫很好看。

宋奶奶：「當然，我看著她畫的。」

宋大川：「好傢夥啊！我咋不知道我閨女還有這本事呢？」

李桃花：「連我都不知道呢。」

宋奶奶：「哼，你們兩個當然教不出來，是她婆婆剛教的，第一個畫的就是我哦呵呵呵……」

這話一出，沒人計較她怎麼突然會畫畫了。

唰唰唰——三道視線全部看向姍姍來遲的宋京京，充滿委屈。

「乖孫……」

「閨女……」

「乖乖……」

宋京京：「……？」

老宋家的人忙著爭寵時，陸懷瑜看清了畫像。

只一眼，他就知道作畫之人很有天賦，而且……

他媽姜女士只會國畫，怎麼會教她這種？

他還注意到，畫紙的右下角，畫了一隻噴水的小鯨魚當署名，寥寥幾筆，憨態可掬。

陸懷瑜相信，沒有幾年功底的人，連這隻小鯨魚都畫不出來。

想起剛剛的水滴魚，陸懷瑜扯了扯嘴角，沒忍住，樂了。

在宋菁菁房間，陸懷瑜不止看過畫，還看過她的試卷、她的字跡、她寫的夢想是『做個城裡人』的作文。

且不說那個位數的分數，那一堆的病句，就是那一手缺胳膊少腿的狗爬字，都不像這個『一天學會書法和畫畫』的姑娘寫得出來的。

之前他還從李桃花同志那裡打聽到一些事。

比如宋菁菁因為普通話說不標準，被蘇振華取笑過；比如老宋家沒教過什麼飯桌禮儀；比如她也不會隨口說謝謝，不會做衣服，不會把被子疊成豆腐塊……

比如，宋菁菁的小名叫『乖乖』，不叫小鯨魚。

宋京京對於自己即將掉馬毫無所覺，她答應飯後給老爺子也畫一張畫像。

而她爹娘么，哼哼，等她心情好吧。

宋大川和李桃花心裡那個不是滋味啊，他們是做錯了，那還不是為了閨女好么？結果，反倒害得閨女差點在婆家抬不起頭來，他們的心情很是複雜。

這會兒只希望從小寵大的女兒，不要跟他們離心了，可不敢要求更多。

宋奶奶專門找出老花鏡戴上了，想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畫像。

等看清了，卻摸著臉卻不太滿意了：「哎喲，菁丫頭你咋給老婆子畫了這麼多皺紋，老婆子有這麼老嗎？」

老人家眼睛花，平時也不會特意戴著老花鏡去照鏡子，當自己還是幾十年前的樣子呢。

宋京京無語又好笑，她可是很聰明地給奶奶『美顏』過了，皺紋少畫了80%呢。

這是她哄爺爺那一輩的大絕招，每次都能逗得長輩們眉開眼笑，非要賞她一些好東西的。

這會兒不肯認老的宋奶奶，在她看來，還有些可愛。

宋大川酸溜溜的：「媽，你就別嫌了，你笑起來都成一朵菊花了，菁菁這還是手下留情了呢。」

「個死兔崽子！」

宋京京眨巴著清凌凌的大眼睛，一本正經道：「胡說！奶奶這些不是皺紋。」

宋大川：「那是什麼？」

「是智慧、是閱歷、是寶貴的生活經驗、是光榮的勞動勳章！」

她這一番話，宋奶奶只聽懂了一半，但也被她的理直氣壯和豪邁的語氣，給激得十分自豪且開懷。

宋大川倒是聽懂了，他被震住半天，才訥訥道：「你咋變得這麼會扯了？」

「才不是亂扯，」宋京京轉頭問宋奶奶：「奶奶身上有錢嗎？你拿出來看看，那上面的人民代表，是不是個個都帶著光榮的皺紋，你看國家會抹掉嗎？」

老太太果然拿出一張紙幣來，哦豁，居然一出手就是張大團結。

上面印著人大代表齊齊步出大會堂的畫面，男女老少皆有。

老太太端詳了一會兒，就拍著大腿笑道：「還真是！」

老爺子也拿出一張伍圓的，上面一個年輕的鍊鋼工人，倒是看不出什麼。

宋大川疑慮更重：「菁菁，你咋忽然懂得這麼多？」

宋京京：「讀書和畫畫，都是我婆婆教我的哦。」

