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前世今生（中）

京華實驗學校有兩個校門，正門位於主幹道上，一般情況下沒有學生出入，只有老師或是周五下午接送學生的十幾輛校車大巴進出，另外一個偏門，則聯通著林蔭桃園小區的內部，供給走讀生出入。

林蔭桃園很大，如今擁有七個區域，就顧良所知的幾年後，還會相繼湧現新得十個區，外加一座半山別墅區，整座小區容納五萬人生活。

從學校走出，再到顧良的家，還有不短的一段路程。

行走在放學的人潮中，顧良不僅左顧右盼著，周圍的面孔全部很陌生，但多看幾眼又會發現，腦子裡似乎有過關於這張面龐的記憶，只不過非常的模糊。

算上上一世，畢竟過去了整整十年，除了陳丹、方若詩和胖子以及少數的幾人，恐怕顧良連班上大多數同學的名字，都叫不上號來。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著人，看著樹，看著周遭的一切，記憶好似山澗中春日融化的冰雪山泉復甦湧現，顧良總算對十年前，高中生涯的生活有了一個大概的、模糊的框架認知。

「還有三十七天高考，班上六十人，最終有十七人重點，四十五人普通一本，十二人二本，三人……高中畢業本。」

這三人中自然就有顧良。

一想到高考，顧良就覺得一肚子惋惜……

老天爺既然都讓自己穿越重生了，為嘛不把時間再提早一點，哪怕半年也好，自己努力一點，說不定能考一個二本院校啊。

三十七天，顧良可從沒想過自己哪一天會重生，所以他當然不會幹背誦高考答案一類，沒有名堂的事情。

倒是……大樂透彩票背了幾注，不過開獎日期都比較靠後，最近的一注獎都在八年後。

「說是重生，貌似又是穿越，也不知道中獎號碼會不會出現變化，再加上我這個重生者蝴蝶翅膀的扇動……算了吧，靠大樂透發家致富要等八年，這八年哥們稍微動動先知者的腦子，那賺錢的速度，還不跟開外掛似的？」

所有東西都陌生了，但唯一的家顧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

三區的電閘門后是三十多節台階，台階上是縮小型山寨版的凱旋門，嘗試性的摸了摸褲子口袋，當握住門禁卡的那一刻，如此夢幻的真實感讓顧良差點熱淚盈眶。

「回家！」

用門禁卡開了電閘門，越過凱旋門，左轉后兒童滑梯的背後，一簇月季玫瑰花壇擁抱著二單元的樓口。

電子門鈴是數字撥號，可以響鈴讓樓上的人開門，也能用門禁卡開，還有另一種……是一次晚上顧良和胖子、陳丹以及方若詩玩『探險』時，跟蹤物業維修人員窺視到的『秘法』。

按下井號鍵，在輸入四位數字就可以打開全小區的單元房門。

回憶啊，滿滿的都是回憶。

滴滴滴……

按下了除了物業人員外，僅有四人知道的開門密碼，單元門嗶的一下就打開了。

顧良家在四樓，小五層洋房雖然沒有電梯，但四層樓爬起來根本不費勁，曾幾何時顧良四人在樓與樓之間玩抓人遊戲時，一晚上能來往樓上樓下二十幾次。

可如今，顧良每上一層台階，都能感覺到腿部肌肉在微微的顫抖，呼吸不由的粗重起來，彷彿熬了一個通宵般，有一種頭重腳輕的精神糜爛感。

一節節的踏著，當看到無比熟悉，熟悉到上輩子離開十年也沒有忘記的家門，顧良的腦子嗡得一聲轟鳴，他也忘記這是今天第幾次出現這種情況了，頭暈目眩的感覺非但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之渾身翻滾著熱血，一身的毛孔都大開大合，兩個字形容……舒暢！

啪嗒。

四樓中戶的房門忽然響了一聲，隨之裡邊的木門便被打開了。

一個一頭波浪長發的中年女人一手推開防盜門，一手拎著一大包看起來裝滿了蓬鬆物的大塑料袋。

「寶貝兒，你今早不是說下午不回來，直接上晚自習了嗎？」中年女人踏出了防盜門，才發現了此時滿臉詭異漲紅，大喘粗氣的顧良：「生病了？臉色怎麼這麼紅……快讓媽看看。」、

