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見趙勝
「啟稟陛下,國公府秦儀求見。」張來喜跪拜道。
趙勝放下手中的密報,只見上面赫然寫著「燕國特使施武私訪秦國公府,所談諸事如下...」
「宣。」趙勝淡淡的說道。
不到一會,秦儀便走進來,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臣秦儀叩見陛下。」
「免禮,深夜來訪,可有什麼急事?」趙勝呵呵一笑問道。
「臣是來請罪的,今日燕國特使拜訪秦府...」秦儀跪在地上,將前事一一將來。
「在朕面前不必拐彎抹角,你真要是請罪,何必來打擾朕,直接一尺白綾、一杯鴆酒請罪,不是更好?」趙勝略帶些嘲笑的說道。
秦儀一臉茫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行了,別跪著了,起來陪朕到外面走走。」趙勝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說道。
「遵旨。」秦儀連忙站起來。
不過趙勝並沒有去外面,而帶著秦儀走入偏殿,踩著樓梯直登上三層樓閣,此處名為太平宮,是歷代皇帝批閱奏章上班工作的地方,這座宮殿與其他的建築有些不同,正殿只有一層,而偏殿卻有三層。傳聞這座宮殿,是依照太祖皇帝趙博玉的想法所建,宮殿名字的意思是希望天下太平,而主殿側殿的建築風格,寓意意為:君,主天下之事為輕,觀天下之民為重。
當然古代的三層樓跟現在的商品房不一樣,現代的商品房個子高的走進裡面都能碰到腦袋,而這裡的偏殿第一層就足有五米多高,柱子一律用金銅鑄就,而且房頂堅固度也堪比鋼筋混凝土。
「晚上只能看到宮內燈火,若是白天,在這裡幾乎俯覽整個寒城的景象。」趙勝好像是導遊一般,淡淡的介紹道。
張來喜等宮人並沒有跟來,閣中只有秦儀和趙勝兩人。
秦儀不知道趙勝心中想些什麼,只能附和道:「是啊,這裡好高。」
「站得高才能看得遠,」趙勝語氣一轉繼續說道,「可是你站的越高,看到你的人何嘗不是越多?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中。」
「高處不勝寒,臣能體會。」秦儀繼續附和道。
「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裡嗎,你嚇得差點尿了褲子,當時老公叔也在,還痛罵你半天,想想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不過現在物是人非,朕也老了。」趙勝感嘆的說道。
秦儀忙拱手道:「臣經過那場大病,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事情,還請陛下贖罪。」
「瞧朕這記性,」趙勝恍然醒悟笑道,「知道朕羨慕你什麼嗎?」
秦儀一愣,有些揶揄的說道:「應該是臣的年輕吧。」
「你這臭小子,是在嘲笑朕老了嗎?」趙勝聞言哈哈大笑。
秦儀連忙跪在地上道:「臣不敢。」
「起來吧,你以為你年輕還有很多年可活,朕老了說不定明天就醒不過來,朕會羨慕這個嗎?」趙勝呵呵一笑道,「你錯了,因為朕也曾年輕過,朕的父皇沒有留給朕什麼東西,只教給朕兩個字,那就是知足,聽說燕國的皇帝上朝時都讓臣子們稱他萬歲,朕聽說后笑了一天,天下誰人可活萬年,甚至連百年都是奢望,能活一生為一世之君,朕比天下人幸運,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贖臣愚昧,不知臣除去這個還有什麼值得陛下羨慕的?」秦儀疑惑的問道。
「還記得皇莊一面,你叫朕老飯桶,多番言語譏諷朕嗎?」趙勝呵呵一笑道。
秦儀聞言臉上一苦道:「臣有眼無珠不識天子,才會如此無禮,還請陛下贖罪。」
「呵呵...天子,這個稱呼倒是新鮮,」趙勝搖頭一笑,「朕羨慕你的洒脫,不拘禮法不守規矩,朕時常想,要是朕也像你那般忘卻以前的事情,忘記皇帝的身份和責任,會不會也像你這般洒脫呢?」
秦儀不由愕然,忙拱手道:「臣怎敢與陛下相提並論,只是忘記風俗禮法才做了不少荒唐事。」
趙勝扶著身前的欄杆一笑道:「身為皇子從小就教以禮法規矩,志兒也是如此,媛兒曾為他請了不少老師,但所有人都當他是皇子,就算是老丞相和老公叔也不例外,只有你,可以無視他皇子的身份,甚至比對待一般的家奴還要苛責,朕想不明白,你難道不怕嗎?」
秦儀驚訝的望向趙勝,似乎很震驚,趙勝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
「是不是有些驚慌,朕怎麼會知道這麼詳細?」趙勝微微一笑,「朕雖然不在秦府,卻比你這個秦府的公子知道的還多,比如志兒在秦府期間,曾受到過三次刺客襲擊,當然不算你假裝刺殺媛兒那次。」
秦儀震驚的無以復加,三次刺客襲擊,為什麼自己一點也不知道,甚至連秦府的府兵都不知道,不過秦儀仔細一想就明白了,一定是趙勝在秦府周邊安排了暗哨和守衛,一邊保護著兒子,一邊又眼看著秦儀折磨他。
