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非情理(2)
楊父向鄭霖濤道:「人都已經不在了,你就是補償再多錢又有什麼用?也不能讓人活過來,我現在要的無非就是一個交代,還我閨女一個公道,讓她在那邊可以瞑目。」
鄭霖濤望著這雙眼浮腫,滿臉炙憤而悲切的男人,心中感慨,輕嘆了一聲,道:「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都答應你。」
楊父道:「好,雅慧是因為你兒子才走這條路的,我沒有其他條件,我只要他在雅慧靈前披麻戴孝,為雅慧守靈,只這一個條件。」
鄭霖濤稍吃一驚,眉頭微皺,臉色為難的道:「這……恐怕不合適吧,這你叫鄭凱以後怎麼做人?我的臉往哪兒擱?我體諒你的心情,但讓鄭凱披麻戴孝,這未免太過了,我不能接受。」
楊父慍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意承擔責任了?我人都不在了,你現在跟我說臉面,你不覺得可笑么,你對不對的起你的良心?」
鄭霖濤森然道:「該承擔的責任我自然會承擔,但你的要求太無禮,我無法接受,我是一個生意人,自然要顧及我的聲譽,我要對我的公司負責,對我的員工負責,這是我的底線。」
又一位親戚喝罵道:「你負責個屁呀,媽的,人都讓你們禍害了你現在跟我們說負責,你怎麼不對受害者負責?有錢了不起呀,惹惱了就跟你們鬧,我們光腳的還怕你們穿鞋的?看你這公司開不開的下去。」
「對,跟他們鬧,跟他們鬧到底。」楊家幾位親戚七嘴八舌的叫囂,激憤難當,罵成一片,什麼「不是人,畜生,王八蛋,死他們全家……」粗言惡語,絡繹接來,甚是不堪入耳。
鄭霖濤臉色鐵青,氣的心跳雷雷,卻不敢作聲,常言:「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知道若真把這些「潑賴之徒」逼的急了難保不會做出什麼惡俗之舉,到時麻煩接踵,恐難以收場,為今之計只能好言寬撫,讓他們心平氣和,只聽楊家那三姨道:「拉條幅,堵他公司門口,讓大家都看看他們是殺人兇手,看他公司怎麼開?」
鄭霖濤氣急大怒,再按捺不住,眼一瞪,喝道:「你敢,你倒試試看,我好話說盡你們仍得寸進尺不領情,我說了你們親人離世我也很難過,但你們威脅誰呢?不行咱們就走法律一途,我話說到前頭,一切後果你們自行承擔。」
鄭霖濤大氣凜然,威勢逼人,楊家人一時之間似給喝住了,吱聲不得,他們雖是鄉人,但當今社會法律普及,他們不是不知法,知道拉條幅鬧事是擾亂社會治安的行為,需負法律責任,況楊雅慧之死是她自殺的,說到底鄭家人只是人道上的過失,並不負有法律責任,楊家人原道喝唬鄭霖濤一番,讓他迫於壓力就範,多拿些補償,誰道鄭霖濤槍林彈雨,身經百戰,並不入套,這樣一來他們倒進退難為,不好辦了。
林宇泰忽道:「你話也不要說的太絕,這個時候談法律是不是顯得太蒼白了,你是一個很成功的人,我們後輩敬仰你,但成功並不是偶然的,就這件事而論,你捫心自問,替鄭凱自問,你的良心下不下的去?」
鄭霖濤輕笑著輕輕「哼」了一聲,道:「你不用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正像你說的,這同樣顯得很蒼白,我難道還不夠仁至義盡?這道理你該懂得。」
林宇泰擺擺手,道:「好,咱們各有各的道理,既然這樣你不如把鄭凱叫來,讓他當面給楊雅慧父母一個交代,怎麼樣?當事人不露面事情終歸得不到解決。」
鄭霖濤怕鄭凱一露面就被這群「惡狼」撕爛嚼碎了,而時事情擴染,他尋法不得,尋理不成,只會平添糾亂,將事態進一步往嚴重程度擴展,他可不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道:「你這個『當事人』用的就不恰當,就依你們所說,鄭凱和楊雅慧曾經是男女朋友關係,但他們只是男女朋友關係,楊雅慧並不是我鄭家的兒媳婦,情侶不合分手了不是很正常么?至於分手以後發生的事只能說是意外,他們並沒有矛盾衝突,何來鄭凱是『當事人』一說?照你這麼說凡是談過戀愛的,沾染過一點關係就一定要負責到底嗎?結婚還有離婚的呢,何況他們只是戀愛關係。」
