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衣之人
秦長落挖出來一個蘿蔔,在衣服上擦擦土,啃掉幾口皮,大口吃起來。
「水靈,甜!好吃!」他瞧著不遠處的道觀,心裡美滋滋的。今晨,他剛被那觀里的老道長收為徒弟,以後,做個小道士,有地方住,有地方吃,真是開心。
不過…爺爺說的話…
秦長落不由得皺了皺眉,顯露出一絲擔憂與不安。
「若是爺爺說的不準呢?」他自我勸慰,「今兒個上午,我與他們待了那麼久,每個人都沒出什麼事。所以…所以不用擔心了,是不是?」
他又啃了一口蘿蔔,卻有些心虛。遠遠的,看見一座顏色不尋常的山頭。
暖黃色,在陽光下,有的地方還微微閃光。
真是奇特。難道挨著道觀的地方,被仙氣滋養,這山頭有靈了不成?
好奇心催使,他把挖出來的蘿蔔放在籃子里,朝著山頭跑去。
似是,他剛來挖蘿蔔的時候,不曾注意到這裡有什麼山頭?
七拐八拐,繞過一片矮樹林,躺過一條溪水,他走近這座會發光的山。
道長讓他午時之前回去,不耽誤把蘿蔔給灶房做飯就行。他看了看天色,尚早。
只是,他有些迷路了。
他看到,原來這不是單獨的一座山,而是連綿不絕延伸很長很長,看不到盡頭,這暖黃色的山體,參差不齊的布滿反光堅硬、厚實寬大,像是玉一樣的圓形交疊的東西。他拿著道長給他的佩劍,戳了戳,叮叮脆響,半點痕迹沒留下。
這是什麼山,好生奇怪。
這山還有些地方是一大片柔韌帶彈性的,顏色更淺一些,仔細瞧著,暗藏紋理。秦長落又拿著劍戳了戳,一道深痕印出,慢慢又彈回來,恢復原來平整。
軟的?
「有意思,」他回頭看了一眼道觀方向,心裡感嘆,「福地仙氣,連山都這麼令人大開眼界!」
他起了玩心,準備再用劍戳一戳。
「嗯?」他轉回頭的時候,看著眼前的山,怎的,離自己遠了一點?
他撓撓頭,琢磨了琢磨,卻也沒做回事,跨過兩步,拿著劍用力朝著山體刺入!
「滋滋啦啦」
一股子甜香氣息撲鼻而來,戳開的破口處,流出一道琥珀色粘稠的液體。
秦長落有些驚訝,他從未聞到過如此甘甜的氣味。眨眨眼,這是什麼?蜜?油?
他用指頭沾了沾,聞了聞,香濃透甜,這口中津液瞬時湧出許多,饞蟲被勾了出來。舔了舔,軟糯可口,「嗯!這是何物?與我吃過的任何一種食物都無法相比!」
當然,他也並沒有吃過什麼味美之物,大多是些獵回來的野味罷了。
「不可浪費!哈哈!」
秦長落直接將嘴貼上一絲塵土都沒有的山體,把流出來的甜香琥珀色液體,仔細地吸了個乾淨,末了,還用軟舌舔了舔,意猶未盡。
待他心滿意足,吃飽喝夠了,離開山體時,他驚奇的發現那破口處,正在一點一點的癒合,最後恢復無暇,似是從未出現過破口。
「……」他有些慌,雙拳微微握緊,後退兩步。謹慎地打量這一動不動的山,「如此神奇?我莫不是遇到什麼妖怪了?」
然而,遠處道觀里恰好傳來的陣陣鐘聲,若有若無擊打著耳膜,讓他安心不少,「如此神聖地界,不會有邪祟出沒,定是什麼我沒見過的神山奇物,沒錯沒錯!」
他拍拍手,提著劍,轉身往回走,琢磨著,以後每天都可以吃到這甘甜的東西,真是福氣。
秦長落憧憬著,以後的日子,是否能如償所願。
極其簡單的奢望,從此以後不再是孤身一人罷了。
他沉浸在對以後日子遐想中,未曾注意到,身後的山在緩緩挪動。山體折光的地方,一片一片厚實圓形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掉落,在半空中化成暖色粉末,散於四野。山盡頭越來越高,幽幽冒出紫色的兩道短光,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
一聲「轟隆」不輕不重,劃過耳側。
秦長落抬頭看著艷陽,疑惑:方才是雷聲?
又是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回到了蘿蔔地。快將午時了,他挎起塞滿蘿蔔的籃子,哼著小曲回到道觀,推門而入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蘿蔔掉了一地。
他扶著大門,可兩條腿還是控制不住地抖,艱難地咽了兩口唾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手上很黏,他緩緩轉頭,血,一手的血,門檻上此刻鮮血淋淋,紅的刺目,似是仍有溫度。腳下皆是刺眼鮮血橫流!他心跳一滯,腦海空到有些亂,蹭的站起來,跨出大門。很明顯感覺到褲子已經濕透,不用看,也一定是沾滿了血!