「臣不是不怕,而是對人性有些了解,就像臣上次說的,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公主殿下為了大皇子的事情,整日愁眉不展,臣感同身受一時衝動才答應下來,別看臣表面上信心滿滿,其實好幾晚都睡不著覺,就怕不能完成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務,辜負了大皇子的信任,更辜負了陛下的隆恩。」秦儀嚴肅的說道。
「你怎麼不問刺客是誰?」趙勝笑問道。
秦儀忍不住打了個嗝,才尷尬的說道:「臣覺得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這就是朕羨慕你的地方,很多東西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趙勝嘆了口氣,「國家正處於多事之秋,百年大計卻又不得不考慮,立仁君不足以攘外,立霸君不足以安內,志兒和豐兒兩人就是如此,朕難以抉擇,所以不管他們兄弟相殺也好,明爭暗鬥也罷,朕只能坐觀風火,誰能真正擔起國家的大任,誰就是以後的天下之君。」
這一刻,趙勝早已不是立鼎天下的君王,而是可憐的父親,滿心鬱郁卻無處傾訴。
「就像是山中的兩隻老虎,誰也不服誰,只能真刀真槍的打上幾場,贏得人便是百獸之王,輸的人或許連性命都會丟掉,皇家無情因此而來,因為天下人會覺得,皇帝連父母兄弟都能殺,更何況是臣子外戚。」趙勝繼續說道,「所以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也應運而生,讓所有臣子聞風喪膽。」
「陛下不覺得心痛嗎?」秦儀平靜的問道。
「身為父母才知道父母心,皇帝是天下之君,前提他也是人,雖心痛但無奈。」趙勝緊了緊身上的金袍說道。
秦儀連忙將身上的斗篷脫下,給趙勝披上,才說道:「陛下,其實我覺得這些事都是因為陛下害怕了。」
趙勝本想推脫秦儀披在身上的斗篷,聞言一頓:「朕怎麼會怕?」
「因為陛下怕自己選擇錯了,怕擔不起這個責任,索性不去選擇讓他們兩人打個你死我活,贏得坐上皇位,就算是以後將國家敗光了,那也是他自己的責任,總體來說,還是因為陛下將江山看的太重了,才會害怕選擇。」秦儀將斗篷的領帶給趙勝繫上才說道。
「經你這麼一說,朕覺得好像真是這樣,那你說朕該怎麼辦?」趙勝有些病急亂投醫的問道。
秦儀呵呵一笑道:「陛下,我懂天家的事情,但人生在世就是一場賭博,總是不停的選擇,不一樣的選擇會產生不一樣的後果,你不選擇也不會阻礙選擇的進行,一個國家君王更替,幾百年朝暮,一朝破滅,江山依舊是江山,百姓依然是百姓,臣曾聽聞百姓中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那就是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遠憂,否則看得太遠,只會讓自己太累。」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遠憂。」趙勝重複一遍,不由哈哈大笑,「此俗語當為至理名言,讓朕有醍醐灌頂之感,好你個秦儀,非得等朕將心底話講出來,你才會露出真才。」
秦儀恍然覺悟,連忙跪在地上道:「臣死罪。」
「好了,起來吧,以後沒有外人在場,你還是把朕當做皇莊的老飯桶,因為在朕面前,能將真話的也只有你一個人,這就是朕每次見到你,都會覺得輕鬆的原因,老公叔與我有再造之恩,我待你猶如叔侄,以後不必拘禮,但你要跟著老丞相好好學習,以後不要再做些荒唐事,朕就給你定個標準吧,心依舊,身依禮法。」趙勝拍了拍秦儀的肩膀道。
「多謝陛下,臣一定謹記。」秦儀連忙彎腰施禮。
趙勝扯了扯身上的白斗篷,皺眉說道:「你這小子,好端端的喝什麼酒,弄得到處都是酒氣。」
秦儀尷尬的一笑:「臣諸兄弟即將離開寒城,遠赴邊疆,踐行之時盛情難卻,臣也被他們灌了不少。」
「兄弟,兄弟好啊,當年朕也有很多兄弟,」一說到兄弟,趙勝激動起來,笑道,「當年兵圍寒城,朕還曾與當年的老兄弟一起出城殺敵,朕親手斬殺了三名敵兵,那群老東西還笑話朕,哪裡知道,朕有心殺敵卻擠不上去,全被這些老東西給搶了。」
「老將軍們是為了保護陛下吧。」秦儀在旁附和的笑道。
「是啊,天下誰人無兄弟,可是隨著朕在位的時間越長,兄弟就越少,到最後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趙勝說到這裡,不由得一笑道,「不過幾月前在皇莊見到你,還真讓朕有些回到當年的感覺,因為朕年輕的時候的確很能吃,那些老東西也說過朕是個桶,但沒有你這麼直白,說朕是飯桶,哈哈...」
秦儀尷尬的笑了笑了。
趙勝將斗篷解下,丟給秦儀道:「天色已晚,說正事吧,給朕一個理由,為什麼要三國聯盟,還要向演過納貢?」
秦儀聞言連忙跪在地上,昂頭看著趙勝道:「臣有百萬雄兵,就看陛下敢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