林宇泰惱怒的心肺交激,強自忍耐,道:「是,你說的話我不否認,但萬事總抬不過一個情理,鄭凱他一開始若是真心實意對楊雅慧也就罷了,可他一開始就是抱著玩弄的心態,只是垂涎楊雅慧的美色,而楊雅慧卻是實心實意待他的,把整個心都交給了他,現在造成這樣的悲劇,他難道不應該負責嗎?他既然不愛何必動那樣的心思,這和禽獸畜生有什麼區別?是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鄭霖濤被林宇泰的話氣的臉色紫紅,怒極反笑道:「講話要有證據,只憑你一面之詞恐怕不能作數吧,你說楊雅慧全心全意對鄭凱,鄭凱對她就是三心二意,我問你,你憑什麼這樣說,有誰知道是不是楊雅慧做了什麼對不起鄭凱的事導致他們分手的,你要是能拿出有力的證據來,我讓鄭凱當面跪下給你們賠禮道歉,嗯?有沒有?」
鄭霖濤倒打一把使林宇泰極其火大,憤怒的雙拳握的「咔咔」作響,他暗自思量:「制怒,一定要制怒,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衝動。」緩緩鬆開了拳頭,只聽鄭霖濤接著道:「現在這社會什麼人沒有,拜金的女孩兒我見的多了,為了虛榮什麼不能出賣?這往往都是你情我願的,我不究說對錯,就說你和楊雅慧,你也說你們曾經感情有多麼好,可結果呢?我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死者為大,她和鄭凱的事再判是非你覺得意義在哪裡?你還要和我爭辯嗎?」他這話雖是替鄭凱狡辯,但卻也不是無的放矢,以他的閱歷來看楊雅慧和林宇泰感情濃厚如斯,鄭凱即便展現個人魅力搶奪了楊雅慧,但定與這女孩兒拜金虛榮的心情有關,他這樣想。
林宇泰舌利如刀,卻也愧於缺乏有力的說辭被鄭霖濤辯的言盡詞窮,顫著聲深嘆了一口氣,道:「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麼齷齪,人可以欺騙,但心卻欺騙不了,人在做天在看,幹了壞良心的事早晚都是要還的,只是個時間問題。」
鄭霖濤聽林宇泰語中暗含詛咒,他人信佛,篤信因果之說,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緩和了語氣道:「對於這個姑娘花一樣的年紀選擇這條路我確實很同情,也很惋惜,不管怎麼樣她總算和阿凱相交一場,這樣,我再多加五萬塊錢,希望能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誰他媽稀罕你的錢,我只求一個公道。」楊父仍難死心,憤然說道。林宇泰輕輕拉了拉他的手臂,湊他耳邊低聲道:「已經沒辦法了,認了吧,他說的對,即使打官司咱們也贏不了,法律上沒有這一條,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追回點經濟上的補償。」
楊父蹙著眉,一臉凝重,不再言語。
林宇泰向鄭霖濤極淡然的冷冷一笑,道:「你贏了,我最後給你一句忠告,希望你好好管教你的兒子,要不然……哼,他遲早落不了好下場,不信咱們就看著。」
對林宇泰的告誡鄭霖濤從心底惡恨,他不是恨林宇泰毒舌詛惡,只恨鄭凱不成氣候,廢鐵難煉,事後狠狠教訓了鄭凱一頓,是鄭凱自小到大挨的最狠的一頓毒打。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家境再好,他都希望兒子能多走正道,少妄為肆意,可有一句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諄諄善誘往往對一些無可救藥之人起不了作用。
第二天,楊雅慧的遺體被安排火化了,自又免不了一場悲痛欲絕的情景,以林宇泰為首,包括張琴在內,陳軍,孫菲,楊樂,秦夢珂都趕來為她送別最後一程,望著烘烘的火爐,聽著噼噼卜卜的聲響,林宇泰的內心猶被掏空了一般,恍恍惚惚好似一場夢,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又是那麼的真實。
曾幾何時夕陽西下,執子之手共賞落日餘霞,而今黃土成搓,故情不在,唯有悲屈無盡感慨。望著楊雅慧的骨灰盒林宇泰心裡一陣絞痛,回想昨日恍如隔世,深為動容,不禁回想起高中時和楊雅慧的點點滴滴,那個時候一切是那麼的美好,自然,洒脫,熱情,奔放,不知憂愁,不知煩惱,有的只是無限的少年狂放。
有時候真讓人感嘆人生的變幻莫測,這種變幻直讓人難以招架,滄海桑田,原本以為是愛情的東西到頭來卻不是愛情,原本以為可永恆的事物不等花開卻已沒有了永恆,蹉跎歲月,悠悠無盡,物是人非,黯然空淚,白頭難覓,夜歌自醉,往事已隨風逝,就讓那沒成永遠的永遠永遠湮沒在記憶深處,人生路迢迢,待仍要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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