宋奶奶：「才跟著婆婆讀了兩天書就長進了，哎呀，真不錯……」

宋爺爺：「這是老師好啊！」

老太太一高興，大手一揮：「這錢你拿去買書和文具吧。」

剛剛掏出來的十塊錢，也不用放回去了。就這麼賞了宋京京。老爺子的五塊錢也給了她。

「謝謝奶奶、謝謝爺爺！」

宋京京拿著錢，喜上眉梢地抱著奶奶的胳膊撒嬌，「我就知道爺爺奶奶對我最好了。」

陸懷瑜在旁靜靜地觀察著他們的互動，宋京京對家人的親昵和依賴，臉上的笑容，都十分自然，不像特意演出來的——如果她演技有這麼好，就不會在他面前頻頻露餡了。

她到底是誰？

就在這時，宋大川眉頭緊皺，繼續剛剛的疑問：「不是啊，閨女，你以前明明……」

陸懷瑜知道，宋大川是對宋京京的改變起疑了。鬼使神差的，他出聲打斷：「岳父……」

但宋大川還是把話說完了：「你以前是故意藏拙啊？！我的老天爺誒，我就說我生的閨女不可能那麼蠢的嘛，聰明勁兒肯定也隨我的哈哈哈哈哈……」

李桃花：「你可拉倒吧，要隨也是隨我。」

宋爺爺和宋奶奶異口同聲：「隨我！」

陸懷瑜：「……」

好的，你們都瞎，鑒定完畢。

宋爺爺：「瞎扯呢，家裡誰有我腦子好？」

宋奶奶：「那你記得大隊欠咱家統共多少工分嗎？」

其餘三人：「……」

宋奶奶：「七千八百六十一點五個工分。」

宋京京：「哇——這麼多啊！」

「哎，年年欠、年年欠，這啥時候能還得回來哦？」

「所以說爹啊，咱家就不該幹活那麼積極……」

陸懷瑜：「…………」

敢情話題愛跑偏，還是老宋家遺傳？傳統？

良久，宋大川終於想起什麼：「對了女婿，你剛剛叫我幹啥？」

陸懷瑜：「……」

中午，老宋家的人都下工回來了，平日里，因為人多，大家都是老太太給分了飯菜，拿回各自房子里吃的。

但今天，可是他們家唯一的女娃的『回門宴』啊！

今天不但是大白米飯，還有肉有魚有蛋，滿滿當當坐了三大桌，老爺子更是拿出了平時不捨得喝的白酒。

好肉都擺到宋京京面前了，李桃花一個勁兒給她夾肉。

宋京京想起早上吃的那一盆鹵豆乾，再捏捏肚子上的小軟肉，罪惡感滿滿的。

「夠了夠了，娘，給別人留點兒。」宋京京趕緊捧起碗。

忽然，她感覺到如芒在背。

一回頭，好幾個小蘿蔔頭站在她的身後，眼巴巴地瞧著她碗里的肉，然後低頭對著雜糧稀粥一陣扒拉，露出滿足的表情。

靠想象吃到肉。

宋京京：「……」太秀了！

這一幕似乎在原主的記憶里習以為常了，每次家裡吃肉，都要來這麼一遭，但原主視而不見。

可宋京京臉皮薄啊，她頓了頓，就把自己碗里的肉給小蘿蔔頭們一人一片分了。

「謝謝姑姑！」孩子們受寵若驚，下一秒就捧著碗跑了，生怕他們姑反悔的樣子。

李桃花驚呆了：「誒，你幹啥……」

話沒說完，宋京京一塊肉送到她娘嘴裡，「娘，你多吃點肉，你看你瘦的，我心疼。」

殊不知，這一下把她娘給感動的喲，淚汪汪的：「乖乖真的懂事了，養你這麼大，這還是你第一次給娘夾肉吃呢。」

這話一出，不得了了。

正找陸懷瑜喝酒的宋大川唰地轉頭：「閨女……」

桌上，宋爺爺宋奶奶和四個伯伯，也全都看向她，目光炯炯。

宋京京：「……」

「來，爺奶吃肉，爹吃肉，大伯二伯三伯四伯吃……呃，沒肉了。」

幾個伯伯：「沒事沒事，菜也行菜也行嘿嘿……」

可以跟臭小子們炫耀好久了。

宋京京夾完一圈菜，終於鬆了口氣，正要坐下好好吃飯，一隻筋骨修長的手伸到她眼前。

陸懷瑜舉著碗：「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