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裡外情書困遊子
每當他想起見到蒹葭時,想到她那淚痕楚楚的模樣,真的非常后怕。還好趕來了,既然躲不了,既然已經給出了程諾,那我們一起前進吧。就這麼想著未來的,過去的的一切。
昨天他還在青島旅遊,正準備回學校,下午兩點的車,那時是中午十二點半。他正在候車室中了。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穿越時空的思念》的曲調從口袋裡傳來。白為霜知道是自己的電話,拿出手機,只見是「何時了」的電話。
何時了是他的高中同學,也是他很好的死黨。他接過電話,正準備問候國慶節玩的如何。卻聽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
「為霜,一會無論聽到什麼,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完。今天上午方霞在郵局附近出了車禍……你不要急,現在還在搶救中,已經送到了重慶西南醫院。正好我在旁邊看到了,她被及時送到醫院,沒事的。你安心等……」話還沒說完。
「安心!怎麼安心,蒹葭到底怎麼樣了!你現在也在西南醫院吧?等著,我馬上回去!」說完便掛了電話。
程遠帆從沒見過如此急躁的為霜,哪怕他在軍訓時,被教官的當眾批評,被誤罰二百俯卧撐也雲淡風輕的過去了。剛才的吼聲著實把二人都嚇了一跳!
「遠帆!我不回學校了,我馬上改票去重慶。如果不能及時回來,幫我請個假。」說完沒等程遠帆回話就一路疾跑,出站改簽去了。
本來想買機票的,可身上的錢不夠,只能買動車票了。座位上的白為霜,萬分忐忑,雙手顫抖著,坐立難安。嘴裡只念叨著「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等我!我馬上回來了!我馬上回來了!」
十多個小時,到重慶后,也已經凌晨了,一夜未睡的白為霜雙眼布滿了血絲。剛一下站,便跑向了地鐵站。地鐵站離重慶北站北廣場很遠。
他知道,在重慶,地鐵是最快的。下了地鐵,一步也不想多走,打了車去了西南醫院。剛下火車他就給何時打了電話,問在哪個病床?可何時了說話似乎吞吞吐吐的,最後才說在哪兒。
聽著他的話語,白為霜的心越加忐忑不安。進醫院后,一路上險些撞著不少人,他也沒道歉就一路狂奔。終於到了,前面就是了。
「蒹葭,我來了,我來了!」
當他真的趕來了,卻發現,只是虛驚一場,不過長久以來的壓抑和愧疚,讓他終於回答了那個日夜縈繞著他的問題。心中似乎鬆了一口氣,便沉沉的睡去。
直到第一縷陽光把他叫醒。他收拾一下就出門了。找了家小麵館,吃了碗久別的豌雜麵。買了豆漿發糕之類的點心,就往醫院走去。
推開門,看見她們還在熟睡,便捂著早餐,在外面等著。不多一會兒,阿姨醒了,出門打水時看見長椅上的白為霜,驚訝的問候了一番,便讓白為霜進去了。
看著阿姨和蒹葭吃著早餐,蒹葭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樣,似乎沒有一絲憂愁,而阿姨的眉頭卻緊鎖著,似乎也有白髮了吧。想到這,白為霜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也都有白髮了吧。一時間,他額心緒又沉寂了下來。
待到她們吃完,白為霜收拾了一下,阿姨便出門了,把空間留給了二人。
「你說,當初你要早一點給我這個答案,該多好。」蒹葭說到。
「當初?什麼時候?」白為霜問,因為問的次數太多,他著實記不住。
「你考試考砸了的那次。」蒹葭說。
那時是高三時的一次模擬考試。考試之後,白為霜就不見了人影,蒹葭找遍了也沒找得到他。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去了那個湖邊,於是直接逃課,騎上自行車去找他,去之前還買了一些東西。
蒹葭到了那裡,果然發現他正躺著看著藍天,似乎看白雲,看青山,看綠水。春風吹來,她感覺到了一陣舒爽,而他,恍若孩子一般睡著了。
便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把自己的外套脫了,蓋在了他的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縈繞著。把他驚醒了過來,他卻沒有睜眼,似乎猜到了是她。她這個他不能趕走也趕不走的人。
「蒹葭,你幹嘛逃課啊,我只是想一個人待著,沒事的。」他的聲音很柔,很輕,溫柔的似乎如泉水一般流入心間。
蒹葭其實不叫蒹葭,她原名叫方霞。卻被白為霜叫成了「放下」,這讓她很不開心。後來就對白為霜說,她喜歡《蒹葭》這首詩,所以讓他以後私下裡叫她蒹葭,當時白為霜也沒拒絕,也不會拒絕,就一直叫到了現在。
蒹葭聽到他的詢問,她知道他沒有用方言的時候,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卻也沒急著回答,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一個躺著,一個看著,似乎時間就這麼定格,遠處的一隻白鷺劃過水面,激起一層層漣漪。
白為霜睜開眼,直起身來,把身上蓋著的衣服遞給蒹葭,讓她穿上,然後繼續看著遠處的山水。
「眉入遠山宜倦目,眸凝近水洗塵心。樽中閑對一溪禽。可惜沒有酒。」
「哪個說的,喏,給你帶的。曉得你不開心,肯定想喝酒。」悅耳的如百靈鳥一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只見蒹葭從包里摸出兩罐果啤。
白為霜接過一罐,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便打開喝了起來。
「為什麼苦笑?」
白為霜沒有回答,視線又回到了遠處。
「你以後的打算是什麼?」沉默片刻后蒹葭問到。
「打算啊,沒想好,或者當一個老師吧,或許做一個行走的攝影師,或者開一家西點店吧,看高考的結果吧!」說完后,猛喝了一口,打了個酒嗝,似乎胸中的抑鬱都吐了出去。
「我說的可不止這個。」蒹葭想問的是自己喜歡他的事,想知道他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願意回答罷了。
她知道,他的壓力太大,憂慮太多。自從經歷了那件事後,他就變了。
他卻不敢表現出來,也只能用安靜來埋葬他的無奈!
