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術
回戰堡的路上,遇到緊急追來的海倫。布蘭特想也不想甩手就把裝備丟給同伴,在路途中就完成一次交接,然後背著指揮官繼續狂奔。
三人抵達戰堡時,激烈的戰鬥已經一觸即發。
岩獸巨大的身體猶如一座地堡般沉壓壓聳立於前,堅硬的甲克上猙獰的尖角直直指向戰堡,粗壯的呼吸和著凌厲風聲,竟是種能叫人耳膜都鼓鼓作疼的壓迫力。散發著獨特腥臭味道的沙蛇嘶嘶叫喚著,朝校場兩側包抄過去,不斷甩動著長尾搖頭晃腦地測估著環境,最低等級的炮灰沙蜥已經挨上戰堡的軍火,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一隻沙蠍,不知道鑽到什麼地方陰森狡詐地等待著伏擊裝甲車。
風塵與碎石在戰堡周圍迴旋,猶如漩渦般將整個地域包裹,刮到臉上猶如刀割般疼痛。大部分荒漠獸類體型巨大,敏銳性不高,注意到這一批荒獸中沒有綠眼翼鳥,布蘭特迅速作出判斷,貓低身形悄悄靠近,藉助岩石掩體,冷靜地觀察著前方局勢。
高處瞭望台上的西蒙已經發現他們的蹤跡,看到布蘭特背上的瑞安就是眼睛一亮,連忙比劃了幾個手勢。海倫探出腦袋,也回了一個手勢。西蒙迅速搖頭,看看底下越來越激烈的炮火攻擊以及已經與荒獸正面交鋒的各式裝甲車,把頭搖得更堅定了,接著比劃手勢。
海倫縮回腦袋,湊到布蘭特旁邊:「戰堡已經全封閉,只剩下正門的裝甲輸出通道,要進去就得從正面走。西蒙說太危險,叫我們先遠離戰場藏匿好,等局勢控制了再回來。」
聲音不大,更多的是口型的運用。磁暴還在繼續,對講機什麼的用不了,戰場上就算離得近都要靠吼,交流起來很困難,幸好危險出勤多了,再明白唇語這技能的重要性不過,除了雷克斯,警衛隊幾人都不說熟練但至少能大致運用。
布蘭特平靜點點頭,知道這是當下最好的方法,正準備找尋合適位置離開的時候,感覺到背上的腦袋輕輕挪動了一下。
如此近的距離,瑞安一有動作,別說是布蘭特,連海倫都覺察到了:「指揮?」
瑞安艱難地強迫自己睜開眼,從沒覺得自己的眼皮能重到這般地步。
意識一直在混沌狀態,但是她的警覺性相當高,又始終不敢放自己徹底昏迷,所以對環境總有若有似無的覺察,海倫的話她模糊聽了一半,卻不知道為何,有一種強烈的危險感襲上心頭,冰涼得似要凍結血液,於是努力迫使自己清醒過來。
致命危機的情況陷入過太多次,多少鍛鍊出一種奇妙的直覺,瑞安又是對自己的一切判斷都堅信無比的人,哪怕是毫無來由的預感與直覺,都足夠叫她重視警惕。
她的手指動彈了好久才找到重新控制神經的感覺,她把手放在布蘭特肩上撐了撐,努力探出頭眯眼掃了一圈場上的情勢。
把下巴抵在布蘭特耳邊一緩,才阻止自己的腦袋滑落下去,臉色慘白,那股子虛弱無力一目了然:「快警示西蒙打開大門,裝甲全覆蓋,所有戰力退回安全線,快。」她說完指令之後,才加了一條,「我右腿好像中了蠍毒,已經沒知覺了。」
兩者輕重不分先後。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價值。
海倫毫不猶豫便貓著身體走出岩石,從另一側繞邊直奔戰場。想也知道這指令在這種戰況下光靠西蒙不成,她得親自去幫上一把。
她不會懷疑指揮官的任何命令,作為尖刀所需要做的就是第一時間執行。
布蘭特則是連停頓都沒有,飛快把瑞安從背上放下來,準確扣住她的右腿,先卸下外骨骼的甲殼踝帶,指間一抹銀光閃過,軍刺已經沿著褲縫將右腿防護服割開,他的手指扣著腳踝一寸一寸往上檢查,在先前的戰鬥中褲腳沒破,皮膚卻有多處擦傷,這增加了檢查的難度,最後才在膝彎上方半指的地方找到一個紅點,傷口極小,但按上去紅點附近肌肉已有明顯的腫脹感。
用刺尖小心翼翼割開點皮肉,卻沒有血流出來,他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很明顯毒素注入不多,以至於最開始感覺不到,但沙蠍的毒不但是神經性的,還能破壞組織,一時半會不會致命,停留在體內越久破壞力越大!