他捂著嘴,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看著道觀里,睫毛不可控制的快速輕顫。
一片血海!全觀道士的皮開肉綻的屍體交錯,慘不忍睹,尤如屠殺場!
如此慘烈,他覺得胃裡攪騰的厲害,滿鼻子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沖嗆的他嗚啦一口吐了出來!
「為何…為何會如此?不…不…一定不是因為我!不會的!!」
秦長落難以接受,不敢再看。轉身,飛快地跑著,跑著,跑到方才的蘿蔔地,重重的喘著,驚魂尤慌。
遠處那座山憑空消失了,他顧不上思慮旁的事,稍稍緩了緩心緒,朝著道觀方向重重的跪下,不停磕頭。自責痛哭,亦不停地搖頭,滿眼的不願相信。
「怎麼會,原來我真的是…天煞之命,會剋死身邊人…不不,為何是我?為什麼?爺爺…原來你說的是真的…」
他茫然,真的是我剋死了全觀之人?一百多條性命…
他頹然的抱著膝蓋,年輕俏美的男子,哭的稀里嘩啦,哭的百般難以承受,摻雜著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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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這孩子!留不得!」
秦長落出生的那一刻,其母難產身亡,其父看了他一眼,一口唾沫沒有咽下,被嗆致死!
產婆抱著他一臉驚慌,亦是嫌惡萬分,「啪嗒」把哭的撕心裂肺的血娃娃扔在他母親屍體旁邊,趕緊走了!
剩下秦長落那個算了一輩子命的爺爺,眼巴巴看著他哭的快要斷氣的模樣,最終還是鬆開了要掐死他的一雙布滿老繭的手,嘆了口氣,無奈道:「唉!爺爺我只有逆天而行,多陪你幾年,等你大些了,就要靠自己了…可憐我秦家,再無後人啊…」
老人家混黃的雙眼,掉落幾滴認命的眼淚。
「只怪我這輩子,沒有手藝傍身,只能靠著泄露天機給人算命糊口,因果之事,逃不開啊…逃不開…」
布滿補丁的衣袖擦了擦洇進眼角皺紋里的淚,他看著依然哭的大聲的男嬰,一點也歡喜不起:「唉!你這天煞之命,克人啊!註定孤獨終老,無所依靠!孩子,這人世間,不如不來這一遭!」
他抱起孫子,理著心緒,終是慈愛的笑了,「以後,你就叫秦長落。若是天道留你,遇到所非凡塵俗子的天命之人,才能化解你的天煞之命。但是…恐怕想要遇上此人,難上加難啊!」
一個窮鄉僻壤的小村落,靠著打魚狩獵,吃山靠水,別說有機會遇到大命之人,怕是一輩子都沒機會離開這裡。
秦長落的爺爺,用了不得不的法子,暫時抵擋住了他的克命,自己多活了十年。
這十年,他對這個孫子,極其嚴苛,任何事情,都讓他自己做。每次看著孫子受傷或者委屈,他也背地裡偷偷抹淚,可他有何法子?
自己將要死了,不讓這十歲的娃娃多學點生存的本事,他怎能放心撒手人寰。
秦長落在爺爺閉眼咽氣的那一刻,沒有多少的傷心。他看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還有淤血,有點慶幸,還有些無措。
爺爺臨終前的幾句話,縈繞耳邊,肅穆嚴厲,半分由不得違背!
「一輩子,不要離開這裡!不要跟別人接觸,你天生克人,莫要害了人家!」
死了有半盞茶功夫的爺爺,在秦長落給他整理遺容的時候,忽的又坐起來,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睜著驚恐的漂亮細長眼睛,一動不敢動。
「長落啊,爺爺不忍心你一個人,孤苦伶仃,你若是有本事,便一定要走出去,未曾尋到大命之人,就絕對不要與任何人交朋友!」
語氣里竟是添了許多擔憂和不舍,秦長落,從未沒有聽到過這般關懷備至的叮囑之音。一滴淚在眼眶裡打轉,可他倔強的沒有讓淚落出。
話說完,爺爺就這般坐著再一次咽氣。神情悲傷,多少不舍和不願,一覽無餘。
秦長落直愣愣的看著爺爺的遺體,心裡五味陳雜。
他琢磨著爺爺這兩句完全矛盾的話,和截然不同的語氣,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出去還是留在這裡,得先把爺爺埋了。
兩間石頭房,剩下他一個人,沒有了爺爺的責罵和無故欺凌,他覺得自己添了些點孤單。
怎樣,兩個人為伴,都好過一個人經歷風霜雨雪,冷灶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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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開坑啦
首先說:這一章,攻已經出來了!!
其次說:下一章攻還會出現,用帥哥哥的模樣出現~
最後說:前期受會在道觀有一些活動,但他不會做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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