中年女人不是別人，她叫林蔲。顧良的親生母親。

林蔲將大塑料袋掛在門把手上，上前來便摸向顧良的腦門，顧良傻愣的站在原地，抬眼看著母親十年前的模樣……不，是看著十年前的母親，情不自已的淚水洶湧而下。

他無聲的流淚，沒有哽咽，沒有抽泣，淚閥被情感猛烈的沖開，沖得碎裂，只是最單純原始的喜極而泣。

「你哭什麼啊傻孩子，怎麼了跟媽說？難受得不行？走……先去醫院。」說吧，林蔲就拉著顧良要下樓。

直至此刻，顧良才從恍惚中脫解出來，連忙用力扯住母親：「媽，沒事兒，我就是看到你年輕……漂亮……額，反正我高興！」

語無倫次了半天，顧良才慌亂的加了一句：「我沒生病！」

這一遭反倒是讓林蔲愣住了，看著兒子滿臉的淚痕，眼中充斥著疑惑和茫然，這樣的情緒蔓延了半晌，她才狐疑的道：「怎麼……你是不是在學校闖禍了啦？不敢跟我說，先給你媽我來一場苦肉計？」

老媽的這句話，徹底把前一刻還有些遊離在前世與今世隔膜中間的顧良拉了回來。

似乎在此刻間，顧良的靈魂才徹底融入這個世界。

「噗……哈！媽，我沒惹禍，就是今天補習課開小差，看了篇關於母愛的文章，就讀者雜誌上的嘛，你知道……心靈雞湯那種。」

林蔲聽了兒子的解釋，眼中顯露出一絲落寞，一閃而逝后又顯現幾分嚴厲：「還有多少天高考你也應該知道，我也不想你能考個多好的大學，最起碼……至少，你隨便混個大學的文憑行不行？上補習課看雜誌？你都這麼大的孩子了，為什麼不能懂點事兒呢？」

顧良聽著老媽的訓斥，心裡暖洋洋的……

前世高中畢業兩年後，顧良就隻身一人離開了深口市，一個人背著吉他漂蕩居無定所，而在電話里，母親再沒有了訓斥，只有囑咐叮嚀以及母親後來信基督后的祝福禱告。

到底有多久沒有聽到過母親的訓斥了？久到顧良也記不清日子了。

林蔲沒給兒子辯駁的機會，重新拎起一大塑料袋毛巾，往樓下走，等她的身影沒入了樓道的陰影中時，才幽幽的飄來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你未來的路你自己走，我去美容院了！」

老媽走了，顧良不自覺的揉了揉鼻頭，這是他每次被老媽訓斥的習慣性動作，不過往往這時候，他都哭喪著臉，但現在他的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似乎被人訓斥一通后，只覺得全身骨頭一陣舒爽。

「未來的路我一定會走好的，大學考不上……的確是遺憾，不過對比起老天爺給予得這麼大的恩賜來看，這點遺憾算不得什麼了！」顧良的話當然是自言自語，此時老媽已然走到了一樓樓口。

林蔲去美容院可不是做美容，而是去工作……

沒錯，上一世，或者說現如今，顧良家為什麼欠下大筆外債，就是因為母親經營的美容院倒閉，以至於母子倆一窮二白。

從這時候算起的十多年前，母親南下打拚，從小工人做到了外企服裝部的質檢人員，一個月薪水近萬元，這可謂是那時候的金領了，不過兩年前辭職買斷工齡，靠著買斷下崗的錢，開起了美容院，這一切本該是大喜事，然而誰又能知道，創業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呢？

至少上一世的顧良從不知道母親的經營情況，就連美容院都很少去過，直到某一天老媽說，母子倆回秦山老家呆段時間吧。

這時候，一切才真相大白。

母親破產了，家裡的房子賣了，付清了銀行貸款，又還了些錢，另外還欠下十萬元外債。

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下發生，顧良完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或許就是為什麼，母親再也沒有訓斥過自己，因為母親心中總是帶著一絲歉疚，她對沒有給予自己一個優越的生活環境而產生的虧欠感。

當然，上一世所發生的一切，這一世顧良絕然不允許再發生了。

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給顧良做準備，打翻身仗……

保住美容院，保住錢財，保住這個家！

走進八十六平米的家，兩房兩廳一衛，客廳的二十九寸老式彩電，只有南方人才會喜歡的非常嗝屁股的木沙發，桌上的功夫茶具散發著餘溫，陽台上晾曬著母親剛洗完的美容院毛巾。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

在家裡整整轉了三圈，顧良才心滿意足的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沒錯，就是給了自己兩耳光，他需要再次確定這不是夢，如果是夢，最好在這個美夢最開始的時候就能醒來，千萬不要等自己奮鬥后享受人生時，夢境才破碎，一念回到未來。

如果是這樣，顧良會自刎的，真的會。

顧良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大屁股電腦上……

這台電腦是母親原來外企公司淘汰下來的傢伙，配置還算不錯，最起碼這個年代的遊戲，大多都可以玩。

當然，顧良這會兒肯定沒有任何心思琢磨遊戲。

打開電腦，等看到電腦桌面響起開機音樂的時候，顧良懵了——

超軟系統……什麼鬼，微軟變超軟，你TM怎麼不叫紅心軟香酥？！

等等，卧槽，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不會度娘還沒有問世吧？

那……我們馬爸爸的淘寶……