必須儘快拿到蠍毒血清!戰堡中常備各種傷葯,他們的裝備中也有萬能解毒劑,可惜前去尋找指揮官時輕裝出行根本沒想到要帶。
布蘭特迅速將瑞安再背回到背上,扯爛衣擺將她跟自己緊緊綁在一起,同樣隱蔽前行尋找時機準備穿過戰場。
海倫在炮火間跳躍著前進,精神力已經拉大到最長波段,呈網狀覆蓋周身以便於她躲避危險。
西蒙在瞭望台上注意到她的行為,驚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警衛隊是上級臨時指派湊成小隊的,以前雖與個別有過合作,但五個成行確實是第一次。他跟海倫等人搭檔雖不久,按照西蒙一貫的做法,事先卻早已調出他們的檔案詳細分析過同伴。
海倫從來都不是個魯莽到分辨不清場合的人。若非有必要的理由,她絕對會按他說的先遠離戰場,西蒙敏銳感覺到海倫舉動的不同尋常,來不及多想就順從自己的本能,飛快從瞭望台上攀爬而下,跟海倫去會合。
「進戰堡!」一個照面海倫語速非常快,「打開大門!儘可能多的安排戰甲!指揮說所有戰力退守安全線,不要離開太遠範圍!」
她雖然不明白髮出這指令的緣由,但這不意味著她不懂如何去執行。
西蒙因為思索意圖稍微停頓,卻見海倫腳步絲毫未停,徑直奔向門口,剛好一顆炮彈在她身邊炸開,她修長的身形彎出一道弧線,已經躺倒在地打了幾個滾緩衝掉力道,來不及抹一下額角被碎彈片擦傷的血痕,已經起身奔入了大門。
簡直不要命!西蒙被她帶得也緊張起來了,一陣嘶嘶聲在耳邊越來越大,他心知有一條沙蛇在盯著他,頭也不迴繞過一輛出擊的裝甲車,也跟著往門裡狂奔。
指揮權不在他手上!在短期內改變指令不但要叫人放開大門更要退守安全線,還真是個難題!西蒙略傷腦筋,一邊奔跑一邊在腦海中驗算,正想著海倫也是個戰力能幫一下忙,就見到手上緊拽著解毒劑的女哨兵看也不看他一眼,風風火火又趕著奔出門。
西蒙心下咯噔一下面色卻不改,衝進控制室,一眼便瞧見肖恩跟九號戰堡的指導員趴在屏幕前密切關注戰況,雷克斯及眾哨兵跟著戰堡的教官在外作戰,控制室內僅剩的一些人圍著個女人團團轉。
「肖恩!」他高喊一聲,眼睛已經如鷹隼般直直地盯緊剛恢復點清醒、臉色慘白正在為自己清除過載信息素的嚮導瑪莎。
*
「不能開門!」指導員終於硬氣一回,擋在操縱台上幾乎是吼叫地拒絕道。
瑪莎已經被西蒙拎到了通訊廣播前,帶著歉意的眼神只停留了幾秒叫嚮導能感受到,便迅速被銳利所替換,西蒙冷靜道:「你的哨兵只聽你的話——命令他們退守安全線——可以加大炮火力度,但裝甲不能離開太遠。」
指導員羅德尼幾乎要瘋了:「你們這是做什麼?!敵人是異獸,有沙蛇和沙蠍!打開正門就是放開空門叫它們進來!異獸已經攻上門了不叫裝甲戰鬥做什麼?!」
「有炮台!」西蒙依舊無比持穩,「實在不行開啟鐳射防護牆。」
羅德尼還未來得及反駁,一個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打了個寒顫,就如一條蛇爬上頸項一般。扭頭看到肖恩的臉——又是個不明事理的!原本對肖恩的印象非常好,現在都落到了谷底,他幾乎因憤怒而暈厥過去。
「請不要讓我們為難。」肖恩嘆氣道,他也一頭霧水,但對於同伴的信賴叫他毫不猶豫站在西蒙一側,「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我必須無條件遵從指揮命令。」
「不可能!」羅德尼咬牙堅持,「我不可能發布開啟正門的指令!」
西蒙狠狠皺起眉頭,這種情況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看來只能採用暴力了。
「肖恩?」他轉向同伴。希望肖恩明白他的意圖。
但肖恩緊盯著屏幕。場面一度冷凝得像是會結冰。性格溫和的哨兵仔細關注越發激烈的戰場,思忖瑞安下達這樣指令原因,忽然覺得異獸的行動軌跡有些古怪。
他緊緊皺著眉,回想這奇怪的來源,某一刻忽然福至心靈:「不好!異獸是想堵塞裝甲通道!」
肖恩的聲音緊張起來:「異獸的行為有規律!這些異獸的行為跟荒野要塞第一次獸潮時異獸的攻擊方式一樣!」他的臉色十分難看,「壓陣的岩獸位置在變,它想截斷裝甲輸出口!」
控制室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羅德尼這種老練的指揮當然聽懂了這話的意思,顫抖又迅速地操控無人機轉向,將拍攝中心放在岩獸身上,電腦模擬路線很快畫出圖式,再蠢的人都看得出來肖恩說得沒錯。正門側門與裝甲、炮車等通道都是聯動的,一旦堵塞其中一個通道並破壞中樞,門就很難被打開!
戰力無法輸出也無法回防,門外的就成了棄子,而等異獸各個擊破吃光了棄子,就會慢慢開始蠶食戰堡。
異獸竟然也有戰術!
「怎、怎麼辦?」完全無法預料到的認識讓羅德尼既有些懵又有些戰慄,勉強撥正通訊話筒,大腦卻一片空白。
開啟大門是很快,可現在按戰況,異獸有意識地靠近門口,反倒是裝甲離得更遠!一旦大開了門,闖入最快的肯定是那些沙蠍!
——「催化魔網。」一個虛弱的女聲從後面響起。
西蒙與肖恩猛地抬起頭,驚喜地看著出現在控制室門口的人:「指揮!」
布蘭特竟然冒著炮火把她安全送進了戰堡!
「新型的S-T字屬特效溶液能給魔網加持干擾異獸感官的性能,只不過這對嚮導的精神也有負面影響——讓嚮導退守,然後用魔網封鎖外層,開大門讓裝甲列隊,保持高強度射擊的同時緊急調培銷蝕溶液,在安全線穩固之後再銷蝕掉魔網。」瑞安虛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