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妹子,你紅了
「你說的這個我當然知道,問題是人家小姑娘不知道呀。」丁儀攤了攤手,毫無誠意地順著她的話說,「再說了,她要戳的也不是手,你自己硬要用手擋。」
林羽藍抽了口冷氣,怒:「那她原本打算戳哪兒?」
「還能是哪兒,當然是眼睛啊。」丁儀抬起一隻手,食指中指微曲,對著眼睛比劃了一下,「插眼跺腳下三路,防狼三絕式。」
「這年頭,醫生真是個高危行業啊。我突然有種沒蛋也疼的錯覺。」林羽藍滿臉黑線無語凝咽,「我算是知道了,這人的防備心還挺重。太子的脾氣我清楚,看她那傷,在床上的時候,肯定沒少出幺蛾子。」
幺蛾子呀……丁儀臉上綻出一抹端莊的笑意,眉眼彎了彎:嘖嘖,我才沒有看到太子脖子上的牙齒印。
林羽藍瞄她一眼,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溜到嘴邊的哈欠都給嚇回去了——死女人,沒事笑那麼蕩漾做什麼!
「困了?」丁儀問,「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再走?」
「不用麻煩了。」林羽藍擺了擺手,「那小演員怎麼辦?」
「等她睡熟了,就送她回去。」丁儀回道。
林羽藍聽她這麼說,也沒興緻了:「行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
謝清歡睡到半途,開始發燒。那熱突然間就竄起來了,謝清歡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架在火爐上烤,難受得緊,身體卻沉重得連掙一下也不能。
半昏半醒之間,腦中的一些東西卻像是開了閘,爭先恐後洶湧而出。
而後,她看到一個女子簡單而安靜的一生。
原主這個人以及她的一生,簡單純粹到讓人眼紅:這塵世的喧囂拖磨,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連人情往來最基本的交陪都不願,只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少言不爭。
平生僅一摯友往來照拂,閑暇時翻兩頁書,擺弄花草或者煮茶彈箏。
謝清歡不動聲色冷眼看著,心中卻忍不住倏忽一嘆:瞧瞧人家這日子過得,看著不咸不淡,實則有滋有味,難怪二十齣頭了還像十六七。
再瞧瞧自個兒,身為謝氏家主,少帝之師,位高權重,肩負家國重任,夙興夜寐嘔心瀝血。放眼大雍帝京,除了後宮裡邊整日想著爭愛博歡的后妃,就數她老得快。
往事真真不堪回首啊。老話果然沒說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重生在這樣一個軀體里,是對她前生任勞任怨的嘉許嗎?謝清歡無聲地笑了:若是這樣,也不壞。
寂然的場景一幕又一幕,仿若流年,悠然暗換。綠櫻桃綠芭蕉,路人遍地走。
春風得意御街走馬,一日也可看盡長安花,更何況這不過二十年的人生本就短暫簡單。
終幕將至。
在黑暗的盡頭,光明宛在。那女子背光而立,不算絕美卻清婉的面容上笑意淺淡,看向她的眸中帶著三分歉意,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猶豫了一下卻放棄了,最後只衝她略微點了點頭致意。
謝清歡見她如此,也是一笑,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似寬慰又似送別——在那樣的境地蘇醒過來,面對狼藉的慘劇固然是難堪,但說到底真正受辱的人卻並不是自己。
看著那身影漸漸消融在刺眼的明光里,謝清歡心中一動,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而且,少的這一點,對她對原主來說,還很重要。
究竟是少了什麼呢?一個模糊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一直到謝清歡從夢中清醒,這個問題還是沒有答案。
謝清歡是被餓醒的,身體仍然有些不適,但爽利很多,又因為睡足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睜眼的剎那,有一種的莫名的心安。房間里拉上了窗帘,但並不嚴實。有光線透過縫隙照進來,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灰塵。
多年的習慣使然,只要沒有病入膏肓,大白天的謝清歡決計不會躺在床上。對她而言,那是在浪費生命。撐起仍舊酸軟的身子靠在床頭,謝清歡抬眼四顧,整個房間映在她的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原主的小窩,是一套三居室,約莫一百來平。這房子是她在還算受關照的年歲,公司出七成,她自己出三成買的。已經有些年頭了,卻並不見陳舊,反而有一種浸透歲月之後的厚重溫馨。
可以看得出,原主很用心地打理著這個屬於自己的小窩。
謝清歡偏了偏頭,床頭的鬧鐘顯示,現在是下午三點。
由於在睡夢中發熱的緣故,謝清歡覺得身上黏嗒嗒的,心中萬分想痛痛快快洗個澡。偏偏她身上有傷,不能沾水。只得從衣櫃里找了件乾淨的睡袍,到浴室里拿毛巾小心地擦了擦。
擦完了換好衣服去洗臉,牆上的掛鏡清晰地映照出一張眉眼清淡的臉,一如夢中的容顏。
謝清歡右手食指在鏡中人眉心輕輕一點,略微笑了笑,拖著慢吞吞的步子將各個房間的每個角落都細細打量了一番。
原主的性子疏落,所以整個小窩的風格十分簡約。又因為她的情懷頗為古樸,傢具物件方面十分的清雅溫婉。
每個房間居然還有名。主卧名為「一枕眠」,床很大,雖然房間名為一枕,原主偶爾也會跟摯友抵足而眠,整夜暢談。衣櫃嵌在牆壁中,裝的滑動門。
客房名為「悅然居」,估摸著是取有朋遠來不亦說乎的意思,內中的格局跟布置與主卧相似。
書房就有意思一些,名為「功名半紙」。謝清歡推門進去,濃郁的書墨氣息撲面而來。書櫃同樣是嵌在牆壁中的,整整兩面,滿是藏書。另一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墨寶,看得出來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卻另有一番稚拙的風味。
靠近窗戶的地方,放著一架古箏。謝清歡隨手撥了一下,一串樂音流瀉而出,音質竟然十分不錯。這箏雖然比不得她的那把古琴,聊作消遣還是可以的。
謝清歡端正地在琴凳上坐下,按弦調箏。須臾,清冽的曲調悠然而起,即興而至,她選的是《春江花月夜》中的一小段: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區悠悠,清風鋪上不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