對於愛情,他覺得是一頭惡魔,他從他父親哪兒知道,這是一頭吞噬一生,吞噬一切的惡魔,這惡魔卻有些無窮的誘惑!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頭惡魔,不然為何愛情開始的時候,就是審判的開端。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喝著果啤,呆了一下午才騎著自行車回了學校。
白為霜知道蒹葭問的是什麼,如同這封信一樣,問的是同一個問題。可如今,他依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喜歡她嗎?不然也不會叫她蒹葭了。喜歡她嗎?可他卻不敢去愛。
那天晚上,他們回學校的路上,蒹葭平靜的望著白為霜的背影,靜靜地走著。白為霜偶爾間的回頭卻有躲著似得又看向前方,蒹葭那平靜的眼神里藏著的那份灼熱和期望,他不敢直視。
白為霜害怕那雙眼睛,卻又貪戀那雙眼。從小成績優秀的他,被家人和老師賦予了太多的期望,他從來都是盡所能去滿足著那種種的期望,來換取一聲讚賞。
可對他來說卻連渴求一點什麼都是奢望。然而那次模擬考試卻考的一塌糊塗,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如山一般沉重壓力與指責,更不知道如何面對父親,他知道,一旦被父親知道了,又將是一場噩夢。
所以他喜歡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似乎天空清澈見底,感受不到一點壓力,湖水蕩漾,那自由的水紋和舒捲的浮雲,耳邊青草待著泥土的芬芳才能讓他靜下來。
剛平靜下來的白為霜卻又被蒹葭那充滿期望的眼神壓的喘不過氣來。不知道未來是怎樣的他,又怎麼給蒹葭一份安穩?別說是一點辜負了,哪怕僅僅是一起活著,都難。
回了學校后,好長一段時間,蒹葭發現白為霜開始躲著自己了。他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連和朋友同學交談都沒有了。這讓蒹葭很生苦惱,卻也十分理解,她就默默地陪著他,在他身後,和著他一起學,那些日子的擔憂與在意,讓她沒有學進去,成績不斷下滑,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白為霜直到收到她的信的那天,才知道那段時間她並沒有學進去啊,也是,那麼冷淡的我那時真的傷了她吧!是我使得蒹葭高考落榜啊!白為霜如是想到,便感覺到無盡的負罪感與愧疚向他席捲而來,似乎就是他辜負了蒹葭,負了蒹葭對他的愛。
看著河對岸散步的人群,聽著附近的狗吠,看著霧霾的天空,陰沉沉的壓抑著這個城市,連風也帶著一股煙塵味。借著往來的車燈和明亮的路燈,他推著車回到了學校,並沒有如同去的時候那般風馳電掣。
那一夜,他輾轉難眠。
都說凌晨四點,海棠花未眠。不止白為霜一夜未眠,蒹葭也一樣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早,如同往常一般,白為霜喝了一碗豆腐腦吃了一個火燒,便開始了一天的課程。
課上,他熬不住睡了過去,彷彿只過了一瞬間似的,他突然醒了過來,手臂上壓的紅印處酸麻得動彈不得。好在他清醒了一點。不一會兒,就下課了,白為霜依舊待在位子上,不是他不願意離開,而是動彈不得。
「老白,打球去!」一個一米七五的黝黑男子對著白為霜喊過來,嗓門還挺大的。隔著老遠就聽到了。
「不去了,昨晚沒睡好,一會兒補個覺。」
「沒睡好,昨晚偷牛去了還是偷妞去了?」這話一出,惹得一旁的女生瞥了他一眼,轉過頭偷笑著離開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昨晚失眠了,沒什麼心情,我想靜靜。」白為霜聽到他的調侃,直接罵回去。
「靜靜!白為霜想你,你快來!」程遠帆對著遠處的一個人喊到,她正好叫徐靜靜。
她聽到這話后,直接一個白眼,不搭理他。程遠帆尷尬的咳嗽了一下,也沒多說。
白為霜打發走了程遠帆,也挪著步子,慢慢的向寢室走去。
半路上,路過圖書館門口,他突然沒來由的停下了腳步,似乎他應該進去。可是現在白為霜感覺很疲憊,但卻移不開腳步,他覺得自己必須進去,似乎有著什麼在呼喚著他。
中午的人很少,畢竟剛放學,很多人都吃午飯去了。白為霜胡亂走著,突然走到了哲學區。看著上面的書近乎滿是灰塵,就知道這些書很久沒人借了,也是,現在的人誰還會去看哲學。
忽然看到角落裡放著一本《理想國》,他便拿起來隨意翻了翻,誰知裡面竟夾帶著一封信,一封很舊很舊的信。信封署著日期,二零一二年九月二十九日。
兩年前的信了,兩年前的今天,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